“为何?妹妹未免自谦了。”
安陵容郑重道:“不瞒娘娘,嫔妾父亲之前出事,是眉姐姐甄姐姐争相助我,我父亲虽官复原职,到底也令人对我印象不好,现下嫔妾又走路不慎跌断了胳膊,只怕更让人觉得我不够端庄谨慎,哪里敢有别的什么奢望。”所以别对皇上提她!
“妹妹太多虑了。”敬嫔明白了,是为了让她在皇上面前走动。
“人言可畏,这香露娘娘若是用的好,嫔妾日后若是得了便来送给娘娘。”
“哪里要你这样破费。”
“嫔妾不过是动了动手而已,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那我便收下了,到时一定用上。”这香有那么神奇?还是她有别的什么意图。
安陵容粲然一笑,激动道:“娘娘不嫌它粗陋便好。”
送完香,安陵容被宝雀扶着往回走。
她给敬嫔的香露里并没有加那些香饵,不过即便没有那些香饵,光凭她的手艺,也足够令人称赞那些香露的味道。
翌日,茯苓自尽,震惊众人,很快便听说敬嫔见了皇帝。
她让人采了些花,将它们侍弄好后命宝雀送到敬嫔屋中,希望能碰碰运气,不料皇帝当夜便驾幸敬嫔屋中,也不知白日里敬嫔说了什么。
如此,接连五日,皇帝都在见敬嫔,并在安陵容送花之日留宿共三次。
听到这消息,她略略松了口气,眉庄在后来洗清冤屈后毅然斩断情丝,不做丝毫妄想,想来此刻的境地令她分外煎熬。
有敬嫔在,有甄嬛筹谋,想必这一世不会太艰难。
七夕转眼便到,这夜皇帝举办宫宴,安陵容因为摔断了胳膊便未参加,听说西北传来好消息,准噶尔东进的兵马被挫败,皇上大喜。
听闻这一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城一直被看管着,在拷打之下说出了曹琴默,曹琴默慌乱无比,抱了温宜公主连表清白,说只是同江城自己会错了意如何如何,但有众妃在,你一言我一语,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她家世卑微,只是个贵人,哪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够笼络住江城,所以此事只有一人可以做到。
第50章 华妃有本事
大家自然将矛头指向华妃,华妃娇容带了厉色,一双凤目闪过寒光,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将曹琴默推出来的时候,她竟然向皇上垂泣坦诚。
“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真是罪该万死,因着夏日燥热宫中裁剪用度,便嘀咕了一句,不想当日江城也在,想是听了后便起了讨好的心思。
他一向与他哥哥不睦,见他哥哥在宫中得势,臣妾也信赖几分,便有心顶替讨好,竟然敢依仗医术算计宫妃,不止他罪该万死,臣妾也其罪难逃!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沉吟半晌,道:“宫中自来不缺讨好媚上的。”
皇后对皇帝道:“可惜了茯苓,江城竟能勾连后妃身边的宫女行事,沈贵人那儿的方子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若非莞贵人二人当日抄录方子时误拿了江城亲手写的方子,假孕一事必定板上钉钉,往后若是再出个这样神通广大的太医,这后宫……”
“哎唷,这太医和宫女联手做到这个地步,大家还有什么安宁日子,况且这事儿多了,保不齐生出别的什么事儿,姐妹们别想活了……”齐妃一双眼睛朝华妃看去。
皇帝眼神一厉,齐妃一哆嗦,皇后适时轻斥,“齐妃,别胡说,事关后妃清誉,怎能放在嘴边胡说。”
华妃脸上带着笑,笑容凌厉,“齐妃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的,也是,齐妃旷日持久不见皇上的面,谁知道心里头怎么想的,别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你倒一下就想到了!”
“都闭嘴!”皇上勃然大怒,“齐妃不修口德,回你的屋里好好待着,曹贵人……”
曹贵人啜泣不止,叩首,“臣妾该死,还请皇上看在温宜公主的面上,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也是为了皇上早日得个龙子才提点一二的,不想他竟犯下大错,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命人将公主抱开,“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念在温宜年幼,再有下次,你便自裁吧。”
曹琴默立刻接连叩谢皇恩,华妃也乘势垂泣,“皇上慈父心肠,多谢皇上开恩,曹贵人到底是臣妾宫里人,是臣妾管束不力,臣妾亦不该对宫中裁撤用度抱怨,还请皇上责罚。”
“一切等抓到刘畚再说。”
中元节匆匆过去,假孕之事安陵容全靠甄嬛转述得知内情,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皇上还要偏心华妃,到底是年羹尧本领大,她有个好哥哥。
眉庄没放出来,但是这一回,情况没有那么坏,她们虽不能去探视,但至少可以送些吃食进去。
到了八月上旬,刘畚和与之接头的人抓到了。
皇上连夜审问刘畚,刘畚将实情急急道来,只是不料与刘畚对接的人咬舌自尽,一时无法对峙,皇帝压着心头的火,继续拷问江城,见事情再无法遮掩,他便将实情道出。
皇上阖了阖眸子,屏退了众人,与甄嬛单独说了会儿话,之后传来曹琴默,当着她的面,命人将刘畚与江城杖毙,且不再见华妃。
曹琴默回去后便吓得噩梦连连,数日不得安宁,听闻发了回热,只不敢去请太医,生怕温宜会被抱走,等到回宫的时候众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儿。
此事是甄嬛连夜去找的皇上,故而许多人并不知皇上为何忽然冷落华妃,但听闻沈贵人被皇帝放出,顿时明了几分。
眉庄冤情洗清的要比上一世早许多许多。
被放出时,她憔悴了许多,握着两人的手,兀自垂泪,“让嬛儿和陵容为我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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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眉庄这辈子对皇帝会不会心冷。
第51章 傲雪一支梅
“姐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甄嬛搓着她的手,眼中含泪,“姐姐冤屈可算洗清了,皇上已经恢复了姐姐的封号。”
眉庄冷笑,“洗清了又如何,恢复了封号又如何。”
甄嬛絮絮说起这些日的事,对皇上的为难也着意点出,眉庄不接话茬,握住她二人的手,“幸亏有你们。”
“咱们三人一同入宫,本就要彼此扶持。”甄嬛斟酌的言语劝慰,见她神色清冷,道,“皇上他到底是天子,也给了姐姐诸多补偿,皇上也说亏欠姐姐良多……”
“补偿?华妃不还好好的在行宫吗?我这么多天的胆战心惊岂是他能补偿的了的。”眉庄擦去眼泪,眼中带着失望。
在此之前她将皇上看做君王侍奉,但未尝没有将皇上当做夫君当做依仗的,却到底不能够,人有亲疏远近,情意有深有浅,地位有高有低,君恩莫测,瞬息之间荣宠可消,性命也可不保,她之于华妃,与那余答应之于嬛儿又有什么区别。
“年大将军在外打仗,皇上要顾忌战事,所以才……”
眉庄清泪流下,“我知你与他感情深厚,但宠爱之时便温言软语,不爱之时便弃之敝屣,当日的疾言厉色,何曾有半点怜惜之心,我也算看清了君心,但愿……我今日之况不会落到你身上。”
甄嬛动了动唇,眉庄擦去眼泪,视线落到安陵容身上,“瞧我,光顾着自己,妹妹手臂如何了?”
“没事。”安陵容一笑,“过些日子就好了。”
“我听敬嫔娘娘说了,说你的手臂受了伤,不想这般严重。”
“养些日子也就好了。”安陵容笑得温柔,“姐姐不用担心,现如今,最需要好好调养的是姐姐。”
眉庄清冷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三人共坐了一会,安陵容回去了。
炎炎夏日数着日子将过,但直到八月热度却依旧未退。
她从甄嬛那儿得来的几本书看得差不多了,识的字也比以前多了不少,诗歌虽不会做,也能背几句。
最重要的是,她从她那儿得了好几本侍弄庄稼的书,从春种夏耘秋收冬藏皆有详细讲解。
闷了大半个月,趁着宝鹃去煮汤,安陵容换了鞋,带着宝雀出门了。
宝雀忍不住道,“小主,咱们去哪儿?”
“得抓紧将没去过的地儿都去了,免得日后没机会再来!”
“小主。”宝雀劝说,“小主手臂现下受伤,不能再出门。”
“我受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腿,也不摘花也不爬高,这一次便只是转转,等回宫,这样的好景色如何还能见到?”
她又不想靠近皇帝,以后避暑,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来。
“可是……”
“咱们只在这周围走走。”
“果真是……在周围走走吗?”
“不然呢?”安陵容健步如飞,没了花盆底,简直欢乐地找不到北。
“听说这里面有一处花港,好像养的有鱼,咱们打听了去瞧瞧如何。”
“小主……咱们不是说了在这周围吗?”
安陵容道:“快去快去,找个人打听打听!”
“可是……”
“快去快去。”
宝雀只得去打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回来了,“小主奴婢打听到了。”
“走,这便去。”
“现如今日影西斜,那地方又远,等咱们回来,宝鹃……”
“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奴婢当然是听小主的……”
“那不就行了,她的话你只听一半便是,让你做什么,该做的便去做,但若是有意刁难你,你就来找我。”安陵容面上没有笑容,说得严肃无比。
宝雀沉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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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声叹息……
第52章 损还是你损
二人边说边一路朝花港走去,夕阳照在一排排枫树上,将树影拉得斜长,除了鸟儿的叫声,和零星走动的宫人,这儿僻静极了。
未到花港,先听到水声,隔着篁竹,琮琮作响,清脆悦耳。
一条溪流贯穿南北,其上有一座木桥,不长不宽,几步便能走到对面去。
“小主小心。”
走过木桥,下了石阶,便有一圈儿的芭蕉沿着怪石生长,红蕉似火,吐着艳丽。
其下的水池清冽,黄的、红的鱼儿忽而游来忽而游去,显得活泼异常。
靠近石阶旁边的鱼儿最是敏锐,知道有人来,一下就跑远了。
“若是有鱼食就好了。”安陵容瞅了眼周围的花,让宝雀摘了几片,扔到水中逗鱼儿玩儿。
鱼儿被喂养惯了,齐齐涌来,万红聚于一处,恰如一批红绸艳艳生辉。
“怪不得有些人喜欢赏鱼,大约便是为了看它们竞相争夺时的艳烈,像是红绸,又像……”
又像鲜血似的。
安陵容瞅着不住涌动的红色,后背起了鸡皮疙瘩,后退一步。
见她面色不好,宝雀道:“小主怎么了?”
“没什么,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宝雀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没了兴致,“那边儿也有一片荷花,小主之前不是说想吃莲子来着?”
“嗯,去那边儿吧。”
走到几丈外,她在池边儿坐了会儿,风吹动荷叶,芙蕖映照翠波,宝雀卖力够到一个莲蓬扯下来,掰开,剥出莲子,“小主。”
安陵容接过吃了一颗,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宝雀脸上红红,“谢谢小主。”
见她有些低沉,宝雀找话儿,道:“小主你看,那边有条乌篷船!”
安陵容瞧去,埋在荷叶间的木船露着一角,“我想划船了。”
宝雀无奈央求,“小主……算了吧。”
“知道知道,胳膊都成这样了,不能给自己找事儿,我知道了,只是遗憾罢了。”
宝雀一笑,“小主水性很好吗,奴婢瞧着小主划船划得很好。”
“我家乡有不少湖泊荷塘,我记得小时候我爹带我去玩儿过……我还去过街上,去过花市,看过花灯,可热闹了。”安陵容一笑,像是说别人的事儿一般,“我爹还没当上官儿的时候,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还是很受宠的。
自从他当了那个官儿,便有了好些姨娘,也有了好些孩儿,那些人就随意欺负我娘,欺负我。”
“小主现在身份尊贵,不比往日,他们也不敢再欺负小主!”
尊贵?哪里尊贵了,她也不要那些尊贵。
“我现在人在宫里,他们便是要欺负也找不到人,顶多欺负我娘罢了……”
宝雀见她神情委顿,犹豫一瞬,道:“上次是个好机会,小主为何……”
“什么?”
“就是上次小主见到皇上自称……”
“自称什么?”安陵容眼神泛着冷。
“奴婢该死。”
“我们何时见到过皇上?”安陵容坐在湖边儿,退了鞋子,将脚泡进了水池里,宝雀劝道:“小主,这荷塘的水凉。”
“要不你也来试试?”
“奴婢不敢。”
“反正也没有人。”
“万一被人发现了,奴婢如何能……”
“日日拘束着不嫌累吗?你只要试上一试!”安陵容鼓励道。
宝雀左右瞧瞧,怯怯的,坐在了池塘边儿上,终是不肯脱了鞋袜,道:“奴婢还是替小主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