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古怪的一夜过后,安陵容就再没看到温实初来过,而眉庄沉浸在某种怪异的萌动中,周身裹的坚冰融化成了一滩春水似的,变得温软柔媚。
安陵容咋舌,活了两辈子都不懂这一变化。
夏日夜静,微风翦翦,安陵容躺在瓜棚下摇扇子。
甄嬛回宫已有两月,身子渐渐重起来,因为那一壶糙米薏仁汤,宫中暂时安定不少,但幺蛾子依旧不断。
欣嫔来她这儿坐过,对祺嫔嚣张作为大吐苦水,“别说海贵人受不了,我也被她二人闹得不安生。”
三人同在一宫中,难免起摩擦,当初欣嫔不是没来问她要过那些东西,但到底年岁渐长,生公主又伤了身子没法再生了,她也渐渐没了争宠的心思,只一心抚养孩子。
可是储秀宫整日这么闹腾,她的两个孩子也要受影响,她不能不为孩子做打算。
安陵容淡淡一笑,等着她说话,欣嫔说起孩子,继而说起胧月,然后便说到了熹妃身上。
安陵容明白她这是想搭上熹妃,能挪个宫殿,安陵容便顺水推舟,说试一试跟甄嬛说说。
欣嫔喜不自胜,道:“多谢妹妹。”
安陵容一笑,去了趟花房,给甄嬛挑了盆儿花去了永寿宫。
一日,皇帝再次驾临碎玉轩,安陵容在瓜棚下瞧见皇上和眉庄手拉着手而回,形状亲昵,安陵容十分不解。
在夜幕低垂中,皇帝留在了碎玉轩,又一月过去,眉庄怀孕了。
而皇帝说碎玉轩太过凌乱,让她搬回咸福宫。
眉庄拒了,说自己住在碎玉轩就很好,皇帝也没奈何,只一个劲儿地往碎玉轩送东西。
一日温太医诊脉出来,看到她回来恭敬一礼,“安小主。”
“眉姐姐胎像如何?”
“一切正常。”
“那就好。”安陵容让身边的人先进屋去。
“小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没有,倒是要恭喜温太医。”
温太医笑笑,“不知喜从何来?”
“你知喜从何来。”安陵容眼神淡漠,温太医额头起了汗,“不知小主何意,微臣听不太懂?”
“宫中寂寞,这几年甄姐姐出宫,眉姐姐吃了不少苦,多亏有温大人照看我二人。”
“小主客气了。”
“希望你别像上次一般,一个多月都请不来。”
温实初不敢接话,安陵容道:“到时记得给我们请平安脉。”
“是。”
人走后,眉庄掀帘而出,“陵容?”
“姐姐。”安陵容走到她身边,“怎么出来了,快回屋。”
“方才见你与温太医说话……日头底下,你也不嫌热。”
“无妨,已是秋日了。”
“秋老虎可厉害着呢。”
安陵容接过采月递来的一碗牛乳,喝了,“怀孕的人了,日后姐姐要少忧思,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她也算还了她一命。
眉庄笑道:“知道了,有你在,我怎会不放心,说起来,你是不是也要打算了。”
“打算什么?”
“我与嬛儿皆有身孕,你呢?你不为自己以后想想?”
安陵容笑道:“这么多年了,姐姐难道不知我的心思。”
“虽如此,可是……”
安陵容一笑,摸摸她的肚子,“姐姐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难道我还怕没人不孝敬我吗?”
“可到底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总是好的。”眉庄苦口婆心道。
自己也曾大过肚子,心中不是不遗憾,但有了孩子便要生出不知多少筹谋来,安陵容觉得心累,不想再如上一世般那么累了。
“姐姐可记得数年前皇上曾在圆明园找过一个叫‘荷花’一个叫‘红藕’的女子?”
眉庄一怔,往事过去太久,她都将事儿忘了,听她提起,直接说出猜测,“是你。”
安陵容一笑,“姐姐怎知?”
“其实这事儿我与嬛儿说起过,我们当日便有些疑是你。”
“不知我哪里露出了马脚。”
“会划船,通识水性,会唱江南小调儿,去过曲院,如何想不到你头上去?”眉庄秀美白净的面庞浮上嗔怪,“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安陵容笑了笑,没想到她们早就怀疑了,想必也为了她遮掩过,否则怎么这事儿就没了后文。
“姐姐既知我的心意,便不该强求,能靠着姐姐与甄姐姐,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何必再费心力去经营那么多,太累了。”
眉庄握着她的手,“我们这些人不得不为亲人家族而活,陵容,你不知我有多羡慕你。淡然自若,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红墙中,却也有闲云野鹤的情致,仿佛王权富贵在你眼中也不过如是。”
安陵容淡淡一笑,心道,这是他人的鲜血和自己的一生换来的。
此生才不要再去重复那样的人生。
真是乏味极了。
隔日,就听闻出大事儿了。
槿汐和苏培盛入了慎刑司,此事由敬妃告发,瞬间哗然,宫中流言不断,众人对甄嬛越发鄙夷。
甄嬛上了好几日的火,黎贵人和海贵人请安时对甄嬛冷嘲热风喋喋不休,到了背后偷偷来碎玉轩见安陵容,希望她能在熹妃面前说说,她们也是情非得已。
安陵容淡淡一笑,“两位妹妹艰难,我怎会不知,想必甄姐姐也不会怪罪,只是皇上那里,不知道两位妹妹能不能帮忙说说话。”
黎贵人恬静一笑,“嫔妾没有什么能耐,愿勉力一试。”
海贵人也一笑,道:“嫔妾亦是。”
安陵容笑而不言,道:“那真是多谢两位妹妹了,甄姐姐眉姐姐皆有了身孕,委实辛苦,出了这样的事,有个替她们说话的人也好。对了,两位妹妹近来身子可好吗?”
黎贵人和海贵人笑容散了不少。
黎贵人道:“调理身子的药已经在吃了,只是不好时常去抓药,我们也怕被发现。”
“你们可以请温太医和卫太医瞧瞧。”
两人欢喜应下,走后,采月扶着眉庄来了。
“她二人怎么来了?”
安陵容起身将她扶着坐下,“说来话长。”
听她将二人的事儿道来后,眉庄眉头拧紧,满脸嫌恶,“什么母仪天下,可笑我在闺中时对此人敬重有佳,这是要绝龙裔!”
安陵容温声劝道:“没事,少生气,这样的事听听就好,最要紧的是好好把孩子生下来。说起来,咱们院子是乱了点,要不,我把那些花花草草拔了?”
眉庄噗嗤一笑,“你可舍得?”
“虽有一点点不舍得,但为了姐姐肚子里的额孩子,拔去也无妨。”
眉庄眼神温软得像是水波一般,握着她的手,“我瞧着很好,又能赏花,又能体验田园之乐。”
安陵容笑道:“现在孩子最大,我到时将温太医叫来,让他帮忙瞧瞧那些草药不合适,免得对孩子有妨碍。”
眉庄含笑点头。
“那二人姐姐无需担心,我盯着她们,说不准可以为我们所用。”
眉庄正色许多,“你说得对。”
出了槿汐苏培盛的事儿后,皇后借机重新整顿了六宫,众人皆避之不及,甄嬛去找了端妃娘娘,这事儿终于平息。
不过眼看到了年关之时,熹妃惊了胎,一下早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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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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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孩子生了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正午甄嬛人才醒来,可见危险。
一儿一女,阖宫欢悦,熹妃也正式晋位熹贵妃。
听眉庄说,太后喜得连连说好,安陵容心说真争气,她们筹码又重了。
此事之后,她便只一心为眉庄看胎,希望她平平安安。
这一世她与眉庄的情意远比当年她与甄嬛的情意要深厚,两人毕竟共度了三年,这三年的殚精竭虑、忧愁百转,唯有二人心中知。
祺嫔之前因为苛待宫人之事被皇上和熹妃碰个正着儿,便被皇帝打发去了茭芦馆,放出来没多久,就用那些花花水水夺走了黎贵人海贵人的风头,两人倒是没有计较,十分安分地守在自己宫里。
十二月时,二人又来问她要玫瑰露,她给了,这些玫瑰露里没加东西,但是她让花房的人送去的花中却加了成倍的香饵。
到了二月初,黎贵人来了,一进屋便给她行了个大礼,“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黎贵人眼中含着热泪,“嫔妾是来谢谢姐姐的。”
安陵容眼中一亮,“可是……”
黎贵人含羞一笑,“是。”
“那海贵人呢?”
“海姐姐月信推迟,月份尚浅,卫太医说还需过一段时间。”
安陵容笑道:“熹贵妃有孕回宫,不想给宫中带来了这么多的好消息。”
“贵妃娘娘福泽深厚,嫔妾若是能去沾一沾喜气,嫔妾便知足了。”
安陵容将这事儿告诉了眉庄,眉庄道:“她二人倒是好本事,知道为自己打算。”
“知道为自己打算便是好事。”
三月山茶初开的时候,昔日的齐妃从长春宫放了出来,她老了许多,整个人带着一股衰朽的味道。
被放出来是甄嬛主动要求的,说为了给一对儿孩子积福。
皇上起初不同意,但甄嬛提了三阿哥,提了她们母子这么多年未见,皇上不免心软,感叹她宅心仁厚。
那头皇后把不准甄嬛这是要做什么,日日找了祺嫔、黎贵人还有海贵人商议要如何应对,未过几日,消息便传到了安陵容的耳中。
安陵容心道,终于来了,她勾了勾嘴角。
一日,她正在与眉庄绣东西,宝雀进来附耳在她身边说了几句话。
眉庄看二人一眼,安陵容道:“知道了,人到了吗?”
“到了,人已在碎玉轩外。”
眉庄道:“谁来了?”
“甘露寺的姑子,宫里请来念经的。”安陵容起身对采月道:“我出去后,你们关闭碎玉轩的门,务必守好眉姐姐,不管是谁,都不许靠近眉姐姐,知道吗?”
眉庄站起身来,“发生了何事。”
“祺嫔又闹出了些事儿,皇后将甄姐姐叫去了,我去看看。”
“我也去。”
“姐姐身子重,有我在你放心罢。”
采月赶紧也劝,眉庄这才没跟着去,出去后,安陵容立刻吩咐小松小柏还有那些伺候宫人,不论谁来一律不许开宫门,除了她回来。
众人见她严肃不已,意识到事情怕是不简单,立刻应声守门。
安陵容带着莫言去了景仁宫,正遇见宁贵人匆匆出来,看到她和她身后的人,道:“此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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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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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三次了!他每次都穿成马佳氏的儿子!因为他的来去,她深困流言中,碎嘴婆子们整日嗡嗡。
碎嘴婆子惠妃:生一个死一个,怕是克子!
碎嘴婆子孝庄:以后别让马佳氏出来了,就待在她的钟粹宫。
碎嘴婆子康熙:皇子跟着她的孩子取名就夭折,晦气!
碎嘴婆子众妃嫔:别去钟粹宫,那儿大不祥!死了几个孩子了!
长生气得要命,他要活下去给他额娘长脸!让这些碎嘴婆子好看!
第98章 好戏开锣了
“甘露寺的莫言师傅。”
宁贵人冷傲道:“倒是我心急了,里面正上演一出大戏呢。”
安陵容笑道:“是大戏,也是好戏,贵人要不要一同看看?”
宁贵人笑道:“好。”
祺嫔跋扈,净白诬陷,众人焦急时,安陵容和宁贵人带着莫言进来了。
滴血验亲之物还没有撤去,净白正站在中央。
莫言要将甄嬛当初在甘露寺的事儿全说了,“贵妃要在甘露寺砍柴,洗衣,做种种粗活,寒冬腊月,手还要浸在河水之中,则能不生冻疮,她不做,净白便动辄打骂,贵妃时常病痛,下雪之日,还被净白诬陷偷了燕窝,赶去了凌云峰,几次差点活不下来。”
得了胧月的敬妃、往日交好的端妃,受了甄嬛恩惠的欣嫔听闻她往日过的这么苦,皆是一脸心疼。
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为甄嬛和温实初开脱。
安陵容给黎贵人使了个眼色,就在宁贵人嘲讽祺嫔时,忽有一物掉下来,咕噜噜弹到众人面前,还掉出来许多小珠子。
众人一愣,黎贵人脸上羞红,赶紧上前请罪,将镯子捡起来,“嫔妾失仪,不小心将皇后娘娘赏的镯子掉了下来。”
“这镯子里面还装了什么东西?”海贵人捡起地上的几颗东西,嗅了嗅,“这镯子里的东西好香啊,娘娘赏我的镯子中也有吗?这是什么东西?”
温实初立刻道:“小主,不若让微臣闻一下?”
皇后面色大变,温实初惊道:“皇上,这些香珠乃是……麝香所制。”
众人齐齐变了面色,端妃问黎贵人,道:“这东西果然是皇后赏赐你的?”
黎贵人道:“自然,我与海妹妹一人一个,这麝香可是上好的香料,娘娘真是疼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