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温太医道:“在下冒昧,有几句话想问侍奉夏常在的姑娘们。”
夏冬春身边的婢女立刻道:“温大人尽管问便是。”
温太医有些局促,安陵容道:“病不忌医,温大人是想问夏常在的伤处?”
“正是。”
安陵容对那侍婢道:“温太医问什么你们要仔细回答,到了这个时刻,莫要隐瞒,夏姐姐好起来才是最紧要的,我先回避一二。”
那婢子感动不已,“多谢安小主。”
“温大人若是诊完了,可否移步到我的乐道堂,我正好也想请温太医诊脉。”
温太医恭谨道:“是。”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温太医来了。
诊完脉,他道:“小主最近可是忧思过重,有虚火过旺之象。”
“我唇内似起了水泡,遇热水有些痛。”
温太医了然,“是了,还请小主近日放松心情,我给小主开几副药便好了。”
安陵容笑道:“温太医可是去了甄姐姐那里所以来了这里?”
温太医连忙道:“臣今日去给莞常在看诊,听莞常在说起安小主与夏常在所求之事。”
“多谢温太医走这一遭,我的药却是不必开了,过几日也能好,只是夏姐姐那里不知她如何了?”
温太医眉心蹙了一下,“夏常在这病既有心上的,也有外在的,外伤严重,只要好生养着倒也能好,只是心气郁结,愤郁难舒,却是不易化解的。”
“若是开药,可会影响温太医。”
温太医道:“臣愿尽力一试。”
“多谢温太医,不知温太医那儿可有一些供初学者学习医理的书?不瞒温大人,在下想学一些,了解一些药性。”
“这……”
安陵容笑道:“我与眉姐姐甄姐姐一同入宫,三人皆不通药性,上次在姐姐宫中看到那东西,便知懂些药理医理也是好的,哪怕无法像温太医一般精通医术,知道些皮毛也能防范一二。”
“医理复杂,怕是不易,小主……”
“只做防范而已,我不会乱用药,乱抓药的。”
“那到时微臣去找些适合小主的书来。”
安陵容这下是真欢喜了,“多谢温大人。”
温太医连忙躬身道:“不敢当,小主的药,微臣会命人送来。”
“我不要紧,本就是没睡好导致的,不是什么大事,温太医若还要忙,且快些回去罢。”她道。
“臣告退。”
等人走后,院里传来动静,宝雀道:“应该是宝鹃姑姑和宝莺他们回来了。”
说着掀起门帘,果然,几人端着晚膳来了。
——
富察贵人得了皇帝的宠爱,后宫中有人坐不住了。
请安时,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奚落起来,华妃脸色阴沉的厉害,皇后虽说在维护,却也不着痕迹地挑动几人争斗。
眉庄分权,富察贵人分宠,有皇后三言两语为二人挡一挡唇枪舌剑,到是令两人向皇后靠近不少。
安陵容冷眼瞧着一切,待请安告退后,剪秋将她叫住了。
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面上仍是腼腆怯弱,一礼,“剪秋姑姑。”
剪秋笑中带着几分打量,“安小主与夏常在同住延禧宫,皇后娘娘命我来问问安小主夏常在的事。”
安陵容眉间带着慌乱与惧怕,“夏姐姐伤势还是很重,伤处十分吓人,不知还能不能……”
她顿了顿,道:“我这几日去瞧过,夏姐姐吃药也艰难,派下人去请太医,太医有时也甚为繁忙,也难时时给夏姐姐看诊,这几日药倒一直在喝。”
“没想到夏常在被华妃打了三十板子,常去看望的夏常在的竟是安小主,安小主果然心善。”
安陵容一副胆怯模样,谨慎道:“剪秋姑姑谬赞了。”说完再不肯多说一句。
剪秋道:“若是夏常在好些了,还请安小主来给皇后娘娘禀报一声,她那里便全仰仗你照顾一二了,她也是个可怜的。”
安陵容显得有些慌乱,“嫔妾不过是去瞧瞧,别的本事却是没有的,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娘娘有吩咐,嫔妾一切谨遵娘娘旨意。”
剪秋多瞧她一眼,最后道:“娘娘闲暇之时也无人陪着说说话,安小主若愿意,可多来景仁宫坐坐。”
安陵容一副不敢置信又分外惊喜的模样,“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皇后娘娘?”
“安小主温柔缄默,恭顺可人,若有安小主侍奉在侧,皇后娘娘定会开怀。”
“是!”安陵容深深一礼,“多谢姑姑提点。”
剪秋一笑,回了殿内。
离开景仁宫后,安陵容转头看了眼景仁宫三个大字,笑道:“宝鹃,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心怀众人,连我这样的卑微之人竟也能留意到。”
“小主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娘娘既然发话了,那小主便多到皇后娘娘宫中走动,您看沈贵人,因为受皇后娘娘器重,在这后宫中也体面非常。”宝鹃劝谏道。
安陵容笑笑,边走边真心感慨道:“皇后娘娘恩德万千,连我去夏常在屋里走动之事都知,可见对后宫诸事了如指掌,若非如此也不能看到我,宝鹃,你说是不是?”
宝鹃温和一笑道:“娘娘知道小主与夏常在同住一宫,加之夏常在往日常在皇后娘娘宫中走动,皇后娘娘也是挂念的,只怕是最近诸事繁忙,所以也会向小主问起她。”
安陵容看着头顶灿然的阳光,笑道:“你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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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子越过越红火!感谢伙伴们的灌溉,第二章来了~
第9章 皇后的夸赞
十一月很快便到了。
天气越发寒冷,富察贵人时常夜半才回,她去打听时,桑儿面带忿色,说起华妃对富察贵人的刁难来。
安陵容自知为何,只能时常宽慰,暗中提点,让富察贵人小心些。
十一月初五,温太医在给甄嬛请完脉后,来了她的乐道堂,静静请完平安脉,道:“娘娘要的东西莞常在那里有,到时娘娘若是需要可去碎玉轩要。”
安陵容含笑,这样是最好不过的,她这儿的人全是内务府的人,没有一个可做心腹,宝鹃也更加不能信任,所以东西现下放在甄嬛那儿是最稳妥的。
“知道了,多谢温大人。”
“微臣不敢当。”
待人离开,景仁宫的绣夏来禀告各宫,皇后娘娘裁剪用度,让各宫的人提早准备过冬的东西。
安陵容便与丫鬟们缝起冬衣来,她叮嘱道:“天寒,大家小心伤风,宝鹃,咱们之前分到的一应吃食可还在吗?”
“在呢小主。”
“上个月的月例发下来了,咱们手头也宽裕不少,明日你去内务府问问有没有红糖,多要一些来,冷的时候煮一些红糖姜茶驱寒也免了患病。”
宝鹃应了,宝莺纷纷谢安陵容体恤。
日子就在读书与做绣活以及配香料的日子中度过了。
富察贵人从她那儿拿走了一盒润手的“青水香膏”后,又要了一些专门用来熏衣服的香料。
她这回配的只是寻常的香,没有加任何香饵,用来熏衣服也不甚出挑,可以避免惹人注目。
虽说剪秋让她多去景仁宫走动,但她可没傻到凑上前去。
她现在脑子里想的不过是多读几本书,以及如何保全自己别被皇后盯上,也会想,以后要如何对付皇后。
她擅长制香,可是皇后不用香料,她着手学医,可两三年内也比不过皇后。
如果真要下手,那么就要接近,而接近皇后就难免被皇后利用。
当年敬妃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呢?
还有欣嫔……
敬嫔为人隐忍,审时度势,欣嫔爽利,能屈能伸,可谓各有各的本事。
她如今的处境总是要好过端妃的,活在华妃治下,时不时受华妃折磨,可她最后还是熬过来了。
想到那个男人,安陵容眼中划过厌恶。
皇帝又如何,这满宫之人有多少只是依附在恩宠上而不是报之以真心。
真心在这宫中是最不重要的。
她收敛了心中的戾气,决定明日再去看看夏冬春。
她可一定要活着……
宝雀睡在脚踏上,起身问道:“小主,可要奴婢吹灯?”
“吹灯罢。”
夏冬春能下地行走是在十二月的时候,有安陵容时不时鼓舞,她振奋不少,加上外敷的药勤用勤更换,内服的药也一次不落的喝了,总算有了起色。
一日晨起请安,皇后当着众人的面称赞起安陵容。
华妃变了脸色,一双美目带着凌厉与漫不经心地朝安陵容看来,“安答应对一个出言不逊、毫无尊卑的常在倒是热心,有这功夫倒不如多讨好讨好沈贵人,也好让沈贵人提携提携啊。”
眉庄神色微微一变。
安陵容当场吓得战战兢兢,磕磕巴巴道:“皇后娘娘有令,嫔妾,嫔妾不敢不从。”
皇后嘴角的笑收了收,继而笑道:“二人同住一宫,又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华妃既已教训过夏常在,又何必再迁怒他人呢?”
华妃勾了勾嘴角,眼中是挥不去的桀骜,“臣妾夸赞安答应热心肠,照顾姐妹,想着沈贵人也是如此,便提点一二以便后宫姐妹和气,臣妾岂会迁怒他人。”说着眼神掠过皇后。
皇后但笑不语。
丽嫔扫过沈贵人,见她面色不好,瞅了眼富察贵人,眼中媚与横流泻而出:“沈贵人和富察贵人得皇上盛宠,一个与安答应是姐妹,一个与安答应同住一宫,怎么就没有提携提携安答应呢?”
安陵容捏着帕子,低垂着眸子,一声不吭。
沈贵人看向丽嫔道:“嫔妾入宫不久,陛下不过是看中嫔妾能为皇后娘娘分忧而已,不比丽嫔娘娘,得宠多年。”
皇后笑道:“丽嫔貌美殊丽,陛下亲赐封号,当年在华妃宫中的确宠冠一时。”
华妃脸上的桀骜转冷,丽嫔飞快地扫了眼华妃,笑道:“那也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几位年轻妹妹入宫,我等皆退一射之地,富察贵人五日盛宠,谁又能比的过呢?”
大家的视线落在了富察贵人头上,富察埋头,不敢搭话。
华妃挑眉恶狠狠地看了眼富察贵人。
当夜富察贵人便被华妃叫去了翊坤宫,以协理六宫之由,抄写后宫账册。
此后日日被华妃训斥,一个月里有泰半是哭着回来的。
回了延禧宫,安陵容瞧见夏冬春正扶着丫鬟在院中走路,眉心时常蹙着,显然痛楚未散。
安陵容上前一礼,“姐姐今日好些了吗?”
夏冬春面上有些不自在,矜傲被虚弱减退不少,“好多了。这些日子,多谢你。你之前说的,华妃她……”
“华妃娘娘宠冠后宫。”安陵容截下她的话。
“你上次……”
“无非让姐姐打起精神来罢了,”安陵容神色沮丧低落,“华妃娘娘样貌家世皆是后宫拔尖儿的,谁能越得过去呢?”
“富察贵人她……”
“富察姐姐这几日接连被传到翊坤宫,好几次都是哭着回来的。”安陵容一副后怕模样。
夏冬春神色变了又变,怒气填满了眼睛,安陵容凑近小声劝道:“姐姐现下最紧要的是身子,日后好了,不论提到谁,也不该让人轻易瞧出心事来。”
夏冬春收了眼中的怒气,“你说得对,皇后娘娘可有问起我?”
安陵容清亮的杏眸闪过一丝嘲讽,垂着眸子道:“皇后娘娘可有派人来看望姐姐?”
夏冬春咬了咬唇,眼中浮上水色。
安陵容道:“知道姐姐能下床走路后,皇后娘娘问过姐姐,姐姐快些好起来,到时定能得皇后娘娘器重。”
能不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就要看她脑子转不转了,依她所见,她日后怕是还要被皇后蛊惑去。
她不能说太多,免得将自己牵累进去。
“姐姐可要回屋休息片刻?”
夏冬春语气难得软和,“不用了,我让青竹扶我回去便是。”
安陵容走出几步远,夏冬春忽然将她叫住,“安答应。”
安陵容扭头,疑惑,“夏姐姐?”
“这些日子,多谢你。”夏冬春对上她的眼又匆匆移开。
安陵容一礼,浅浅一笑,“互相照应而已。”
回到屋中,宝鹃笑道:“等来日夏常在好了,小主也有这个照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夏常在得罪了华妃娘娘,她的牌子敬事房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挂上去。”
安陵容知道,这是提醒她不要与夏常在来往太多的意思。
“人好了才有以后。”安陵容淡淡道,“我也不是为着图些什么,不过是害怕自己落到那个地步。”
宝鹃安慰道:“小主不似她那般跋扈,如何会落到那个地步,这宫中最紧要的便是皇上的恩宠,有了皇上的恩宠,到时若是再能有一二子嗣,便是在这宫中站稳脚跟了。”
“不错。”安陵容颔首。
宝鹃接过宝雀手中的茶递给安陵容,道:“不过华妃娘娘有一句话说的对。”
安陵容没接话,宝鹃觑了一眼安陵容的神色,见她没有接话,不知该不该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