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那些记忆会被剥去,也无非是因为本人经历过之后觉得再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仅此而已。
所以十六夜望月从来不对他人抱有定向的态度。因为有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确定某些地方发生过的某些事情究竟是不是和她自己有关,只是由于改变了身份和立场所以显得崭新。
但那样对于后来的她而言并不是什么束缚。
十六夜在每一段经历当中,所遵循的准则向来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她自己。
所以如果真的有什么机会,她也只会凭借自己在当下的想法来进行选择。
……
但是,惊人的是,几乎每一段这样的经历当中,她本人的本性实际上尽人皆知。
--
“领域展开……”
面不改色的人吐露出似乎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事物,尽管这一音节在其中的一些人听来怪异地耳熟,“地狱卷。”
世界的秩序为之一静。
那些普通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无影无踪,于是还在场的那些人被很轻易地分了出来。你并不费力地一眼瞄到了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的身影,当然,相对地,他们要看你大概会来得更加容易。
毕竟天地间的变化来得过于鲜明,让人想忽视都没有办法。
火烧云般的颜色从目光可及的地平线蔓延至无垠,整片天幕不再是六眼的青空而是燃烧般的灼红,仿佛浸满血污的你本人身上的衣角。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作为“心脏”的事物依旧高悬,不过这一次它看起来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到目前为止。
稳。
在加茂澄夏展开领域的同时接收完上一段滞留在这里的数据流的系统总算是松了口气,终于不再暗戳戳担心玩得不亦乐乎的某人阴沟里翻船。
既然你主动连通了领域,那就是没有排斥世界意志的意思。
而通晓羂索主意的世界是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怎么还不把伤口处理掉?】
系统指的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停留在握住你心脏的上一秒的那只由五根手指拼凑而成的手。泛着乌黑光泽的锐甲上还滴落着殷红的血珠,虽然本体已经不动了,但是就那样插在那里也看起来怪让人不舒服的。
明明上一次伏黑甚尔捅的时候你都是先从天逆鉾上下来再继续做事。
[……唔,你觉得那个画面适合现在出现吗?]
你沉默了两秒,用问题回答了它的问题。
于是系统想到了原剧本里关于#两面宿傩#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话#……等一系列词条。
虽然加茂澄夏既有反转术式又有赤血操术,但是要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先在胸口开个洞,好像是挺毁画面的。
[放心好了。]频道里的声音打着哈哈,是惯常南辕北辙的措辞,[区区致命伤。]
系统在你本人别无二致的语气中到底是放下了心。
——也就没有发现你在它眼皮子底下一心二用地接收完了另一段剧本,以及即将准备开始飙戏。
这一幕在后来的词条中得出的总括是:#当面出.轨#她一直都很可以
除了某些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以及对接收到的信息量消化良好的人外,还有一些没反应过来的人。但你并不打算等他们,毕竟现在另一方的耐心也很有限。
你不动声色地低头扫了一眼某场对手戏的……1/4,姑且这么形容吧,觉得有必要踩个点印证一下,以及让对方明白现在是怎么个场面。
--
“原来是这样啊,”顺势在高空中坐下的人像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将谋者的布局娓娓道来,“用普通人来作掩护,六眼来消耗,十种影法式来让我分心……再由宿傩来兑现我承诺过的内容。”
少女的音色悦耳而悠扬,说出的内容却是惊涛骇浪,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她在称呼最后一方的时候直呼其名。
承诺过的内容。
其他人把注意力多半放在了这里。
“你果然记起来了,”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术师终于不再藏于人后,他叫出了一个从未被任何人听到过的名字,“十六夜弦月……不,不对,你最多算是她的转世而已。”
如果是真正的十六夜弦月,根本不需要他花时间去确认。
那个女人身上萦绕的气息过于明显,没有人敢去触犯,也没有人敢去接近。
而她穿过的衣服套在面前人的身上,虽然乍一眼看去非常合适,但仔细察看却能发现依旧有些出入。
不过无论她想起来还是没有想起来,这件事的本质都不会发生改变。
敢对诅咒许下承诺的不是没有,哪怕是束缚,只要一方的胆子够大,也能够成立。
但是十六夜弦月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她许下的并非普通的承诺那么简单。
——那是由“天命者”用于改写某段原本无可转圜的历史、直接在因果链条上契下的诺言。
{“……我早晚会死在你手里的,”一边转动着捅入男人心脏的匕首的人一边用哄孩童般的语气——尽管也像是敷衍,这么说道,“我保证。”
她身前的人以冰冷的四只眼睛注视着她,像是尚未凝固的熔岩。
分明一伸手就能将近在咫尺的人那段纤细脆弱的脖颈折断,但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最终也没有伸出手。}
羂索之所以会稍有迟疑,就是因为加茂澄夏和十六夜弦月在这一点上呈现出的差距。
十六夜弦月不吝于玩弄任何人的感情,而加茂澄夏似乎连生出这种念头都觉得无趣。
但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改变现在的局面。早已被写定的历史——
玩弄感情的人怎么会把说过的誓言放在心上呢?
更何况还是一开始、双方就应该都明白再也不可能实现的事物。
支离破碎的诅咒之王和始作俑者的转世,他不相信一方在见到另一方毫不在意的样子之后还能够容忍。
金发的少女笑眯眯地听。
“确实,是这样的呢。”
末了,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双和某位诅咒之王如出一辙的眼眸中流露出截然不同的、孩子气般的妄为的天真,
“你说的一切我都能接受,只不过……”
“你不觉得你管得有点多吗,羂索?”
“……你是他的忠实粉丝,还是我的?”
她的脸上挂起轻松而又古怪的笑意,淡淡地说出了一个唯独不该出现在她口中的称谓——
“加茂澄夏在之前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段历史。”
宛如一个冷静而疏离的旁观者。
随着她的指尖指向,早先的六只特级咒灵渐渐地朝着中心的术师靠拢。直到金发的少女状似无意地下达了指令:
“干掉吧。”她平淡地说,“我看他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羂索:wdnmd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两面宿傩居然是个舔狗
#舔狗不得house果然是真的
加茂澄夏→不吃世界的软饭改吃诅咒之王的软饭→十六夜弦月
开玩笑,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啦
毕竟脑花的本体在脑子里/留了备用后手(工具人
但是……
澄夏:都说了我有认真读过剧本了
#像那种恶心人的剧情想要出现在我的演出里?不可能的
第55章 第二十二幕
很久很久以前,出现过一位天命者。
她有着比曦日更明亮耀眼的金发,比带着露水的花瓣更娇艳的肌肤,比地心处最炽热的熔浆还要绯丽的双眸。
她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造物对于这寥乱的世间极高的恩典。
而更加令人深信这一点的,是凡她所说的内容无一不变成了现实。
甘美的醴泉,丰饶的土地,枝头从无到有的硕果;猛兽,灾荒抑或是诅咒从未敢靠近她所存在的地方。
震惶而又欣喜的人们为她建立了最华美的宫殿,奉上最精致的供养,织就最不染尘埃的衣袍,用以叩谢源自上天的福泽。
他们向她献上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爱意——即便如此,他们所能拥有的事物依然数不胜数。
没有她所不知晓的事物,没有她所无法达成的心愿。
而她从不忽略他们所提出的任何难处。
……
天命者啊,能否请您告诉我们,诅咒之王的祸事何时能平息?
宫殿内的神明少女悲悯地垂眸,如清风般的话语声带走了人们心头的阴霾。
她说,不要紧。天命已经向我传达有关于他的事情。
“他将会由我所解决。”
于是神明为他们步入了人间,平定了灾祸,以雪白的衣裳被最脏污的事物所浸染为代价,那份对他们最纯洁无私的爱意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上。
这是故事的其中一个版本。
——
两面宿傩在看见十六夜弦月的第一眼,就无法不被她吸去注意力。不是因为她诱人的外表,而是那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腐败衰靡的气息。
她像是行走在阴暗腐败的泥沼中,差一步就要被深不见底的黑泥吞没的旅人,却对此熟视无睹。
被奉若神明、精心呵护的对象,实际上对那些珍爱从未放在过眼里。
“你要来杀我?为那群虚伪卑弱的蝼蚁?”
“不,是因为天命。”
看上去比鸟儿更柔弱的少女认真地纠正他的说法,仰起的头下露出一截细白盈嫩的脖颈,仿佛一伸手就能折断。
而她甚至提不起一柄长刀。
事实也和他想得相差无几。
这位所谓的被万人景仰的天命者,似乎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想法。
“反正你都是诅咒之王了,再被上天诅咒一下也没什么吧?”
趴在他的卧榻上、吃着指挥他的下属做的点心的人一边转头挑剔一边说着可笑的话。
“你不杀了我,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的。”
类似这样的话他听得多了,并不觉得新奇。
但是他注意到了——被暗中传达的、隐藏着的事物。
“你真觉得,你能杀掉我?”
“那样的话,我也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你手里。
很公平,不是吗?”
……
当然。
恢复了意识的诅咒之王想,这很公平。
即使是这个女人的血液,也是温热的。那颗心脏在他的手中缓慢却依旧不息地跳动,熟悉而又陌生。
下一秒,他像揉碎一抔泡沫一般收紧了五指。
不带半分迟疑。
也没有遇到半点阻力。
……
“如果没有天命这一说呢?”
躺在血泊中的诅咒之王注视着手中的匕首尚在滴血的对象,她衣襟上的、属于他的赤红和她眸中的颜色一般无二。
金发的少女微微一笑,以与无数次相同的乖巧而温和的声音附身在他的耳边诉说着最后的低语。
“……我,就是天命。”
并不是上天将意旨传递给她而她所诉诸于世,而是因为她的意旨所以更改了一切。
从头至尾,都是神明都在以最恶劣的姿态戏玩着这人间百态。
这是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
至于故事的第三个版本……是什么来着?
你想起来了。
你在出发散心之后,不止去过一个地方。
“帮助他人比破坏更有价值。
既然十六夜你认为做这些对你来说都没有分别,那么要不要试试看呢?”
……
骗子。
一个偶尔会说真话的骗子。
你和太宰治的确不一样。他比你狡诈多了。
但是既然你不开心了,总是会有存在换着花样送上法子让你开心。
“既然这样,”
被溺爱着的孩子任性地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包括并不限于世界对于因她而给予她所爱的对象的同样的优待。
既然有无数个平行世界,那么她所存在的那个,就应当要为她而更迭原本的一切,为她的选择而给出相应的反馈,为她的任何一个随性的想法而演化——
她会为他们创造出一场拙劣而漏洞百出的幻梦,看蝴蝶在玻璃缸中如何破茧,如何经历算得上温和的风雨,如何度过在他们本身的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一生。
他们不是你,所以永远无法得到那些属于你的意义和价值;
他们也不是另一些人,所以连让你□□点拨的兴致都提不起。
和自以为是到不知悔改的对象比起来,你倒更欣赏能够坦率地取悦你,不加掩饰地剖析野心、愿意将赌注下在棋盘另一端的人。
能够讨得你的欢心未必是什么好事,然而如果他们自己都不在意那些无趣的界限的束缚,那么最后得到无论怎样的下场也都与你无关就是了。
不过万一他们的运气好……也不是没有可能呢?
“我已经玩够了。”
金发的少女微微抬手,将最后一枚落子补在这两方棋局的中央,抬手拂出一片空白。
“是时候醒来,去下一个剧本了。”
你转头看向你的新搭档,或者说旧搭档,唇边勾起温和的弧度:“要和我一起去吗?”
“你也看到了,脱离世界之外以后的确很无聊不是吗?”
在你的旁边,依靠最初的眼光和决策达成夙愿的对象不置可否。
你就默认他是答应了。毕竟从现有的局面来看,像你这么信守承诺的好人可不多见。
——
……
“我叫十六夜望月,目前是两面宿傩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