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弯了眉眼:“但硝子一直非常温柔,是你的话,无论做怎样的选择,我都是理解的哦。”
几年不见,也不知道这家伙都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真是变得愈发阴暗了。
硝子无奈地呼出口气来,心想,完全没办法放任不管啊。
她咬着嘴里的烟头,思索一番,正色道:“你来东京院吧,我那两个同学虽然是麻烦的家伙,但都超有干劲的,应该能让你改观。”
“赌赌看好了,如果你在东京院待不下去,我陪你。”
*
“六月份都没到,怎么这么热啊!”
银白短发,长手长脚的DK手插在裤兜里,一脸不耐地走在山林间的小路上。
淡金色的阳光炽烈灿烂,洒在头脸间裸露的皮肤上,让人心生被火苗灼烧的错觉。
比起快要吐舌头的五条悟,夏油杰平静得多:“心静自然凉,你太暴躁了。”
“都开学快两个月了,还有插班生来,烦死了!”
五条悟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安静下来,“没长腿吗,非要我们出来接!”
中途插入的同学观感上类似不速之客,夏油杰也不见得有多少耐心。
但五条悟越是表现得不耐,他就越是淡定,这差不多要形成一种效应了。
“你以为高专是什么正常学校吗,有插班生才是常态,全员去接是惯例,新同学很体贴我们,所以我们不用跑去市区新干线接她。”
五条悟重点一向抓得很准:“那为什么正道和硝子没有一起来?”
“……夜蛾昨天带着硝子出外勤给一个‘大人物’疗伤还没回来,你别装失忆行吗,还有,不要直呼班主任的名字。”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啦,这鬼天气用跑的太热,走又太慢,到了你这个恶梦版宝可梦大师派用场的时候了,放个能骑的咒灵载我们去公交站吧!”
夏油杰额头上崩出个井字,用仅剩的耐心挤出假笑:“你也稍微考虑下被普通人看到的后果吧。”
“脑袋灵活点嘛,既然怕被人看到,那就放个够大的飞在上面,遮遮太阳也好啊!”
“你够了,谁要为了给你遮太阳做这种事!”
既然你不让我舒服,那我就让你恶心一把!
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五条悟是绝对会干的。
看出夏油杰不会让自己称心如意了,他眼珠子一转,细着嗓子嗲声道:“唉呀,求求你了嘛,人家要热死啦~”
可怜这日照当空,夏油杰生生被恶心出了鸡皮疙瘩,硬是缓了两秒钟,才提起硬邦邦的拳头向五条悟K了过去。
明明打架比跑步更容易冒汗,两个年轻气盛的DK依旧固执地在大太阳挥洒着汗水,接着用隔开三步远,但谁也不肯落在后面的别扭姿态赶去公交车站。
因为东京高专够偏,所以就算抄近路,到最近的公交车站要将近一小时的路程。
也因为够偏,只有一个线路的车会来,班次间至少隔开了半个钟头,算好时间接人就很顺利。
当拖着行礼箱,穿着系带凉鞋的少女从车上下来时,两人马上确认了她的身份。
她穿着无袖白衬衣,藏青色半身裙,面容半掩在宽檐帽的阴影下,只露出半截白皙的下巴。
待站到地面,转身面向他们,她才抬起帽沿,微扬下巴,露出精致秀丽的面容和那双暗紫色的幽深瞳眸。
美人总是会得到优待,五条悟挑了挑眉,大热天赶路的不满消散一空,他走近两步,凑近仔细打量两眼,小圆墨镜遮不住的苍蓝眼睛里纯然好奇。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好眼熟啊。”
这家伙没什么距离感,微一倾身,乱翘的银白发丝好像要刺到希音一样。
好在他足够纯粹天然,就算有一米八的大个头,也像个孩子多过男人,不至于使人感到冒犯。
希音在极近的距离里望进那双仿佛禁锢了天空大海的湛蓝眼瞳,脑海中的记忆串连成线,马上想起了这是谁,她却故作不知,作出惊讶胆怯的模样,小小地后退一步:“你是?”
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没意识她的回避,五条悟又凑近了点,好奇地说:“你真的不认识我,我可是五条悟啊,之前我们应该见过才对,虽然我不大想得起来……”
话还没说完,在希音茫然地视线里,他被夏油杰按着肩膀拉开距离。
“别挨那么近,也别说会让人困扰的话。”
在新同学感激的视线里,夏油杰做了精简的自我介绍,顺便介绍了冒失的同学:“虽然经常做让人困扰的事,但这家伙其实没什么,咳,偶尔也会有坏心眼,太过份可以告诉我。”
‘偶尔会有坏心眼’的家伙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好神奇,相性出奇地好嘛。
平民出身的天才术师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五条家六眼,这种组合。
心里啧啧称奇,希音在夏油杰接过自己行礼箱之后,从手提带里拎出了一个透明袋来。
“我从京都过来,行程有点赶,说来失礼,没带伴手礼来。大热天还要麻烦你们过来接我,这是上车前买的冰饮,有点多,要喝吗?”
袋子里不光有冰水,还有冰激淋和其他几样冰镇过的点心,合起来数量不少,大概是预备了硝子和夜蛾的份。
夏油杰喝着汽水,解释了夜蛾没来的原因,再接着说到他们还有另一个女同学,然后瞪了眼喝完水开始吃冰激淋,再接着开始吃点心的五条悟。
过份绚烂的阳光晒的人脑袋发晕,新同学暗紫色的眼瞳里潋滟水色,像夏日里幽静独立的寒潭,深望过去,似有涟漪无声开合,奇异地既让人清醒又让人沉沦。
夏油杰心里大叫不妙,酝酿了半天才说:“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平平常常的问话,不知为何,说出口就觉得实在笨拙得厉害。
希音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专心对付点心的六眼,唇边勾起微带羞涩的笑容:“我是大野希音,以后就承蒙关照了。”
大野,好像有点印象,可就是想不起来。
白发DK吞咽点心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了希音一眼,在微妙的不爽中找茬:“你看上去不像是入学的,倒像是来观光的耶。”
确实,走在两个制服DK中间,她长发披散,宽檐帽休闲装,周身弥漫着一种闲适随意的气氛,虽然年纪相仿,却格外的没有学生的气质。
听到五条悟的话,她微带惊异地睁大眼睛,低头扫了眼自己,为难道:“你是指制服吧,抱歉,我还没领到东京高专定制的衣服,虽然听说京都院的制服和东京院的非常相似,但总觉得直接穿过来不大合适,实在抱歉。”
她一连两个抱歉成功倒了白发DK的胃口,让他做着怪脸动作夸张地移开了视线。
京都制服?
夏油杰把疑问压在心中不表,笑眯眯地说:“他总会说些让人不适的话,你不用在意。”
他得到了男同学不满的瞪视和女同学感激中微带羞涩的笑容。
今天可真热啊。
冰水带来的清凉很快就在过份热情的阳光下消散一空,夏油杰微侧着眼望向走在炽烈天光下的新同学。
她看起来实在纤弱秀气,虽比硝子略高挑些,却和她一样,不,甚至比她更不像个咒术师。
让人难以想像她要如何参与战斗,祓除诅咒。
女同学似乎生着和长相相同,纤细敏感的神经,很快察觉到他的视线,微抬着头向他投来询问的一瞥。
那双幽静湛然的暗紫眸子给人的感观同她羞涩柔弱的外貌气质有些不同,这错置感微妙的让人在意。
夏油杰微移视线,目光落到她炽烈光照下好像在发光的皮肤上。
“太阳有点大啊,路还有点长呢……要不要试试看坐被驯服的咒灵回去,速度应该会快上不少。”
“不太好吧?”
“也有那种体积更大,像云朵一样漂在上面,可以遮太阳的哦。”
“那不就更奇怪了吗?”
走在最边上的五条悟差点没把六眼翻成白眼。
第3章
傍晚时硝子才回高专,这里房间多人少,希音理所当然地住进她隔壁去。
两个人整理好房间床铺,携手在微暗的天色下参观学校。
比起京都院规整的园林景致,东京院更随意也更有野趣的风格倒是更合希音的心意。
她说:“鹤田先生真是位和善的人呢,我托家中长辈寄信给他说要转来东京,他二话不说就答应我了。”
虽然本人看起来完全不放在心上,可硝子还记得她是为什么退学的,“你来了东京,那个禅院不会再来纠缠你了吧?”
“没必要担心了,我都已经这样用行动表示出拒绝,就算是那个人,也会懂得分寸的。”
不论是大野还是禅院,没有人会希望他们在一起。
禅院直哉行动力一流并且固执已见,可同时又是个审时度势,自私自利的家伙,会危害到自身利益时,就会变得再识趣不过。
现在回想起来,倒也有几分‘可爱’。
看着好友手搭在唇边,笑得黑气四溢,瞳眸幽深,硝子果断决定换个话题。
“觉得新同学怎么样,他们今天去接你了吧?”
希音想了下,说:“六七年不见,五条家的六眼真是变化颇多,要不是特征明显,我都不敢认了。”
在入学高专之前,硝子完全没见过五条悟,当然也无从比较,她歪了歪脑袋,“夏油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出身平民但天赋优越的天才术师,所具备的术式咒灵操纵被认为有成为特级的潜力。
脑海中划过这些信息,再回忆自己昨天见到的,细眉长目的俊美少年。
希音轻叹一声,百无聊赖道:“实在是乏善可陈,没什么意思。”
*
在见到大野希音之前,两个DK除了知道她是同龄女性外,其他情报一概不知。
身为班主任的夜蛾当然不同。
他不光知道面前这个模样标致的女学生出自世家,还知道她之前是京都院的学生,甚至还影影绰绰地听过她为何转学的传闻。
她要来的事情确定下来之后,校长还特地把他叫去交待了一番。
听闻大野希音是因为情感纠葛,承受不了心理压力,病了几天迫不得已转来高专的,他好玄没对校长吼出声来。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咒术高专啊!
就算是咒力量不足,只能朝辅助督查方向发展的学生,也必须具备过硬的心理素质,让个心理脆弱的女学生进来是要闹哪样?
行行好吧,我带的一年级,问题学生已经严重超标啦!
校长鹤田却是他尊敬的师长,对他颇为器重,夜蛾脸色变幻几番,终究没在他面前吐出一个不字。
今年六七十岁,慈眉善目的鹤田自然明白学生的心思,笑眯眯道:“正道,我很信任你,你这一届担子很重……大野家非比寻常,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女学生。”
老狐狸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他心里有了些期待,或许人不可貌相,大野希音也不是那种他相像中的,神经纤细,动不动哭鼻子的类型。
想到这里,站在教室讲桌后的他,严肃粗犷的脸上神情愈发凝重险恶起来。
“来个自我介绍吧,初来乍到的大野同学!”
纤弱到让人怀疑营养不良的女学生站起来,微低着头细声道:“我是大野希音,接下来几年,请务必好好相处。”
“嘁。”头号问题学生摊在课桌上,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伸到桌子外去。
二号问题学生笑眯眯地拍手鼓掌,捧场的样子看起来不太走心,“欢迎欢迎。”
三号问题学生手里转着铅笔,眼神瞟向窗外,一副游移不在状态的模样。
不会吧,不会吧?
我又不是在普通高中当班主任,从没享受过安逸,现在却要担心起新来的插班生被其他人排挤,然后跑来找我哭诉这普通高中日常了吗?
夜蛾被自己的脑内剧场堵到心梗,表情越发险恶起来,接着心塞地发现大野飞快地抬头望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惊吓的表情来。
“……。”
夜蛾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他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一些。
“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些晚了,但这是惯例,请你务必想清楚答案再给我回答。”
他对:“为什么要做咒术师呢?”
这是什么问题?
希音打心眼里发笑,面上作出思索犹豫的表情:“我非要做为咒术师生存不可呢。”
“为什么?”夜蛾板正的脸像笼着乌云一样。
希音眼神下瞥,一副难过闪躲的模样,“老师,一定觉得我很不像样子……但这样的我,却是大野家嫡传的最后一滴血脉,非要继承家业不可。大野家虽然没落,但也是历史悠久,颇有名气的咒术世家。当主,当主怎么能不是咒术师,这也太可笑了。”
夜蛾头痛欲裂!
“既然是有悠长血脉的世家,那再怎么没落,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吧。”
他捏了捏眉心,忍着心累循循善诱:“起码现在看来,你不具备成为咒术师的心性觉悟,世家想要传承下去,就应该有选择合适继承人的智慧,单考虑血脉也不行吧。”
他这话实在逾距,可也正证明他是个努力想为学生负责,希望他们走正确道路的师长。
“实在是没有办法……”
希音依旧戴着那副柔弱的面具,抿着嘴唇开始搅动手指,那副皱着眉毛脸色煞白的样子,让人担心再对她说一句重话她就会当场晕过去。
“我虽然是个没有术式的废物……却也在父亲死前发誓,一定要支应门庭不可。这是诅咒,也承诺,无论如何,不管怎样,虽完成不可。”
“我实在是个软弱的人,自己也常常觉得可耻,遇到困难的,痛苦的事就只想着逃避,实在感谢校长愿意接纳我,要不是他发了善心,我就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