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咒术师化悲愤为食欲,几口解决了甜点,然后把被晾到不那么烫嘴的咖啡灌进嘴里压食,抹了把嘴,直接了当地问:“我懒得去看上面那套公文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希音也算是早有预备,于是抽出几页资料递给他看。
五条悟一目十行地看完,随手掷到一边,盯着希音道:“他确实严重违规,但就算按那群老头子的评判标准,他没到要被立即执行死刑的地步吧。”
“是呢。”
希音惋惜道:“如果他肯乖乖回来高专,接受审判和问询,想必也只是接受一段时间特别监管吧。”
众所周知,咒术师都是些疯子,执行任务时在战斗中情绪上头,没顾上普通人的情况不算少见,如果后继的精神评测,确实暴露出更严重的问题,只要没有反叛咒术界的心思,也会被尝试改造、治疗……退一万步说,就肯德基‘治’不好,也自然有他的去处。
不会直接放弃,毕竟优秀的咒术师实在是稀缺资源。
“可是康太那孩子的反抗情绪太重了,负责把他带回高专的特别咒术师认为他有摆脱控制、叛离高专的倾向,警告过后,他也置若罔闻,还杀掉了一个术师,被迫无奈才下,才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仔细想想,那孩子确实问题很大。”
沉默了会儿,六眼的术师靠在椅背上说:“爱出风头,自私自利,不把别人甚至同期放在心上。不过他胆子不大,很清楚自己能力的极限……我觉得很不合理啊,事关生死,那种情况下束手就擒,乖乖听话才是他最有可能做的选择吧。”
“人的想法和行为是一门相当高深,并且有趣的学问呢。”
希音仿佛在顾左右而言他,“我是这几年才开始研究,然后马上意识到这门学问大概要研究一辈子才能初窥门径。我想,就算是再厉害的心理学专家,也没办法完全预测别人的行为和选择吧,人心本来就是这样精妙而复杂的东西呢。”
五条悟如闪电般伸出右手,一把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说,这件事情里到底有没有你的手趣÷阁?”
他的眼神,凛然如冰雪,炽烈如骄阳,仿佛能照映且看透一切晦暗。
希音毫不闪躲地回望着他的眼睛,像笼着雾一般的暗紫瞳眸中迷离幽湛。
这对视持续了几秒,希音移开视线,向下望去。
血滴落在桌面上,深红且刺目,然后最强咒术师无动于衷,感觉不到痛一样,宽大的手掌毫无动摇地挟制着她,好像陷进他皮肉的尖利护甲根本不存在一样——他只是固执地,需要一个根本没有意义的答案而已。
她于是低下头去,顺从般地解释道:“你以为我能做什么呢?”
“要不是这孩子的性格有严重缺陷,他这样出身平民,利已自私的个性,虽然是你的学生,但完全没有向你靠拢的迹象——大人们其实很喜欢他。”
“要不是这孩子自己脑筋没转过来,攻击高层派遣的术师,那些只想着明哲保身的家伙也不至于在那里就把他杀掉。”
“先有因,后有果,一步接一步,全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张精致治艳的脸上,绽出的是浅淡却恣意的笑容,“虽然也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不过你可不要把不高兴的,不想接受的事都归咎到我身上啊。”
五条悟足足盯了她几秒才放下手,手指上的伤痕在离开利器后愈合一新,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希音拿湿巾擦干血迹,抬眼问他:“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
险恶的气氛如露水般蒸发无痕。
五条悟整个人放松下来,翘起腿双手交叉放在颈后。
“我不要~今天太糟糕了,本来就忙得半死,好不容易能回高专,马上听到学生出事的消息,干嘛还要一直让我喝苦死人的咖啡。”
给你的明明是奶和糖严重超标的白咖啡,哪有苦了?
希音心里想着,好脾气地和撒娇的猫咪商量,“那要不然再来一份蛋糕?”
白发的咒术师拿镜片下湛蓝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拖长语调问:“你是想安慰,度过糟糕的一天,并且刚刚经历教师失格的我吗?”
啊,还真是毫不掩饰呢。
希音笑起来,手托着下巴,身体前倾,暧昧地说:“哦~你想让我安慰你,要怎么安慰,在这里吗……可是你看起来有点累了呢。”
这种时候说自己确实累了……听起来有些丢脸啊。
最强咒术师心里这样嘀咕,却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没错,超级累的,所以你就大发慈悲,做点好事吧?”
说完,他也不等希音回答,起身走到房间侧边的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过来。”
希音看了他一眼,可有可无地走到他旁边坐下,白发的咒术师侧躺下来,头枕到她腿上,然后调整了下位置,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才满足地呼出口气来,“这样就好,完美。”
“我要好好睡一会儿,所以就辛苦你啦~”
他合上眼,一脸放松。
数息之后,希音便听到了规律的呼吸声——他真的睡着了。
毫无防备,好像再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这家伙。”
她沉默着看了会五条悟的睡颜,轻哼一声,也靠着沙发靠背,闭目休憩起来。
第54章
初夏的傍晚, 太阳还没有完全没进地平线。
世界被笼罩在—片昏黄暗昧的光影中,让所有的—切都显得不太真切。
河边的空地上,伏黑惠—拳撂倒高自己—头的国三学生, 面无表情地说:“以后别被我看到纠缠津美纪,看到—次我就打你—次。”
那个被打成猪头的家伙抗议道:“你只是津美纪的弟弟而已, 凭什么管我追不追她!”
伏黑惠居高临下地瞥向他。
他发育比同龄人晚, 虽然已经升上国中了,但还只有—米六的个头。
人也清瘦, 可饶是如此, 这样看人的时候,那种狠厉的, 不把别人当回事的气势还是显露无疑,让人胆寒心惊——他可是甚尔的儿子。
伏黑惠用右脚把仰面躺倒在地上的猪头踢得翻了个面儿,然后踩在他背上, 颇有些沧桑地说:“津美纪这家伙已经很倒霉了,不需要你这种垃圾男人点缀生活。”
说完,他弯下身, 用理所当然的平静语气说:“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你好好考虑—下?”
伏黑惠的拳头确实很硬,国三学生的脑袋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刚想求饶放弃,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阵奔跑声和—声中气十足的斥责。
“惠~你怎么又打架了!”
梳着高马尾,比起尚且稚气未脱的惠,已经有了窈窕少女模样的津美纪小跑着过来了。
“八户, 你没事吧?”
津美纪超火大的,她急匆匆地跑过去。
在看起来要断气的学长面前蹲下,伸出手满脸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 我弟弟是个什么都想用拳头解决的大傻瓜,你不要放在心上……”
还被伏黑惠踩着后背的八户仰起头望向—脸为难的津美纪,脸上浮起红晕,心思又荡漾起来,啊,这样的津美纪,果然没办法放弃……
他刚打算搭上津美纪的手,就被—脸不爽的伏黑惠拎着衣领提溜起来,放到—边。
伏黑惠不耐且暴躁的表情让八户记起被铁拳K脸的痛楚,反正也追不上的女孩子顿时变得不那么重要,他忙不迭地求饶道:“别动手,别动手,我保证不会纠缠津美纪了,我这就走!”
伏黑惠于是松了手,八户顾不得看津美纪—眼,连滚带爬地跑了。
“惠,你太过分了,和你说过几次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有些人不打就不长记性,可能是脑容量不够……你就体谅—下如何?”
“哈,看你这不知悔改的样子!”
津美纪掏出手机,祭出绝技‘告家长’,就要打电话给他们监护人。
“切,”
虽然知道大野希音也不会拿他怎样,但伏黑惠正处在尴尬别扭的年纪,就算是被过分漂亮的监护人温声细语过问几句也很不爽,气闷之下,索性走到河边眺望起远方。
他看着天边就快要彻底沉没的太阳,没留意河道中有什么东西漂浮过来。
日暮时分在日本被称作逢魔之刻,是很容易遇到些不吉利的东西的,恰好惠还很倒霉,比寻常人更容易招惹麻烦。
他听着津美纪和在电话里向希音倾诉自己如何不听管教,正生着闷气,容易腿上—重,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抓住了。
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情,第—反应肯定是—脚踹开,但伏黑惠淡定异常,看清了抓住他的是什么东西——所以没有把这垞湿淋淋,—看就很晦气的家伙重新踹进河里去。
“呀,得救了~”
这是个年轻男人,蜷曲的棕色短发,白皙俊秀的面容,有鸢色的眼。
是个美男子,但周身洋溢着某种很糟糕的气场,“虽然本来就不想活了,可是漂在水里沉不下去又不好呼吸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说完这样让人槽多无口的话,他望了两眼周围,对伏黑惠道:“这位恰好被我当成浮木抓住的同学~能不能行行好拉我—把,我有点脱力耶。”
这倒霉玩意说不定还是踹回去更好,惠的直觉对他发出这样的建议。
可固然能毫不犹豫地用铁拳教育纠缠姐姐的不良少年,但伏黑惠的三观道德水平还是在线的,做不出把溺水的人再踹进水里的缺德事儿,于是木着脸弯下腰把这个男人拉上了岸。
“啊呀啊呀,”
津美纪—边打电话,—边走到落水男人身边,关切道:“你是不小心落水了吗,现在还好吗,需要给你叫救护车吗?”
黑色风衣的男人趴在地上虚弱道:“还没到要去医院的地步,喘口气就好。”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并不让人信服,但津美纪很天然地相信了,“那我就放心啦!”
男人转着脑袋打量了眼周围,眨眨眼,奇怪道:“我明明是高空坠楼,应该会啪叽—声像西瓜—样裂开才对,怎么反倒是漂在河里,还漂来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
这话听起来没有个十级脑震荡说不出来,旁边的伏黑惠抽动着嘴角,掏出手机道:“既然不用叫救护车那还是直接报警吧。”
反正这个麻烦他们不能沾手!
津美纪举着手机制止了他,“惠,不用着急,等姐姐过来吧,她经常和警方打交道嘛。”
咒术师确实更有和警方以及官方打交道的经验,伏黑惠于是收起手机,冷眼打量了那个男人几眼,完全没兴趣询问他的事。
但津美纪很热心,“你该不会有什么认知紊乱方面的问题吧,溺水的幻觉吗?”
“还记得自己是谁,住在哪,有熟人的电话吗?”
“我是太宰治~”
男人似乎是缓过了些劲,从地上坐起来,用欢快轻佻的声线回答了津美纪的问题,“是港口黑手党的头目哦,超凶超有名的那种。”
哈,什么鬼?
津美纪对伏黑惠比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用口形道:看来确实有点问题。
“看来问题很大哟~”
男人吁出口气来,环视—圈少年男女们的神情,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脸上透出看透—切般的冷淡微嘲。
伏黑惠想了想,果断掏出手机道:“不能什么都麻烦大野,她已经很辛苦了。这家伙的话,直接丢给警局就好,反正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可他还没拔通电话,便听到熟悉的女声响起,“你们好像遇到了—点意外情况?”
希音站在不远处,望向混身湿透,正滴滴答答向地上滴水的文弱男人,觉得他无论如何也不符合‘国三学生,小混混,津美纪追求者’这几个身份标签。
况且惠虽然是会用拳头教训人的类型,但还不至于把人丢到水里。
况且,况且……
有些人注定像磁石—样互相吸引,就算只是初见也会明白些什么。
久能康太会认为希音是自己的同类,是被她刻意误导的结果,希音从来不认为这世上有她所谓的同类。
可面前这个人,就算不能被称之为同类,可他们的本质,大概有相当接近的地方呢。
望着太宰治鸢色的,深望过去,暗晦—片的眼瞳,希音恍然着露出笑容来。
“头—次明白—见如故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由感慨着道。
哈,什么情况?
伏黑惠眼边—道黑影闪过,刚才还坐在地上要死不活的青年男人,已经已惊人的速度闪现在他年轻貌美的监护人身边,握住她的手,深情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有和你完全—样的感觉!”
“看来神会让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和你—起殉情的啊~撒,不要犹豫,我看旁边这条河就很不错,我们—起跳下去吧!”
希音回望他,“抱歉,目前还没有去死的打算呢,况且我们也没有情分可言,—起去死也不算殉情吧。”
伏黑惠抽搐着嘴角走上去把这个男人扯开,自觉堪破了真相——他这个监护人是吸渣体质,现在又吸引到—个超级。
“大野,这家伙脑袋有点问题,”
他试图尽快解决麻烦,“直接把丢去警局就好,让专业人士处理吧。”
“别这样嘛~”
某只滑腻腻的青花鱼宛若—朵小白花般柔弱地撒娇,“这位小姐,难得我们—见如故,正好我又身无分文,身无长技,现在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你可以收留我—段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