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套上羽绒服围上围巾, 跟楚煜并肩走出了教学楼。
从有暖气的房间里来到外面，如同进入冰窖。
校园内白茫茫一片, 路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脚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赵听雨低头在想去哪给他过生日，去外面的奶茶店、咖啡馆吹蜡烛吃蛋糕好像不合适。
蛋糕？
她拍了下脑袋，倏地停下脚步，丢一句“你等我一下”，转身就要往回跑。
楚煜轻松拉住了她的羽绒服帽子, 同时抬起自己的右手, 淡定地道：“蛋糕, 还有你的手机都在这。”
“……哦。”赵听雨真是服了自己, 这个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外面太冷, 加上今天周末, 这个点学校没什么人。
赵听雨因为懊恼自己的迷糊行为, 耷拉着脑袋没做声, 旁边的楚煜也一直沉默不语。
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段路。
赵听雨察觉到不对劲，她就算反应再迟钝此时也看出来楚煜情绪不高。
她清了清嗓子，佯装不悦地问：“谁惹我男朋友不开心了？”
“怎么？”楚煜抬了抬眉梢，“要给我巧克力吗？”
“不是。”赵听雨来到他前面，面对他，后退着往前走，“我有比那更甜的东西。”
楚煜怕她摔着，一只手虚揽在她身侧，“什么东西？”
赵听雨稍稍拉开围巾，无声绽开一抹笑。
楚煜假装不懂，“什么意思？”
赵听雨脸上的笑快维持不住，“就是……仙女的微笑。”
为了逗他开心，她也是豁出去了。
楚煜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微笑看到了，仙女在哪？”
“……”赵听雨敛起笑意，停在原地，一本正经地道：“我今天听冯一黎说了一件事。”
楚煜嗯了声，示意她继续。
“她跟她男朋友吵架，她质问她男朋友说‘我是你捡来的吗？’，”赵听雨直直地看着楚煜的眼睛，“她男朋友说不是，是天上掉的。”
他们头顶的这棵梧桐树有一条树枝折了下，白雪簌簌而落。
有部分落在赵听雨头发上，楚煜伸手帮她扫落，语气云淡风轻：“然后呢？”
“然后她就不气了。”赵听雨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没有任何变化，“冯一黎说她男朋友这是夸她是小仙女的意思。”
天上掉下来可不是仙女嘛！
楚煜迎上她的目光，眼皮抬了下，好似在说：讲完了？
“……”赵听雨不信他没听懂，“你们宜北大学是不是开设了专门撩小姑娘的培训班啊？”
楚煜听到这句，愣了下，接着便是了然的低笑。
他伸手捏了捏赵听雨藏在围巾里的耳朵，含笑道：“我真不知道，我那是乱说的。”
赵听雨被他笑的脸颊发烫。
即便如此，还不忘问他：“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这大概是奶奶去世以后，第一次体验被人哄的感觉，楚煜心口一阵发软，“没有心情不好。”
“真的吗？”赵听雨将信将疑。
“有一点点烦。”楚煜如实说，“没吃饱，又被人浪费一点时间。”
“啊？”赵听雨赶紧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怎么会没吃饱啊，你晚上不是跟你妈妈去吃饭了吗？”
楚煜嗯了声，言简意赅：“菜不合胃口。”
妈妈难得记得他生日，叫他一起吃个饭。结果一桌子全是姐姐爱吃的菜，全程母女俩和姐夫聊的很欢，他就像个局外人。
难堪吗？
不是，毕竟早已习惯。
只是有点难熬。
对于妈妈，楚煜总比对爸爸多几分耐心。
失望吗？
也不是。
毕竟他去之前就知道结果。
妈妈对他只不过是责任，今天叫他吃这顿饭不是为了满足他，是为了满足她对自己那一丁点责任心。
她只要不过分，楚煜都愿意配合。
因为如果没有妈妈的资助，他可能上不完高中。
这对任何其他普通家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他来说，却算一种帮助。
“那你想吃什么？”赵听雨给他介绍学校附近有哪些饭馆，让他选择。
最后楚煜选择了一家面馆。
吃完面出来，赵听雨带他来到附近一个凉亭内。
她把蛋糕拆开，朝楚煜伸出手，“打火机给我。”
楚煜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过去。
赵听雨接过，把插在蛋糕上的蜡烛点燃，而后捧着送到他面前，“快点，许个愿。”
楚煜没动，“我没有愿望。”
赵听雨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没有愿望？”
楚煜垂眸想了下，说：“我的愿望是希望赵小丢同学早日实现她的梦想。”
他说完凑过来吹灭了蜡烛。
“………”昏黄的路灯下，赵听雨鼻头被冻得发红，说话间呼出的气体凝结成白色水蒸气，“你要许你自己的愿望啊。”
“我唯一的愿望都实现了。”楚煜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小蛋糕，没切，直接用勺子咬着喂进她嘴里。
“嗯？”赵听雨自然张口接住他的蛋糕，香甜的奶油在舌尖融化，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吃啊，这是给你买的。”
楚煜舀了一勺送进自己嘴里，“愿望一般是自己很期待却难以实现的事情对吧？”
赵听雨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就是了。”昏暗的灯光柔和了楚煜冷硬的五官，透出几分跟他张扬气质不相符的温柔，“已经实现了。”
赵听雨问他的愿望是什么，他笑笑没回。
直到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她才弄清楚他唯一的愿望是什么。
赵听雨回到宿舍才记起还有一件生日礼物没送出去。
都怪外面太冷，脑子都给冻坏了。
她洗漱好躺在床上给楚煜发微信：【生日礼物忘记给你了。】
CY：【不是被我吃了？】
听雨：【还有一个礼物。】
CY：【那我明天过来拿。】
听雨：【好的。】
CY:【是什么？】
听雨：【先不告诉你。】
礼物还放在她羽绒服口袋里，她掀开被子想起身去拿。
一声惊呼从对面床传来，“我去！赵听雨，你男朋友被人当众表白了。”
赵听雨动作一顿，“什么时候？”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冯一黎的手机屏幕是宿舍内唯一的光源，“就晚上啊，宜北大学北校门正对面那座商场，有位大小姐包下广场外LED屏给楚煜庆生，最后还来了个表白。”
赵听雨眉头渐渐拧起，“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在他们学校论坛引起了热议，我男朋友跟我说的。”冯一黎低头摆弄手机，“等会，我截图发给你。”
“还有一个视频。”冯一黎说一并发给她，“楚煜有出现在里面。”
赵听雨点开她发来的视频，视频里楚煜穿着跟今晚见面时一样的衣服，出现在宜北大学校门口，在身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的示意下，仰头看向对面。
他目光仅停留在上面一秒，随即移开，扭头跟眼镜男说了句什么便转身离开。
因为是晚上，视频背景很暗，只有对面商场大屏的反光。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依稀可以判断出，楚煜不怎么高兴。
他走后，眼镜男站在原地面带愧疚。
这就是他之前说的被人浪费了一点时间的事情？
赵听雨心里闷闷的，“怎么老有人跟我抢啊？”
“这不正常吗？”林微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传来带着困意的沙哑嗓音，“谁让你男朋友那么帅呢？”
“还会打篮球。”冯一黎立马搭腔：“而且我男朋友说他学习也很好，大二就参与过某知名外资券商的投行项目，赚不少哦。”
“你怎么比我还知道的多。”赵听雨重新躺下，嗓音烦闷。
她烦的是自己，她对楚煜的事情一无所知。
没谈恋爱以前，她生活中唯一的重心就是跳舞。
谈恋爱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她的重心依旧放在自己的排练上。
两人约会在一起的时间相同，楚煜却可以在忙碌的同时关注她的一切，知道她的梦想。
甚至许愿都在帮她许，
她之前就意识到这点，且反思过，一直忘了改。
“我听我男朋友说的。”冯一黎安慰她，“其实在一起开心就好，没必要聊工作方面的事情。”
开心是开心的。
他们在一起聊天，基本上都是赵听雨说话多，她说着自己一天的琐事，楚煜每次安静地听着。
他没主动说过自己的事情，只会提一下什么时候有比赛，或者晚上有工作要忙。
诶！
赵听雨叹口气，点亮屏幕，对话框的背景图是温芙给他们拍的照片。
夜晚的校园大道上，人来人往全被虚化成背景，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正中央。
当时她收到照片的第一感觉，也是好配。
刚刚某一个瞬间，她都要觉得自己不配了。
屏幕上多出来一条消息：【好奇。】
赵听雨没过脑子回了句：【不想给你了。】
CY：【为什么？】
赵听雨觉得她几十块买的东西比起人家花大手笔承包LED屏，有点拿不出手。
CY：【方便打电话吗？】
听雨：【我们都睡了。】
楚煜没有马回。
赵听雨发完这两条消息就后悔了。
她忙找补：【你等会，我去洗手间。】
楚煜很聪明，也很懂她。看到她发的这两条消息，估计知道她在生气。
他一般都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赵听雨不想让他误会，今天他生日，不想他有任何不开心。
她负面情绪的由来本来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却迁怒到他身上。
赵听雨套上外套，翻身下床，进到洗手间。
电话打过去立马就被接通。
“为什么不打算给我了？”
赵听雨靠在洗手间的门上，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小声说：“我开玩笑的，明天给你。”
那边安静一秒，似是哂笑了声：“赵小丢。”
“嗯？”
“你是不是看了我们学校论坛？”
被戳中心事的赵听雨心口一紧，“没啊，我也没你们学校论坛账号。”
“那就是别人告诉你的。”楚煜语气笃定。
“……”赵听雨只能默认。
“有些小姑娘嘴上说着要做个讲道理的女朋友。”楚煜嗓音悠悠，“好像没做到啊。”
“……我没有。”有些小姑娘心虚得不行，“没有生气，我这不特意从被子里爬出来给你打电话嘛。”
楚煜嗯了声，“要是在身边，就给你咬一口。”
“楚煜，我真没跟你生气。”赵听雨声音变得恹恹的，“我就是自己跟自己闹别扭呢。”
“你还能跟自己闹别扭？”楚煜反问。
“对啊。”赵听雨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反正跟你没关系，你别放在心上哈。”
楚煜隔了两秒，开口：“我今天不是说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吗？”
“嗯。”赵听雨记得，“到底是什么愿望啊？”
楚煜提示：“是你帮我实现的。”
赵听雨恍惚一瞬，努力在脑子里回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实现愿望？
她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两人确定关系那天晚上，她给他支付宝转钱后，他回的那条微信：【谢谢你让我得偿所愿。】
她懂了。
原来他的愿望是她。
他说，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赵听雨鼻子一酸。
之前那些复杂的自我怀疑的小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吸了吸鼻子，问出藏在心里很久的一个问题：“你那次怎么不问我会不会一直喜欢你？”
“这个问题本来就没什么意义。”楚煜说，“你现在还小，时间会给出答案。”
“你才比我大几个月。”赵听雨听到他老成的语气差点翻白眼。
楚煜懒散地回：“那也大你。”
赵听雨看了眼时间，离十二点还有几分钟，她冒出一个念头，“为了弥补我忘记送你生日礼物，我给你唱首歌？”
“行啊。”楚煜许是想起上次让她唱生日歌的经历，嗓音明显染了笑，
“就是……我最近很喜欢听陈奕迅的《IDO》，尤其是最后一句，我就给你唱这一句吧。”赵听雨清了几遍嗓子，最后居然来了句：“我忘记怎么唱了。”
“要不你自己去听好了。”她咬着唇，语气有些不自在。
“是你送我生日礼物还是陈奕迅送我生日礼物？”楚煜好笑地问。
“那我真的忘记调了。”赵听雨说。
“真的？”楚煜似乎不信。
“真的。”忘记调是真的，她本来也不大会。另外，还有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