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揪住楚煜的衣领,嘴里骂个不停:“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的儿子了?养条狗都知道朝主人摇尾巴呢。”
楼道黑暗,只有从里面打开的门缝里透出一丝丝微弱的光。
楚煜淡淡地看着他,眼里只有冷漠。
“你现在找到好工作,翅膀硬了是吧?”楚国雄醉的不轻,应该是头疼,他眉头紧紧皱起,“以为给我交个养老保险就可以不管我了是吧?”
楚煜用力将他的手拉开,“你喝多了,早点睡。”
楚国雄清醒的时候都不一定会轻易放过他,更别说醉了的情况下,“你给我站住!”
他再次上前抓住楚煜的衣服,这次的力道明显比刚刚大了很多,拽到楚煜往右边移了半步。
楚煜牛仔外套的衣领被他拽下来一半。
他眸色变冷,耐心告罄。
他面无表情地将楚国雄的手拉下来,顺便将他往门口推了一把。
力道不大,奈何楚国雄喝了酒,身子轻飘飘的,被推得后退两步撞在门框上。
他突然开始大口喘粗气,顺着门框跌坐在地上。
一直在门内偷偷观察他们父子俩的中年妇女见状跑到门口蹲下,“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楚煜走了两步,意识到不对劲,迅速走回来蹲在他爸面前,沉声问:“哪里不舒服?”
此时的楚国雄脸色苍白,呼吸困难,已经说不出话。
楚煜连忙掏出手机打120.
等他挂完电话,发现楚国雄已经闭上了眼睛,安静得像睡着一般,明明不久前还在费力地呼吸。
楚煜心口一紧,缓缓伸出手想去探他的鼻息。
中年妇女先他一步把手伸了过去。
她静默两秒,猛地一下站起身,哆哆嗦嗦地说:“没、没,没有呼吸了。”
“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完瞪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看向楚煜,“是你!是你把他推倒的!”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我怕你不让我来。”
北方大部分城市最近迎来大雪天气, 路面被冰雪覆盖,很容易造成交通堵塞。
漠北市,一辆大巴刚从大剧院驶出来, 没多久便堵在十字路口。
赵听雨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窗户上有一层白色水雾, 窗外的景物一片模糊。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停摩挲,心神定不下来。
旁边闭眼假寐的汤夏想换个姿势, 睁开眼见她一直盯着手机,迷迷糊糊地问了句:“男朋友还没回你消息?”
赵听雨眼皮动了下, 轻声回:“没。”
“他估计忙。”汤夏把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 转过身子, 重新闭上眼睛, “睡会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酒店。”
“好。”话是这么说, 赵听雨却睡不着。
前天晚上她在宿舍等楚煜,一直等到快十一点才接到他的电话,他说他那边有点事,晚上不能过来找她了,让她先睡。
赵听雨不好在电话里过问他的家事,只好乖乖应下。
然而昨天一上午, 也没收到他任何消息。
赵听雨忍到下午给他发过去一条微信, 问他忙完没有。
那条微信发出去, 到现在还没收到回复。
赵听雨结束游戏公司的舞蹈拍摄, 团里只给她一天假, 今天上午她就搭乘最早一班航班来到漠北市, 继续跟团巡演。
昨天下午到今天, 她前后给楚煜打过好几通电话, 一直无人接听。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两人突然失去了联系。
赵听雨心慌意乱,做什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不接电话?
赵听雨点开楚煜的朋友圈,她的那张照片还在上面。
那一行配文直白到不敢直视。
肯定不是她的原因。
正因为这样,她才更担心。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大巴走走停停,花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酒店。
赵听雨回到房间又给楚煜打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听。
她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这个点给别人打电话着实不怎么合适,但赵听雨这会管不了那么多,果断给张牧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知道楚煜行踪的人。
铃声响了几十秒才被接通,“这么晚还没睡?”
张牧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赵听雨直入主题,“楚煜这两天有跟你联系吗?”
张牧大方承认,“有啊。”
“他在哪啊?”赵听雨盘腿坐在床上,身子紧绷,“他回港城了吗?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信息也不回。”
“他手机没在身边。”张牧叹口气,“他家里出了点事,他最近在处理这件事。”
“什么事?”赵听雨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你别担心,他会处理好的。”张牧讲话难得这么正经,“过几天他就会联系你。”
这话摆明着就是不想告诉她,赵听雨最不喜欢追根究底,别人不说,她就不问。
即便她现在很想知道,也没继续问。
挂了电话她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头顶,没有聚焦。
张牧说他家里出了点事,他那天走之前,说去看他姑姑,说他姑姑生了很严重的病。
赵听雨很难不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
心里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
但第二天妈妈的一个电话帮她推翻了这个猜测。
赵听雨彼时正在赶去邻市的大巴上。
赵妈妈先是问了一些有的没的,讲话前言不搭后语。
赵听雨觉得很奇怪,“妈妈,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讲?”
赵妈妈沉默几秒,再开口时语气严肃不少,“听听,你是跟楚煜在谈吧?”
“是啊。”妈妈的话让赵听雨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怎么了妈妈?”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跟他联系?”赵妈妈又问。
“是的。”赵听雨舔了舔唇,不安到忘了问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家里最近有点事,说过几天联系我。”
“他过几天能联系你吗?”赵妈妈第一次用这种质问的口气跟她说话,以至于赵听雨都懵了下,“怎、怎么了?为什么不能?”
赵妈妈深吸一口气,“他都进看守所了。”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赵听雨耳边炸开,她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那些慌乱和不安从心底深处向四肢百骸扩散,她四肢僵硬,手脚冰凉。
妈妈还在说着什么,她觉得声音很遥远,一句话都没听清。
良久,妈妈拔高音量叫了她一声,“听听!”
“在的。”赵听雨深呼吸几次,努力定了定神,出口的嗓音微微发颤:“他为什么进看守所了?”
“他爸去世了,据说是他推的。”赵妈妈说,这几天枫溪镇都在议论这件事,“我听别人说,小楚从小到大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在一块,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曾经多次把人打进医院。老街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出了个小混混。”
“妈!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赵听雨喉咙阵阵发紧,脑子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品味她前半句话,一半在抵制她后面的话。
硬生生被拉扯得很疼。
“我之前不了解他啊。”赵妈妈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妈妈你知道吧?可是你现在怎么反过来了。”赵听雨仰头眨了眨眼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妈妈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我只想求证一下,你说楚煜他爸爸去世了?确定是他爸爸吗?”
“是啊,这还能有假。”赵妈妈说这件事在枫溪镇基本上是家喻户晓。
“肯定不是他做的,他不会。”赵听雨嗓音沙哑,语气异常笃定。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进看守所?”赵妈妈叹息一声,“他爸爸现在的老婆亲眼所见,就是她跟警察举报的。”
“总之我不相信。”楚煜说过几天会联系她,他一向说话算话。赵听雨相信他能让张牧传递这种话,肯定能做到。
“听听,妈妈希望你还是跟他——”
赵妈妈还没说完就被赵听雨轻声打断,“妈妈我希望你不要讲出让我难过的话,那样我可能也会让你难过。”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赵妈妈再开口时,声音平静不少,“我其实前天就知道了,一直忍着没给你打电话就是怕影响你的心情,我不想打扰你工作,也不想干涉你的感情。但是你也要理解一下妈妈,我现在的心情比你好不了多少。”
“我知道。”赵听雨深知流言蜚语有多可怕,妈妈又是很好面子的人,这件事估计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负担。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赵妈妈挂断电话前说一句令赵听雨泪奔的话:“妈妈永远爱你。”
这是妈妈第一次对她说“爱”,也是两人第一次产生分歧。
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分歧,但对从来没对对方说过一句重话的她们来说算。
赵听雨知道妈妈的意思。
她怕自己因此对她产生间隙,也怕她在担心楚煜的同时心里还背着其他负担。
爱很神奇,有时候会给你力量,有时候却是一种很重的负担。
妈妈的这句话就是帮她将负担转化为力量。
赵听雨晚上有演出,只能暂且将那些慌乱、不安和不踏实的感觉强行压在心底深处,集中注意力准备演出。
晚上演出很顺利。
从台上谢幕下来,赵听雨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腿开始发软。
她撑着身子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从洗手间出来,她找到一处没人的角落,拿出手机给张牧打了个电话过去。
“又来找我打听你男朋友了?”张牧拖着腔调,嗓音里的调侃很明显。
赵听雨紧绷的神经因他的态度稍稍松弛了几分,“楚煜在看守所是吗?”
张牧似乎没觉得意外,“你知道了?”
“嗯。”赵听雨顺着墙壁蹲下来,咽了咽口水,问:“他……他爸爸怎么回事?”
“他爸去世了。”张牧说。
“那跟他有什么关系?”赵听雨想知道原因,想知道这件事对楚煜有多不利。
“他爸还嘴里,那晚他们发生了点肢体冲突。”
赵听雨听到这里,拿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张牧继续说,“不过后来医生证实他爸是饮酒过度造成的猝死,跟他关系不大。”
赵听雨现在才发现她刚刚忘了呼吸,“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张牧说,他爸的老婆跟警察一口咬定是因为他推的那一下导致的这个结果,老小区没有监控,他姑姑是在他爸倒下去听到动静才从楼上下来。
律师正在搜集相关证据走流程,应该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来,“别担心,问题不大。”
赵听雨身子终于放松下来,跌坐在地上,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听筒里又传来张牧的声音,“你有没有什么想跟他说的?”
赵听雨眼神一亮,“你要看他吗?”
“我现在见不到他。”张牧说涉嫌刑事犯罪的人拘留期间是不能见除了律师以外的任何人,“明天上午律师会去见他。”
赵听雨脑袋耷拉下来,“算了,等他出来再说。”
电话一挂断,她后悔了,想重新拨过去,犹豫一秒又退出通讯录。
她打开跟张牧的微信对话框,给他过去一条消息。
赵听雨发完消息,将脸埋在臂弯里。
“看守所”这三个字感觉离她很遥远,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昏暗狭小的房间内,楚煜坐在角落,头微微后仰抵在墙上,两脚随意地曲着。
饶是这种环境也压不下他张扬的气质。
事实跟她想象的相差无几。
翌日上午9点半,海东市某看守所。
楚煜懒散地靠在墙上,眼眸微垂,外面有警察过来打开门,说律师要求跟他见面。
他被带到探视室,隔着一道铁窗跟外面西装革履的律师讲话。
正事讲完,律师微微一笑,“对了,你女朋友让我给你带个话。”
楚煜暗淡的目光里霎时坠入一丝亮光,“女朋友?她在外面?”
“没。”律师跟他交流过几次,这还是第一次看他出现情绪波动,“她给张牧发了消息。”
楚煜靠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额角,“她说什么?”
“她说,”律师笑了声,“让你别怕。”
楚煜神情微愣,随即颔首轻笑。
小姑娘这两年的确成长不少。
这也是他想对她说的话。
她得知消息的时候应该吓坏了吧?
这些事情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可因为他的关系,她现在要被迫面对这些。
楚煜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里恢复成一片漠然,“辛苦了,等你消息。”
两天后,律师给出各种证据,证明他没有犯罪事实。
办好相关手续,看守所予以释放。
楚煜从看守所出来,上了等在外面的张牧的红色越野车,直接前往殡仪馆。
那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