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风十一
时间:2022-08-22 07:32:30

  见过太多次,以至于习以为常。
  时隔多年后,却像是年少时久远又瑰丽的梦。
  我们说怀念,怀念的也许并不是曾经的事物。
  是那个天真单纯,满怀热忱又一腔爱意无处安放的自己。
  *
  看她不接,沈庄沉朝她递了递:“拿着?”
  语气很是小心。
  徐晓冉接过去,把相册放到后座的那堆袋子里。
  她没有打开看,也没有问沈庄沉为什么这本相册没有被他收起来。
  “谢谢,”她问沈庄沉,“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沈庄沉愣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徐晓冉点头说好。
  “那我先走了,”她向他道谢,“还麻烦你特意下来送了,其实能留下这些已经足够了。”
  沈庄沉动了动嘴唇,说话声音并不高。
  “这些也不是全部。”他说,“还有两本。我们恋爱结婚的相册,你没有问它们去了哪里。”
  沈庄沉说:“你把它们留给了我,我后来...看过很多遍。”
  热情会死掉,但是在灰烬中也有余热。
  就像是在激烈的争吵,疲惫的离婚之后,他们突然就有了更多反思和思考的时间。
  沈庄沉轻声说:“我那个时候,应该让你很失望。对不起,冉冉。”
  “对不起,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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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但是有两个第一视角的甜蜜番外ovo
 
 
第8章 余烬
  离婚的最后一年。
  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就连去试图解决都变得很累。
  徐晓冉调动了工作,新公司新的环境,一切都要重新起步。
  沈庄沉则是在原来的公司如鱼得水,晋升不断的同时,也变得越发繁忙。
  但是很多事情,是不会因为繁忙,就不存在的。
  “小冉啊,妈是想问问你,你和庄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都这个年龄了,不要孩子也不太合适,对吧?我和庄沉他爸都还在等着带呢。”
  “也不是说不能拼事业,只是两个人都在拼事业,那谁来经营这个家呢?结婚可不是儿戏啊。”
  一开始,沈母只是在他们回去时,隔三差五的提一提。
  沈庄沉每次都会阻止她:“我和小冉都还在忙,也不稳定,等稳定了就会考虑有孩子的。”
  沈母有些嗔怪:“怎么就还不稳定了?你们现在在一线过的还不够稳定?房子这事慢慢来,急不得。”
  “家里亲戚啊,朋友啊,都在问你们什么时候定下来要孩子,你让我和你爸怎么说?”
  沈庄沉无奈:“也不只是稳定的问题,我和小冉工作都忙,有孩子也没法好好地照顾。”
  “那不是还有我们吗?”沈母道,“小冉的家里那边,我们也知道指望不上,但是你爸妈还是能帮忙的。”
  “到时候我和你爸帮你们做家务带孩子,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平心而论,沈母并不是一个很刻薄的女人。
  她出生在小县城,眼界和思想都有局限,也是那种最传统的,关爱子女的好母亲。
  眼看着徐晓冉二十六七都没打算要孩子,沈母多多少少也确实急了。
  有些矛盾在平常不见,但是当环境足够糟糕时,裂痕就再难掩盖。
  在此之前,二十四岁的人生里,徐晓冉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家庭发过愁。
  她早就接受,并且也有足够的勇气离开那个糟糕的,没有她容身之处的家,也早早地远离。
  结婚时,徐父甚至没给女儿准备什么嫁妆,徐晓冉也冷静的没为此和他争吵半个字。
  此后离开家,来到一线,徐晓冉也只有逢年过节象征性的问候两句。
  但是。
  有些东西你不在意,却总有人会提醒你你没有,哪怕是无心之言。
  沈母来做客时,徐晓冉空闲时领着两个老人到处玩。
  她不是不尊敬长辈的性子,自觉也做的足够细心热情,只是却还是很难维持关系。
  “小冉啊,听说前不久庄沉他小叔来这儿看病,想借宿,你和庄沉没同意?”
  沈母温温和和的说:“我后来把庄沉说了一顿,那是看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叔,哪能这么拒绝人家?”
  沈母道:“庄沉不懂事,很多事情上也没有女孩子心细,你以后要多注意提点他。”
  沈父也轻咳一声,道:“都逢年过节走动的,是正经亲戚,有些事情,还是要讲点情面的嘛。”
  徐晓冉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她是聪明的姑娘。
  她听得出沈母的意思,也很明白,之前不答应沈庄沉让亲戚借宿的,也是她做的主。
  沈家父母明面上是让她去劝沈庄沉,这话其实就是对她说的。
  沈庄沉是什么性格的人,徐晓冉和沈母都很明白。
  他脾气好,也很宽和,从小就不喜欢和人多计较争执,现在也是这样。
  他对人好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好。
  徐晓冉读大学时曾经有段时间被课题逼到发疯,是沈庄沉察觉到她状态不对,每天来陪她上下课的。
  帮她洗衣服,占座位,做饭这类的小事,沈庄沉也没少做。
  正因为都很明白,徐晓冉反而无法对沈家父母说些什么。
  有那么一段时间。
  她甚至认真的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确实缺失了什么。
  徐晓冉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家庭情况而自卑过,也并不在意。
  但是在这段婚姻之后,她变得没那么自信,变得会考虑到许许多多的情况。
  无法去判断到底谁对谁错,就像是婚姻也从来不是合脚的一双鞋。
  后来次数多了,徐晓冉也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沈庄沉,她没有打算向他隐瞒。
  沈庄沉会和父母打电话,每次结束通话,眉间都带着疲惫。
  他确实是不善于争吵的人,性格温良,也很少会和人起争执或者冲突。
  而徐晓冉也有自己的委屈:“我们都有事业,都要忙,妈不打你的电话,打我的算怎么回事?”
  “我们说好的买房计划连一半都没走到,哪有心思考虑那些事。”
  徐晓冉戳了戳沈庄沉:“你家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好,我真的不想下了班还要看微信消息,应付你家人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撒娇,却并不温柔。
  或许换做别的时间点,徐晓冉有心情更仔细的处理这件事。
  只是她真的太忙,每天都是无休止的加班做方案,情绪也变得容易烦躁起来。
  这个时候,沈庄沉往往会抱抱她,然后说“抱歉”。
  可是。
  抱歉有什么用呢?
  徐晓冉还是会收到沈家人的消息,措辞越来越不委婉。
  挤压也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
  她终于对沈庄沉发了脾气。
  “为什么老是要用这些事情烦我?”徐晓冉暴躁道,“每次都是生孩子,嫌我没有招待老家的客人,每次都说我。”
  她的工作进展不太顺利,音量也控制不住了:
  “我每天下班之后还要看这些消息烦不烦人?爸妈催孩子,亲妹妹伸手要钱买东西,有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沈庄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她推开他想要抱住她的手,“你能不能有点实际行动?”
  沈庄沉这次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没有说话,等徐晓冉红了眼圈时,他才说。
  “那怎么办?”他说,“除了断绝关系,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你明知道不可能,”徐晓冉尖锐的反击道,“我不可能拉黑他们,你也不可能断绝关系。”
  “那么多事情,桩桩件件我都忍下来了,我发脾气不行吗?!”
  沈庄沉也没有说话。
  只是这次,他连伸手抱住她的动作,都没有了。
  同样疲于工作,也同样面临数不清的压力。
  徐晓冉假装没看到沈庄沉的疲惫,而沈庄沉,也无暇再照顾她的情绪。
  要过去很久很久之后,徐晓冉才会明白,一对佳偶变成怨侣,第一步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去翻那些从不屑于提起的旧账。
  一点一滴的指控对方的不是,然后在这段感情里去计较到底是谁愧对谁。
  徐晓冉再怎么聪明努力,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事情从开端到恶化,往往用不了多久。
  哪怕过了几天他们就和好,没有再提这件事,像是心照不宣,无法解决的难题。
  只是往后但凡有吵架,却少不了提上两句。
  某一天。
  再一次吵架之后,徐晓冉丢了手机,冲去浴室。
  洗脸的同时,她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熟悉又陌生。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是满怀的愤怒,画着精致妆容都掩藏不住的疲惫,还有尖锐。
  徐晓冉看了很久,她几乎不敢认,镜子里的人真的是她吗?
  婚姻能够让她变成怨妇,也能让沈庄沉失去那些光环。
  他们本质上都是普通人。
  既然是普通人,就没办法维系婚姻的童话,去轻松愉快的当“天作之合”。
  离婚的最后那几个月。
  徐晓冉回到家,已经很少讲话了。
  她太疲惫,没空和沈庄沉约会,也没空去慰藉彼此,去正视和解决问题。
  她和沈庄沉,总是会有一个人在通宵加班,习以为常。
  那天在客厅一个人吃着外卖,徐晓冉突然想,这段婚姻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想法来的莫名其妙,徐晓冉却并不觉得有错。
  她和沈庄沉,现在过成这个样子,和当彼此的室友有什么分别?
  还要面对沈家人的询问,逢年过节的压力,还要去和沈庄沉磨合,想尽办法的解决这个问题。
  好累啊。
  她不肯退让自己的底线,只能这样拉锯战,消磨着感情。
  徐晓冉问沈庄沉:“我们真的要这么忙吗?”
  沈庄沉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们都不会,也不能放弃事业,冉冉。”
  确实,他很理智。
  徐晓冉也一样,她知道他说的对。
  他们从小县城一路拼出来,是为什么?是付出了什么?
  既然有着一样的目标和规划,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说放弃?
  只是她控制不住那种疲惫。
  沈庄沉应该也察觉到了。
  他并不是没有做过努力,他和徐晓冉定了时间,出去约会,好好谈谈。
  但是总是不能成行。
  要么是工作,要么是家人,总有那么多的事情。
  既然无法劝说沈庄沉和徐晓冉要孩子,沈父沈母也有别的事情来找他们。
  徐晓冉冷眼瞧着。
  她本来就很难处理好这些关系,这只会加剧她的抗拒情绪。
  她冷眼看着沈庄沉越来越疲惫,对他在工作上的麻烦毫无过问的想法。
  徐晓冉有错吗?
  重新回头去看,她承认自己是有的。
  只是很多事情,似乎并不能简单的用“谁对不起谁”去分明,也并不像是数学题那样有着固定答案。
  再重新来过一百次,徐晓冉也不会做出更好的选择。
  她就是这样的人,改变不了别人,也改变不了自己。
  “沈庄沉,我们现在还存在感情吗?”
  “......”
  沈庄沉没有说话,徐晓冉也没有。
  他们对对方无话可说。
  热情燃尽之后,只剩下一地灰烬。
  所以很多人,是可以共苦,不能同甘的。
  *
  车内,三十二岁的徐晓冉没有给出回答。
  而车外,沈庄沉抿着唇,一点一点的说:
  “我想过很多次。这几年,我也一直都在想我们当时,一切都很好,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似乎是怕她不想听,沈庄沉快速的说:“问题在我,是我没有处理好很多矛盾,我的错。”
  人要从一段段的失败中吸取教训,走出来。
  那段失败的婚姻,无论是带给她,还是带给沈庄沉的,都是更彻悟的反思。
  谁也没有比谁好过。
  “这几年...我没有再找过对象,也没有想发展新的感情,我用行动向我的家人证明了很多事情。”
  沈庄沉说:“冉冉,你还记得毕业那年我们一起去厦门旅游,在时光邮局写的信吗?”
  “前几天我收到了。我收到了二十二岁的徐晓冉写给我的信。”
  沈庄沉的声音有些哑:“我看了很久,我让二十二岁的徐晓冉失望了,对不起。”
  “对不起。”
  “冉冉。我能够,不让三十二岁的徐晓冉失望吗?”
  好久好久。
  徐晓冉都没有讲话。
  写信的那年他们毕业,正是在对着未来满怀热情的时候。
  落笔下的一字一句,都带着无比美好的期许和愿景,满心满眼也只有这些。
  过了很久,徐晓冉才转头看看他。
  这几年过去,他们其实都变了不少。
  只是在这一刻,她似乎是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还是有着年少时的影子。
  徐晓冉朝他笑起来:“谈不上失望不失望的,真的。”
  她轻快的说:“三十二岁的徐晓冉已经知道啦,什么失望不失望的,都应该由自己给予。”
  怎么能让别人去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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