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
密林中扬起的大风卷起飞沙走石,强有力的风力连植被的树叶都撕扯下来,在灵流的干扰下,统统转化为一座屏障,帮助东方清奇挡住了地狼的攻击。
地狼一击不成,反身想退,自后方传来的剑锋却拦住了他的去路。龙彻剑呼啸而来,持剑之人亦是全力以赴。地狼不敢怠慢,侧身避过。两人交手数十个来回后,地狼才顺利与之拉开身位,但他唇角已渗出些许鲜血。
“小子,能吃我一掌,功力不错。我倒是很期待来日在战场上再与你交手。”地狼抬手擦去了唇角的血渍,眼角眉梢却都是得意:“不过,也得你有命活到那时候才行……”
地狼的话让任篁顿感不妙,她垂眼,就看见禹司凤握住龙彻剑的手正微微颤抖,黑红色的血液正源源不断的顺着龙彻剑的剑身滑落,最终滴入泥土里,溅开一朵猩红的花。
“司凤!”任篁扶住几乎摇摇欲坠的司凤,心如擂鼓般忐忑。
就连褚磊都不一定能胜过的天墟堂分舵头目地狼,怎么可能那么好对付。但是,能和他打得不分伯仲,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肯定这位离泽宫弟子的实力。
虽然禹司凤重伤,但地狼也不好过。他知道一击不成,若再久留,对手援兵一到,自己就肯定逃不了了。于是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禹司凤身上时,他趁机揽住东方清榕,化作一阵黑雾逃走了。
任篁想追,但是扭头看见面色发白的禹司凤,还是止住了步伐。她感觉得到和自己隔着衣物相贴的禹司凤浑身僵硬想要离开,可却碍于伤势而不能。最后,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听说了情况姗姗来迟的楚影红翻起禹司凤的衣袖时,任篁才看见了他掌心三道冒着黑气的伤口。
楚影红皱眉:“禹小侠应是中毒了,必须要先回去仔细检查才行。”
不敢耽误,任篁便带着司凤一道回了小院。
此次战役,五大派元气大伤。不但折损了许多精兵强将,就连轩辕派的灵匙也被天墟堂给骗走了。几派掌门各自闭关疗伤,一时之间,所有人也无力再战。
地狼出手极狠,妖掌上全是置人于死地的妖毒。
“若不是禹小侠内功深厚,只怕会当场毙命。”楚影红替榻上的禹司凤掖好被角,叹息道。
“那司凤他……”任篁直觉得自己胸口被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光是往坏的方向想一想她都浑身战栗,说不出话来。
楚影红看向身边满是担忧的少女,面上忧愁不减:“恕我资历有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解这毒。只能暂时用银针将毒素封住,延缓毒素向五脏六腑蔓延,但这却不是长久之计。最多……”她话说到一半,转头又看向榻上闭眼沉睡的少年,“最多只能保他十二个时辰。”
一字一句,对于任篁来说,都如同五雷轰顶。
“就……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任篁感觉自己的大脑停止了思考,目之所及恨不得都是一片刺眼的雪白。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离泽宫副宫主摇着铁扇慢慢悠悠地从屋外走进来,神色与往常无异,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样子。他在任篁面前站定,嘴角还是挂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任篁对此人甚为不信任,她知道对方不喜欢司凤,此刻又怎么会如此好心的来救他呢。
可副宫主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唰的一声收了折扇,扇骨在掌心敲了敲,道:“小丫头,你放心吧,我虽然不喜欢禹司凤,但他好歹是离泽宫的首徒。若是我此时害他,岂不是落人口实吗?”
见任篁仍是警惕的看着他,他又开口:“其实想救这小子的一条命再简单不过了。我离泽宫有一秘法,能将妖毒聚集在人的右臂。我们可以将禹司凤身上的妖毒聚集在他的右臂上,然后……”
副宫主顿了顿,折扇再度被打开,横亘在他与任篁之间,扇起凉飕飕的风。
“砍了他的右臂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就不虐了,嗯,应该……
第40章 情人咒22
任篁不记得当时她是怎么把副宫主赶出去的了,反正她骂的话不会很好听就是了。楚影红也在离开前向任篁承诺会利用仅有的时间研究出解毒或是能帮司凤续命的办法。但任篁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送走楚影红之后,任篁也尝试了很多办法帮禹司凤解毒,可地狼的妖毒极狠,根本就不准备给中毒的人留下任何生机。所以,即便她回忆了人间所有的草木和各类解药,都找不出能够解毒的办法。
夕阳不知何时已经隐匿进了西边的海平面下,新月悄然爬上了枝头。浮玉岛的夜,寂静地让人心寒。
禹司凤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就如同任篁第一次见他时那样内敛而沉默。她伸手撩开对方的长袖,洁白手腕上两道青羽的痕迹映入眼帘。
她忽然就很沮丧,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无力感。
我算个什么神仙啊?连个凡人的命都护不住,救不了……决定做的事,也没有一件做到的。明明答应了会给司凤传音,可自从最初试过之后,就再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明明决定了不会让司凤的情人咒发作,可如今他还是体尝过了情人咒的折磨。明明想好了要保护好璇玑和司凤,可现在他们一个受伤一个中毒,自己却全然束手无策。明明
任篁小心翼翼地掰开司凤的掌心,那三道被地狼撕开的爪印已经结了暗色的痂。她的指尖摩挲着对方凹凸不平的伤口,没来由的就觉得眼眶发酸。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橘色的火焰在灯芯上摇曳几秒,映在洁白墙壁上的身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罢了。”无奈的叹息轻轻打破了房内的静谧,“到底是我欠你的,如今,便一并还给你吧。”
语毕,指尖捏了个诀,划开了榻上之人已经结痂的伤口。可自始至终,任篁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他。她缓缓俯下||身,唇瓣贴在那人掌心上时,血液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榻上的人睡得无知无觉,只有窗外皎洁的月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
因为照顾禹司凤,任篁一整天没有进食。璇玑醒来后已是深夜,听闻这个消息,不顾自身安危都定要给她送点吃的过去。哪想到她还没走出小院的门,就看见任篁扶着回廊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篁姐姐,你这是……!”褚璇玑一眼就发现不对劲,借着院内的灯火,她都看得出少女发乌的双唇,这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任篁虚虚的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唇角还带着安慰的笑意:“我没事,你别担心。”
璇玑虽然六识残缺,但并不是个傻子。她扶着几乎浑身脱力的任篁朝屋里走去,眉头紧锁:“他们不是说你去照顾司凤了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顺利回屋的任篁连压制住自己翻涌的内息都极为费劲了,她不敢对璇玑多言,只道:“我帮司凤清了创口,将他身上的毒转移到了自己体内。”见璇玑瞠目结舌,即将爆发,又连忙补充,“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可是……”璇玑还想说什么,可当她对上任篁诚恳的双眼,就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我真的没事。”任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我现在需要立即调息,你先回去吧。”
对方下了逐客令,璇玑不情愿也不得不离开。见璇玑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的不舍模样,任篁还勉强地催促了几声:“快去吧。”
都走到门口的璇玑仍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盘膝坐在床上的任篁,“那你不舒服就叫我。”
“知道了,快回去吧。”
目送璇玑拉上房间的门扉,听到璇玑渐远的脚步声,任篁才算松了口气。可胸口这口气刚刚放下,她喉头就涌上一股铁锈味,忍不住朝地上呕出一口黑血。
虽说她是万年仙体,地狼的妖毒可能要不了她的命。可她寒毒未清,如今病体又雪上加霜。两种毒素像是在她体内打架一样,你来我往地撕扯着她的五感六识。任凭她如何努力地想要集中精力转化排解这些毒素,奇筋把脉都剧痛难忍。在尝试几次无果后,她已是大汗淋漓。
任篁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给掐住,连呼吸都如同千万根银针扎过喉管中气流穿行的每一寸角落。她脱了力,整个人从床上摔了下来,蜷着身体所在床边黑暗的角落,脑海中只剩下痛这一种感觉。
她原以为,自己这数万年来什么伤都受过,对于痛觉已然迟钝。可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能忍。
我现在所经历的,与司凤之前情人咒发作时相比,哪个更痛苦呢?
任篁苦中作乐地揪紧了自己衣服的前襟,鬓角散乱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头上,巨大的痛感如同海浪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她的意识。在这样的挣扎中,意识也被渐渐磨平了棱角,沉没在了波涛的攻势之中。
任篁只觉得自己在虚无的梦境中睡了很久很久,外界的一切她都感觉不到。只是偶尔在朦胧中感觉到有好几股清澈的灵流在抚慰自己被疼痛麻痹的四肢百骸,让她颇有久旱过后奇遇的甘霖的感觉。
渐渐地,她能感受到拂过自己脸颊的风,能感受到照在自己眼皮上的阳光,温暖的被褥,清幽的檀香,婉转的鸟鸣……
“篁姐姐,你终于醒了!”任篁微微侧过头,就看见满脸欣喜的璇玑正红着眼眶看着自己,连说话都带着鼻音,“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冲进房里就看见你昏倒在了地上,还以为你出事了。还好昊辰师兄这几日连续帮你周转灵力,还有师叔她帮你调配丹药,才把你给救回来了。还好你没事!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任篁没什么力气说话,听她一张嘴停不下来地念叨,只能无声莞尔。
以前在天界,除了羲玄,没有人真正地担心过自己的安危。天界那些寒暄,不过是怕没有她在,人界会发生变数。即使是创造了她的女娲,也从没对她这样嘘寒问暖过。更何况,一直以来六识残缺的璇玑,会为了她感到担心、感到难过,本来就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
所以,看见这样的璇玑,她觉得很暖心。
璇玑扶着她坐起来,给她端来熬好的汤药让她服下,她的思维才慢慢正常的运转:“对了,司凤他——没什么事了吧?”
“你本就寒毒未愈,这次又因为这妖毒加剧了身体的负担,导致短期内不能使用灵力,你还有心思担心司凤呢!?”璇玑嘟嘟哝哝的,提到这件事就全是抱怨,“你放心吧,你帮司凤清理完毒素的第二天他就醒了。现在可比你健康多了。”
“那他,知道我的事吗?”任篁又问。
“能不知道吗?”璇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床上这个毫无自觉的病患,“你俩这一个醒来一个倒下,随便找个医师诊脉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他——”任篁拖着尾音想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该问点什么了。
好在璇玑此刻只操心她的身体情况,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絮絮叨叨地叮嘱她要多休息,按时喝药。直到将任篁扶着躺回去,才觉得大功告成,端着药盘离开了房间。
任篁哭笑不得地躺在床上凝视着被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拨弄地浅浅涟漪的浅色床帏,无声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人·瞎折腾自己第一名·皇
第41章 情人咒23
任篁在屋内调养的几日,昊辰破天荒的来了好几趟,也不知道是不是承了璇玑的情。昊辰自小修炼正统仙术,内功修为至阳至刚,再结合少阳派的纯阳功法,竟能帮助任篁将体内的寒毒彻底清除。
“多谢昊辰师兄。”昊辰的功力还在她的周身游走,任篁调息片刻,将全身经脉灵息疏导运转正常后,诚恳地向对方表示谢意。虽然她仍旧不喜昊辰这个人过于古板的性子,但对方几次三番救她性命,这次还耗费修为帮助自己化解体内余毒,这句感激是无论如何都要说的。
从榻上盘膝起身的昊辰如往常一样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淡淡理了理自己因为久坐有了皱着的衣摆,道:“你体内余毒已清,不过因为长时间灵脉滞阻,所以修为还需慢慢调养恢复。”不知怎的,任篁竟从对方的嘴里听出了几分无奈,“这段时间,你需得静养,不要强行使用灵力。”
任篁总觉得昊辰对她的态度很微妙,但又道不清这种感觉的由来,不好言明,只能讪笑着点两下脑袋,假模假样装作听明白了。可她晓得,昊辰和她自己一样,根本不会相信自己这个承诺。
“我曾与你说过,你天资卓著,不该为凡尘俗世所困。大道无情,方能运行日月。”
任篁靠在床栏上目送昊辰步履若仙地离去,自嘲地提了提唇角。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啊……没想到有生之年,她居然会被人这般教育。
身为人间守护者,不应有任何偏爱和私情。这些,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但她越靠近凡间的人,越经历凡间的事,体尝过凡间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她就渐渐抛弃了公正无私地神性。就像是为了帮助璇玑寻回六识,忘记了自己巩固结界的初衷;就像是心疼司凤对自己的付出,不惜以自损的方式救他性命……
如果这事儿被天界那些不通人情的家伙看了去,只怕又要对自己横眉竖眼了吧。
任篁在房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起初,她还以为是璇玑给自己送好吃的来了,可当视线落在房门前端着药盘的少年身上时,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念头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司凤……?”
多日不见,她觉得禹司凤又轻减了不少。
禹司凤将药盘放在桌上,转过身又去替她合了大敞的窗:“这几日天凉,你既在病中,就要少吹冷风。”
任篁沉默着将他的所做的一切看在眼中,百感交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倒是禹司凤,熟练地将盘里的药碗握在手中,撩袍在她榻边坐下,舀了一勺茶色的汤药,递到了任篁面前:“先吃药吧。”
面对近在唇边的药匙,任篁犹豫片刻,还是张嘴将苦涩地汤药吞入腹中。任由萦绕不散的药味在喉管里翻腾,她也不喊一句,只颦蹙着眉头瘪了瘪嘴。两个人就在尴尬无言的氛围中一个喂,一个吃地将这碗热乎的汤药全部灌进了任篁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