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任篁的掌心刚从司凤的背上撤下,司凤就完全抵抗不住体内真气的波动,吐了一地鲜血。
“司凤!司凤!”任篁去抓司凤的手腕,司凤的脉象乱得不可收拾,真气郁结在心脉四周,不但起不到护住心脉的作用,甚至和司凤本身的灵力运转相冲,导致此时比琉璃还易碎的司凤承受了巨大痛苦。
为什么?楚影红是不会害司凤的。她身为医者,提出的治疗方案就算不能完全治好司凤,却也不该成这样。
“司凤!他怎么会这样的!!”小银花端着药碗从屋外走进来就看见自己的主人面色惨白地倒在任篁的怀里,奄奄一息。她赶忙将碗就近放下,箭步冲到床前,焦急地询问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任篁的声音越说越低,眉头皱的死紧,“许是离泽宫的修炼法门与常人不同,药的灵力和我输送的真气非但进不到司凤的心脉中,还和他本身的灵力相冲。不能再输送灵力了。”
小银花急的眼眶泛红:“那怎么办呀!!司凤他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任篁也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油锅里煎,脑海里不知名的角落里传来了似曾相识的嘶喊。她勉力甩了甩头,将杂七杂八的念头全部抛之脑后,瞬间的清明让她找到了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我去找柳大哥和亭奴!他们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的!”
说着,不多迟疑,小心地将司凤放回榻上安置好,任篁便快马加鞭地朝柳意欢和亭奴的所在处赶去。
在出发前往不周山前,亭奴曾说,为了躲避天墟堂的搜捕,他会带着柳意欢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等他们回来。任篁这几万年也算是有通天之能了,沿路拍醒了七八个山神土地,总算是顺利找到了亭奴和柳意欢的所在。
柳意欢一听说司凤的情况,脸色立刻就变了。不敢多耽搁,他们又风尘仆仆地启程往任篁的来处赶。还没落地,任篁就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妖气。
“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妖气!司凤!”任篁担心是天墟堂的妖不死心趁她不在要伤司凤,就想落地一探究竟,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身后紧随而来的柳意欢抓住了手腕。
“你别着急,我保证,这妖不会伤司凤。”柳意欢神情严肃,不似玩笑。
从听说司凤的情况不妙开始,任篁就觉得柳意欢有意隐瞒了什么,质问道:“这妖气如此浓郁,若非修炼成形的大妖不会如此。你怎么知道这妖不会伤害司凤?”
柳意欢抿着嘴,仍是不愿意说。倒是亭奴在一旁劝说道:“任篁是不会介意的,你就告诉她吧。”
亭奴的劝说让柳意欢有些动摇,思忖再三,他仍是不愿说,只一脸认真地看向面前的任篁:“小凤凰不希望旁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你。所以我不能做对不住兄弟的事儿。眼下情况特殊,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大可跟下来看看。”
说罢,柳意欢便化作一道金光朝妖气汇聚之地飞去。
禹司凤拖着病弱的身子没跑出多远就被昊辰御剑追上。昊辰本就因为各种原因不喜眼前这位离泽宫弟子,如今见此人与妖有关,更是毫不犹豫就拔剑相向:“禹司凤,你怎么会在这里。”
临近午时的暖阳都被这一句话冻成了坚冰。
羸弱地禹司凤扶着树干不断喘息,一句辩解都无。
昊辰还想问,却被突然袭来的妖气打断。长剑铛得一声撞上迎面而来的妖,整个人向后趔趄几步后,又转守为攻,汇聚灵力的剑尖直直朝半空中那只妖刺去。
谁料那只妖狡黠得很,见对方要与自己硬来,根本不恋战,调头就跑。一人一妖对峙扬起的风也随着妖的离去逐渐平息。
“昊辰师兄!”远处跑来的任篁打断了昊辰的思考,上前扶住了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走的司凤,将两人隔开,先发制人:“你看见那只妖的模样了吗?”
昊辰摇了摇头:“没有。让它逃了。”
“看来这妖极为狡猾,竟能从不周山一路悄无声息地跟到这里。”任篁说着,替司凤擦了擦额角的汗,“罢了,先带司凤回去吧。我找了几个朋友,这次一定能治好司凤。”
昊辰总觉得哪处不太对劲,但又拗不过任篁,只能先护送他们回去。
回到住处,迎接他们的是正在对峙的褚磊和亭奴他们,以及夹在中间颇为苦恼的璇玑。璇玑看见任篁带着司凤好好的回来了,不安的情绪才彻底消减褪去。
任篁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开口解释道:“褚掌门,亭奴是我请来为司凤治病的。他是我的朋友。”
闻言,褚磊黑了脸:“任姑娘,恕褚某直言,我们名门正派,怎么能与妖孽为伍!”
任篁搀着摇摇欲坠的司凤,面色一凛:“褚掌门,我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虽身为鲛人,却从未害过人。一路上,我们多次承他帮忙,才幸免于难。像亭奴这样济世救人的好妖,难道不比有些为非作歹的人强得多?”
楚影红有着为医者的通达:“师兄,有我们在这里,料他们也做不出什么。”
“冥顽不灵。”见任篁神色坚定,褚磊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甩袖扔下这么一句就离去了。
跟着任篁他们一起回来的昊辰只是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亭奴,也跟着褚磊和楚影红一起回屋去了,再无人反对亭奴为司凤疗伤。
***
亭奴在为司凤疗伤期间,柳意欢和任篁就守在房门口,一刻也不敢离开。
“我原以为金翅鸟一族在仙魔大战后就绝迹了,没想到你们居然在凡间以修仙门派的名义繁衍生息了下来。”任篁坐在台阶上,望着蔚蓝的天空有些愣神,“难怪我以人族之法救不了司凤,还险些害了他……”
罗喉计都、仙魔大战、金翅鸟、离泽宫、天墟堂、灵匙……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把这一切都串在了一起。
“都是老祖宗的智慧,才有了这么一个大隐隐于市的自保之法。”身为妖族的柳意欢最知道世人有多么憎恶妖怪,所以说这话时,不免带着些唏嘘,“你今日也看到了,这些人族那么恨妖怪,也应该能理解为什么小凤凰要瞒着你这件事了吧。”
微风拂过少女的颊,也吹动了她眼底的波光。
“你之后准备怎么办?”柳意欢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却得不到任篁的回应,只好再试探着问一句。
“既然司凤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吧。”任篁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对于我来说,他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他是司凤,是我认定的人。”
少女非同常人的举止让柳意欢非常不解,忍不住问道:“任篁,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啊……”
任篁站起身来,头顶正好掠过一排齐整飞过的白鸽。万事万物,皆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是人皇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柳意欢:小凤凰是金翅鸟妖!!!
任篁:哦。
第56章 诉衷情09
不周山的事件结束的很快,等到司凤的伤势稳定下来后,少阳派的诸位也决定离开。璇玑好不容易从天墟堂的手中夺回了玲珑的元神,惦记着那位还在昏迷中的姐姐,也不敢耽搁,向任篁说明因由后,便跟着师门一同离去。
褚璇玑他们离开没几天,司凤就醒来了。亭奴替他把过脉,确认伤势已经无碍,任篁适才放下心来。
“璇玑临走时说了,叫你好好养伤。等玲珑那边安置好了,她会当面再向你道谢的。”任篁将手里空荡荡的药碗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又拿起药盘里的纱布绕着手掌颤了几圈。
禹司凤无声的叹了口气:“倒也不必。”
“既是救命之恩,又何谈不必?”任篁坐回榻边,小心翼翼地拨开司凤的衣裳,拆解他裹了几层的纱布。
因着养伤不便下床,司凤此时本就只着了一件里衣。此时任篁的举动无异于在禹司凤的脑中引爆一颗震天雷。他眼疾手快地钳住了对方的手腕,仅仅是双眼凝视着任篁无辜的脸,他耳后根的温度就不可抑制蔓延开来。
倏尔会意的任篁唇角绽放一个弧度,指尖轻点几下司凤胸口:“我帮你看看伤口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禹司凤手中力道仍是不松,神色赧然:“不,不必了……我……”
“你自己不行。”任篁接嘴,对于对方接下来想说什么了若指掌:“亭奴说了,你这伤口有些深,不好生换药容易留疤。”
没了借口拒绝和对方的肌肤之亲,禹司凤只能坐在原处任由任篁摆布。任篁用指尖蘸取冰冰凉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司凤胸口的创伤处。虽然没有低头看,禹司凤的五感却灵敏地捕捉到了少女喷吐在自己肌肤上的呼吸。
任篁望着自己面前越渐泛红的肌肤,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不过是上个药而已,你怎么害羞成这样?虽然我是个老色胚,不过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难道我还会把你吃了不成?”
禹司凤垂首,就看见少女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点了点他的锁骨:“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呢?”
任由他如何坐怀不乱,被如此戏弄仍是很难不恼,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始作俑者那只试图“违法乱纪”的手,稍一用力就把人整个带进了自己怀里。任篁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反应,在他怀里轻轻挣扎几番无果后,怕牵扯到司凤的伤口,连掉落在地上的药碗都来不及捡,只能认命似的将脑袋贴在少年的胸口,弱声叮嘱一句:“你当心伤口,会疼的。”
禹司凤将攥住对方手腕的姿势换做十指紧扣的包覆,轻轻摇了摇头:“有你在,一点都不疼。”
他语气间的笃信险些让任篁有了对方已然痊愈的错觉,若非近在咫尺的药香不断地钻入她的鼻腔,她恐怕真能岁月静好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想起几日前不周山外,借着月光看见的惨白的脸颊,她的心都不自觉的抽疼。
感觉到搂住自己腰间的手紧了紧,禹司凤蝶翼般的睫羽低垂,轻轻颤动了几下。
“抱歉,让你担心了。”
这几日虽然他的神志始终不甚清明,但他能感觉到总有一个人陪在他的榻边,握着他的手,一直陪着他,照顾他。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他听见任篁如是说着,语气里竟是少有的狠厉,“乌童和若玉,我定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提起若玉,司凤适才想起自己胸口这一刀,就是这个自己朝夕与共的好兄弟捅的,不可抑制地颦了眉:“我和若玉一同长大,他的脾性我太了解了,实在不像是会做出背叛我们的事的人。我想,此事应当还有隐情才对。”
“有隐情就能把人往死里捅吗?”任篁仍是气不过,“还有那个钟敏言,怎么如此糊涂?为了爱情,就可以抛弃手足之情吗?那日若不是褚掌门和昊辰他们觉察了生辰蜡的问题,及时将你们召唤出来,你们很可能会因此一辈子被困在不周山的。”
钟敏言砍了自己师兄的手当投名状,背叛了少阳派投靠天墟堂的事情这几日已经在整个修真界都传开了。好在他们这次带回了褚玲珑的元神,不然这趟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即便如此,司凤重伤,敏言、若玉倒戈,此趟不周山之行,却也实在谈不上不亏。
至少在任篁看来不是。
司凤感觉到怀中人儿的怒气,心头一荡,微微倾身吻了少女的发顶。果不其然,少女那张叽叽喳喳的嘴瞬间就安定了下来,像个鹌鹑似的窝在他的臂弯里,缄默无声。
“怎么不说了?”
知是对方坏心眼戏弄自己,可任篁仍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在嗓子眼狂跳的心脏,只能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不要脸。”
被如是拿捏地死死的,人皇阁下也丝毫不觉得生气。她此刻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滚烫的双颊给埋了。
“好你个禹司凤,出来游历一趟,什么撩女孩子的招式都被你学会了。凡心不定,当心你师父给你捉了回去,罚你跪祠堂!”
禹司凤无声的勾了勾唇角,抬手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后脑,里衣白色的宽袖滑落到手肘处,露出光洁的肌肤。望着自己脉络清晰的小臂,他手中的动作滞了滞。
“怎么了?”觉察到不对的任篁仰起头看向出神的禹司凤。
禹司凤眯了眯双眼,再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双手捧住少女的脸颊,抵着额头贴了过去。任篁只觉得自己四周的空气都被对方吸得干干净净,望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大脑瞬间停止了工作。
“司……司凤?”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一直以为,自己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敲开这人的心门。从重逢起,到高氏山,再到浮玉岛,他的情人咒越中越深,甚至无法自拔。浮玉岛那夜,他只道任篁和昊辰是天定姻缘,心灯也只会为昊辰长明,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捧着她送来的心灯。万劫八荒镜中,他知晓了与褚璇玑九生九世的纠葛,虽对前世自己对褚璇玑的感情感到复杂,但对和任篁之间的感情却没有生出动摇。
而今,他手臂上的三个青羽印记已然尽数祓除,他所担忧的,全部烟消云散。
这叫他如何不欣喜,如何不雀跃?
被蜜意充斥的禹司凤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化作简单明了的三个字。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傅诗淇的沉香如屑都要上了我这篇居然还没写完orz
别问,问就是卡文了orz
即使这样我也要大喊一句:战损yyds!!!
第57章 少年游01
禹司凤休养几日后便能下床行走了。见他已无大碍,柳意欢和亭奴也可以放下心来前往东海,帮助玉儿修炼神魂。接下来的日子,司凤的起居基本都是由任篁照顾的。
“哎呀,落天火啦——”
任篁从镇上抓药回来的路上,就看见几个行色匆匆的农民背着包袱逃窜。听见落天火三个字,不免眉头一皱,伸手拦下了他们询问:“老伯,您说哪里落天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