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求还叫简单？
颜菲怀疑人生。
“……老师，我可是从十班杀进来的，能进来已经拼了半条命了，您让我考年级第二，不若直接一口否决了我的请求，我还能死得痛快点！”
“不行啊？”老何温温地笑，“那算了吧。”
颜菲咬牙，不服输道：“考第二就考第二，老师，您可要说话算话。”
老何笑：“行，全班同学作证，为师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那时，颜菲十七岁，半只脚已经成年，她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觉得自己漂亮、聪明、有钱，是十全十美的白富美，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她自信非凡，无所畏惧。
既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放了话，颜菲自然不想被人小瞧，况且她已经进了一班，她的目标就是要挨着江寒坐。
她埋头学习，每一次月考都在进步，进入年级前三十，进入年级前二十，进入年级前十，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她得知自己以十六分的差距被江寒压在年级第二的时候，兴奋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那时高三年级自然还没有放假，全年级都留在学校补课，因为那天要出期末成绩，上午所有的课都安排成了自习。
成绩在第一节 课就出了，老何一口气发完所有试卷，在学生们的嗷嗷嚎叫中开起了班会，做这学期的总结。
临到末了，见年级第二举手，便问她有什么话要说。
颜菲笑眯眯地问：“老师，您看，我已经考到年级第二了，您是不是忘了，当初开学的时候，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承诺啊？”
老何震惊，“你还记得？你不是满脑子只有学习？”
“老师，您看我像是满脑子只有学习的人吗？我分明满脑子都是江神。”
毫无意外地，全班又是一阵鹅叫声。
老何哭笑不得道：“你一个姑娘，怎么不知道矜持点，你看你把我们班年级第一的脸都给闹红了，这要是你搬过去，影响他的成绩怎么办？”
颜菲瞅向江寒，男生满脸通红，许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在喧闹的人声中抬起头，撞上她的视线，几秒后又默默别开了脸。
这下，连耳根都红透了。
颜菲后知后觉地也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羞赫归羞赫，该办的事却不能马虎，她厚着脸皮道：“老师，您莫不是反悔了？”
“当然不是，让你搬过去也不是不可以，”老何笑道，“这样吧，未免影响学习，你若是掉出年级前五或者江寒没有考到第一，你就搬回来。”
颜菲：“……老师，您说话不算话啊？”
老何笑得意味深长，“我哪有说话不算话？你考了年级第二，我让你搬过去，我承诺的，我做到了，但我没说不再让你搬回来啊。”
颜菲：“……？？？”
靠！
棋差一着。
“老师您也太毒了，要颜菲稳住前五，比让寒哥次次考第一难多了。”
“是啊，人家颜菲是来追人的，又不是真的来学习的，哈哈哈。”
“不知道寒哥是不是也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卧槽，高扬你不想活了？这种话都敢说，寒哥刚刚瞪了你一眼！”
高扬不知死活地笑：“你知道个屁！寒哥那是恼羞成怒。”
同学们拿他们打趣，颜菲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她进一班后，高调也不是一两天了，奇怪的是江寒竟然也没黑脸，那时她就想，他真的是挺有风度的一个男生。
长得帅，成绩好，还能善良地扶老奶奶过马路。
她眼光真好！
老何信守承诺地调了座位，那时坐在江寒前面的是邱俊，他秉着看戏的心态，一边乐呵着看热闹，一边和颜菲换了座位，走之前还别有深意地拍了拍江寒的肩。
他忍着笑意，俯身小声对江寒说：“寒哥，你未来媳妇儿实在是太虎了，兄弟我担心你降不住啊哈哈哈！”
江寒抬头，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没好气道：“滚吧。”
“啧，重色轻友！”
“你们两个男生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颜菲抱着一摞书，戳了戳邱俊的肩，“是不是舍得不走啊？”
“舍得，舍得。”邱俊笑，抱着书走远了。
颜菲把书放到课桌上，朝江寒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江神，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前桌，以后大家好好学习，共同进步，加油！”
她比了个打气的手势。
有那么一瞬间，江寒怀疑，她说她喜欢他，其实只是借口。
因为他从未见过，有谁，会因为喜欢一个人，从十班杀到年级第二。
临到了他跟前，还跟他说，要“好好学习，共同进步。”
颜菲说是追着江寒去的，但她其实很安分，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极少借着地理优势回头找江寒说话，她不想影响江寒刷题。
只有有时候遇到实在不知道怎么做的题，才会转身寻求江寒的帮助。
江寒也很意外，原以为她搬过来后会有事没事就回头找他解题、跟他借笔、找他说话，没想到她竟然还挺安静。
他刷题的时候，她几乎不会打扰他，课余时，也不会把喜欢挂在嘴上，他亲耳听到她说喜欢他，也就那么一两次。
虽然她取了一个“江神的倾慕者”那么中二的微信昵称。
颜菲窝在被窝里回复蒋忆梅的微信。
江神的倾慕者：出去玩儿？这么冷的天，你想去哪儿玩儿？
踏雪寻梅：嫌冷我们可以选室内嘛，要不去唱歌吧，人民广场新开了一家KTV，听说环境还不错，我们去KTV唱了歌，到了零点还可以看烟花。
颜菲当然心动了。
江神的倾慕者：去！
踏雪寻梅：那我们晚上七点在KTV的大厅集合，谁先到谁开包间。
江神的倾慕者：行。
过年的时候总是很热闹，大人有大人的玩儿法，小孩有小孩的乐趣，颜菲在家里陪父母吃了年夜饭后就打车去了人民广场。
她到的迟一点，蒋忆梅已经开好包间了，颜菲以为蒋忆梅只约了她，到了才发现，还有好几个平时走得近的同班同学。
邱俊、高扬和祁烨竟然也在。
“你们叁怎么也在？你叫的？”颜菲的视线在包间里扫了一圈，没见到江寒，高涨的情绪瞬间焉了下去。
江寒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和热闹。
“楼下遇到了，他们也想来唱歌，我们就拉他们一起了，”蒋忆梅笑道，“人多热闹。”
“江寒不来吗？”颜菲不死心地问。
邱俊接话：“问了寒哥，他说他不来。”
颜菲“哦”了声，没再说话。
包间里开了空调，穿着羽绒服有点热，她把羽绒服脱了，顺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她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短毛衣和一条牛仔裤，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饮，靠到沙发上看高扬扯着嗓子唱歌，兴致缺缺。
祁烨坐在靠门的位置，拿手机拍了张颜菲面无表情的照片发给江寒。
火华：/图片。
火华：还来不来？
H：位置
蒋忆梅虽然开了个大包间，但包间里人多，又开着空调，没一会儿颜菲就觉得闷热，她也懒得听他们扯着嗓子干吼了，打算去外面大厅透透气。
走廊上的灯光五颜六色，地板上反射着五彩的光，颜菲心不在焉，一个拉开门不长眼睛的男人朝她撞过来，她都没有发现。
直到被一只手用力地扯到一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颜菲被迫撞进一个男生的怀里。
那人身上有清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很好闻，仔细嗅，好像还能闻到一股甜，她懵逼地抬起头，看见了她甚为熟悉的下颚线。
很多年后，颜菲仍然记得那一瞬间的感觉。
好像她跨过千山万水，熬过日月轮回，就为了和这样一个人相遇。
“你不是说你不来？”颜菲仰头望他，两人靠得极近，她仿佛能感觉到男生呼出的热气洒在她的颈间，她讷讷道：“怎么又，突然过来了？”
江寒微微推开她一点，男生的耳朵染了一点红，他道：“正好在这边有点事，就过来看看，你要走了？”
颜菲连忙摇头，眼眸亮晶晶地说：“我只是出来透透气，那我们进去吧。”
男生站在那里没动。
“不进去啊？”颜菲的眼里又有了一点失望。
“太吵，不想进去了。”江寒说。
颜菲望了眼包间的门，包间里的确很吵，就蒋忆梅和高扬那两个人的嗓门就能震破耳膜，而且里面人多，很闷，否则她也不至于出来透气。
颜菲也不想勉强江寒，问他：“那你要回去了吗？”
江寒望了眼大厅的方向，又回头看向她，小姑娘的失落就摆在脸上，瞒不了任何人。
他忽然问：“看电影，去吗？”
“去。”颜菲毫不犹豫地说。
到了电影城，江寒让她在休息区等，他去买电影票，颜菲本来想拒绝，让江寒在这里等，她去买票，但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从包里拿出学生证递给他。
“你过年出门还带学生证？”江寒意外道。
颜菲“啊”了声，笑说：“用学生证买票可以打折啊，不用白不用，是吧。”
“说得对，所以我也带了学生证，”江寒接过她的学生证，把两个本本放在一起。
颜菲一眼扫过去，目光落在那两张学生证上，突然觉得，江寒手里的两个本本好像两张结婚证，结婚证啊，她的脸蛋蓦地一红。
留意到她的脸色逐渐泛起红晕的江寒：“？”
“你热吗？”他问。
“啊？不热。”颜菲摸了摸脸。
江寒问：“你想看什么电影？”
“随便吧，你选什么我看什么，我不挑，什么影片都能看。”
江寒凝着她，几秒后道：“有些影片是不能看的。”
“什么？”
“少儿不宜。”
于是，颜菲的脸蛋更红了。
她怀疑江寒在讲黄段子，但是她没有确凿的证据。
江寒选了一部悬疑片，整部电影具体演的什么，颜菲一点儿都没看进去，第一次和江寒看电影，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江寒身上。
他喝水了，他吃爆米花了，他用手撑着脑袋，好像兴致并不高。
颜菲有点焉了，他会不会觉得跟她来看电影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啊？
“颜菲。”
她突然听到他叫她，颜菲偏头，借着电影院内昏暗的光线望向男生偏冷的侧脸，谁知他也正好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江寒问她：“电影好看吗？”
他们挨得近，颜菲莫名有一点慌，她回答道：“还行吧。”
“那你猜，到底谁是大Boss？”
“男二吧。”颜菲可不会承认她根本没看电影到底演的什么玩意儿，按照常理来说，通常男二都是最后的Boss，希望她运气能好点，别被江寒看穿。
谁知她这个答案一出口，旁边的男生蓦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很短，但还是被颜菲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其实很少笑，但不知道为何，他每一次笑，都让颜菲觉得，能蛊惑人心。
她愣了愣。
男生忽地靠近了几分，噙着笑意低声说：“男二出场就死了，电影都演了一个小时了，来电影院不好好看电影，你在想什么？”
他呼出的热气直往她的耳廓里钻。
颜菲凝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心脏狂跳，鬼使神差的，她蓦地，微微抬起下巴，粉嫩的唇飞快地啄了下男生的侧脸。
然后，在对方的愣怔中，端端坐回去，目视大荧幕，俨然一副乖孩子模样。
可惜，红透的脸，泄了她的底。
电影后面还演了什么，颜菲更是不知所云了，她也不敢再去看江寒，只眼角余光留意到他拿起那瓶放在扶手上的冷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全喝了干净。
大约是想发怒，却又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只能喝冷水让自己冷静，
颜菲心道：“是你自己凑过来的。”
“嗯，新年礼物。”江寒说。
颜菲一愣，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不知不觉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她脸上的热意退了些，顺口问道：“什么新年礼物？”
江寒：“我的。”
颜菲听得一头雾水，但潜意识告诉她，最好还是别问了。
就江寒这反应，也没打算告诉她。
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已经十一点了，散场的时候他们走在最后，按照江寒的习惯，这个时间他也要回家去了，颜菲有点舍不得，但又想到今晚一起看了电影，她还……
还偷了个吻，已经是她额外赚了，又始终都是高兴的。
临近十二点，来广场上看烟花的人越来越多，有几家卖小吃的店铺打开门做起了生意，颜菲礼尚往来道：“你饿吗？我请你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有卖面食的，有卖油炸的，还有卖小蛋糕的……
颜菲也没等江寒回答，先去买了两杯热，递了一杯给江寒，“热的，暖身。”
江寒喝了一口，觉得太甜。
他实在不大喜欢太甜的东西，觉得腻，但颜菲却很喜欢，她的课桌上经常都摆着花花绿绿的饮料，可乐、奶茶、橙汁……
此刻她捧着热饮，含着吸管慢悠悠地喝，脸蛋被暖气熏得红彤彤的，显得特别地，可爱。
江寒的目光从她嘟起的嘴唇上扫过，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一触即分的吻，心头升起一股燥，他堪堪别开脸，又低头喝了一口甜得发腻的热可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