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想明白,孤舟的许智就已经率先上前将李芳扶了起来,并关切地问道:“阿姨,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你啊小伙子。”李芳抬袖试了试发红的眼睛。
许智指了指颜菲离开的方向,“您跟颜菲,你们是亲戚?”
“那是我侄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她离家好些年了,我们一直在找她,听说她住在这儿附近,我在这周围找了她好久才知道她在这里上班,”李芳说着,哭了起来,“谁知道我那侄女对我误会这么深,见我到,跟见仇人似的。”
许智讪笑:“有误会嘛,说清楚就是了,不过您在这儿守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去吧,否则,保安也要来赶人的。”
李芳抹着眼泪点头:“好,我知道了。”
江寒看了李芳几眼,他曾经见过这个中年女人,但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没有说什么,率先朝电梯走去。
许智几个也不敢再逗留。
李雪见大家都走了,自己也紧跟了上去。
进了电梯,许智道:“寒哥,嫂子凶起来真吓人,我刚刚以为她就要动手打人了。”
嫂子?
李雪被这个称呼惊得眉心一跳,她满腹疑问,却不好意思多问,待出了电梯,急匆匆地朝办公室走,一脸八卦地问坐在座位上满脸郁闷的颜菲。
“颜菲,你跟江律师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颜菲干巴巴地回答。
“你们没在一起,许智叫你嫂子?”
颜菲打开文件,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顿敲,一边回答李雪的话,“他们办公司的都喜欢瞎起哄,你听着就好,不必当真。”
李雪:“呃……”
顿了顿,她忽然又道:“那你知不知孤舟律所来了一个大美女?”
“不知道,是客户?”
“不是,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实习生,他们律所为了欢迎新人,还特地聚了次餐,许智的朋友圈里有他们聚餐的合照。”
“哦。”颜菲回应。
“你就这反应?”李雪难以置信。
“那不然呢?”颜菲反问。
李雪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她其实还有很多八卦想问想说,但见颜菲一脸刚吃了屎的表情,悻悻地放弃了。
李芳和颜能德现在住在城郊一个老旧的小区里,他们家在五楼,两室,是破产后他们唯一保住的财产。
李芳一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她眉头大皱,心中鬼火升腾,扯开嗓子就开骂:“颜能德,你又抽得满屋子烟,你一天到晚不是抽烟就是喝酒,你是要死吗?”
颜能德躺在沙发上,手里的烟已经抽完了,只剩下一个烟头。
他把烟头丢在垃圾桶里,起身坐起来。
“见到人没有?”他问。
李芳刚压下去的一点火又升了上来,没好气道:“见到了,见到了又怎么样?那死丫头,一掌就把我推开了,害得我摔了一跤,我人还没爬起来,她就跑了。”
李芳把心爱的包取下来放到衣柜里,冷笑,“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功夫。”
过年那会儿,颜泽回家提过一嘴,说见到颜菲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态度很冷淡,当时他们就问,颜菲人在哪里,那时颜泽还不知道,而且他也没有颜菲的联系方式。
自那后,颜能德就在南瑜市到处找人。
南瑜市很大,想找个人哪儿那么容易,颜能德一直没找到,本来都打算放弃了,谁知道前两天颜泽回家,又说了颜菲的事情。
还知道了颜菲住在金湖那边,而且就在金湖大厦上班。
李芳趁今天周一,去金湖大厦堵人,突然见面,她没想到颜菲会那么凶,否则她也不至于贸贸然地叫住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跌了个屁股蹲,太丢脸面了。
颜能德又摸了根烟点燃,正吸着,李芳突然大喊:“什么味儿?”
说着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颜能德被她吓了一跳,一偏头,看见沙发边的垃圾桶燃了起来,他老眼一瞪,立刻就拿靠枕去灭,结果靠枕刚靠过去就燃了起来。
火大,颜能德吓得立刻丢了靠枕。
第61章
然而,这老家伙人老了,脑袋也不灵光,往哪儿丢不好,偏生给丢在了沙发上,沙发跟着就燃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
李芳吓得发出土拨鼠的尖叫,一边尖叫一边去厕所提水。
“让开让开……”她提着水桶出来,喊叫道。
然而,脑袋不灵光的颜能德没能精准地闪开,一桶水精准无误地泼到了颜能德的身上,泼得颜能德破口大骂:“你个瓜婆娘,你泼你妈呢……”
屋里一阵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将火扑灭,颜能德已经被李芳泼成了一个落汤老公鸡,在没有空调的大冬天,缩着身板冷得瑟瑟发抖。
李芳看着满屋狼藉和落水公鸡一样的颜能德,崩溃地将水桶往地上一丢,一边伸手捶打颜能德一边扯着嗓子哭嚎起来,“俺这过的是死妈日子哟!”
奔溃得连方言都出来了。
颜菲收到江寒微信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那会儿她正忙,看见手机屏幕闪了下,江寒的信息跳上了屏幕。
江王八:晚上要一起下班吗?
颜菲抽空回了一句。
再撩我就打人了:今晚加班。
对方秒回。
江王八:我等你。
再撩我就打人了:等我干嘛?我都不知道我几点下班。
江王八:多晚我都等你。
并没有说等她干嘛。
微信消息在疯狂闪动,颜菲的注意力被工作转移,没再跟江寒闲聊,这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灯火辉煌。
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她低头一看手机,已经晚上八点了。
门口有敲门声,快递员提着大盒小盒进了办公室,把手里的外卖放到门口的办公桌上,说:“打扰一下,江先生定的外卖,四人份的,麻烦签收一下。”
办公室里其余三人齐齐朝颜菲看过去。
他们办公室刚好三个人。
颜菲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饿了,她也没等别人说什么,自觉地走过去签了字,然后一边打开外卖一边说:“有人请客,你们就别客气了,过来吃吧。”
“好嘞!”三个同事齐齐围了过去。
江寒点的清淡,一大份海鲜粥、炒虾仁、蒸饺、鸡蛋炒韭菜、青椒炒肉丝、干煎带鱼,都是家常菜,分量很大,足够他们四个人吃。
李雪“啧”一声,“江律师还挺有心的,一点辣的都没有。”
颜菲有点无语,“我不爱吃清淡的。”
“人家江律师照顾着你的胃,你还嫌东嫌西的,要是我老公愿意这么照顾我,我睡着了都得笑醒,”薛雅笑道,又朝何天宇说,“瞧着没,追女孩子的必备手段。”
何天宇比颜菲还无语。
“我要是能月入百万,女朋友想吃龙肉我都给她买。”何天宇接话道。
颜菲的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月入百万?你说江寒?”
“你不知道啊?”薛雅奇道,“他们前阵子不是挺忙的吗?听说江律师负责的那个案子,经济纠纷高达九位数,后来胜诉,江律师到手是七位数。”
“孤舟律所一共三个股东,一个张博远,一个林浩轩,还有一个就是江律师,张博远是最大的股东,家里给他出了点钱,支持他创业,他就和林浩轩合伙开了个律师事务所,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很艰难,后来江律师技术入股,在短短的一年后,孤舟就实现了飞升,从小办公室搬大办公室,前年,他们把整层十七楼都买了下来,这些江律师没跟你提过?”薛雅问。
颜菲:“……没有。”
“那他还挺低调的。”薛雅说。
颜菲想起江寒表白时,让人布置的满屋顶的花,现在想想,没个几万,估计搞不下来。
她当时满心思都飘到别处去了,都没有好好欣赏,也没有拍照留念,如今回忆起来,当真后悔,那满屋顶的浪漫都被她给浪费了。
“他说他的房子和车子都是贷款买的。”颜菲说。
“贷款?不可能,他根本不需要贷款。人家可能只是不想让你有太大的心理落差,”李雪笑话她,“毕竟曾经是一个班的同学,结果进了社会,这差距,简直不要太大。”
颜菲感觉自己中了一枪。
“你再说,我就哭给你看。”她威胁道。
李雪挑挑眉,“你哭一个看看,我还没见过你哭呢,挺好奇的。”
“什么恶趣味!”颜菲哭笑不得。
吃了晚饭,还得继续工作,颜菲给江寒发了一条微信,表示感谢,并标明以后不用这么麻烦,她饿了自己知道点餐,江寒回了一个干瘪的“哦”,就此事没再多说。
过了会儿,他在微信上问她什么时候下班。
再撩我就打人了:还不知道。
江王八:下班了跟我说。
再撩我就打人了:?
江王八:我还在办公室,等会儿一起走,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从金湖大厦到筑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晚上路灯通明,整座城市都被照得璀璨,似乎没什么不安全的,她觉得江寒有点杞人忧天。
颜泽接到李芳电话的时候,是这日的下午,当时他还在上课,揣在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连着挂断了两次,李芳还在打。
颜泽怕家里出了事,躬身趴到桌子底下接电话。
刚一接通,手机那端就传来李芳哭天抢地的声音,“儿啊,你快回来吧,家里着火了,左右邻居都过来闹,在我们家吵翻天了都。”
“着火?你们没事吧?火灭了吗?”颜泽头大地问。
“我们没事,火已经灭了,你快回来,马上回来。”
颜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三两下收拾完东西,跟导师请了假就往家里狂奔,一路地铁加出租,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家里当真是一片凌乱。
沙发和茶几被烧得不成样子,客厅里满地狼藉,但其余的东西都没有被烧,初步可判断当时的火势应该不大,但是浓烟却不少,从窗户飘了出去,吓坏了周围的邻居,
邻居报了物业,物业和邻居都过来敲门,李芳给他们开了门。
众人一进屋,就看见了房子里的这副鬼样子。
就跟几年没打扫过似的,又脏又臭,到处都飘着一股尿骚味儿,厨房里还有蟑螂在爬,水池里堆了一大堆碗,也不知道堆了多少天了。
而且还烧了沙发和茶几。
不过那沙发和茶几看着也很老旧了,散发着一股霉味儿。
李芳脸色格外难看,颜能德则像个死人似的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老半天都不说话,抽了一根烟又一根烟,不停地咳嗽。
众人都觉得他们这对老夫妻是对危险分子,看得越发闹心。
接着便是一通指责。
颜泽进屋时,屋里还站着房东和物业,还有小区居委会的两个代表,不大的客厅站满了人,一眼就让人头大。
李芳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指着物业和邻居他们欺负人,想要他们的命。
她这话一出来,物业和邻居又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让他们搬到别的地方去住,李芳当然不可能搬走,和他们对着吵。
一时间,几乎要吵翻了天。
颜泽听得头大,不停地道歉和安抚,说了一大堆好话,才终于让他们离开。
他们离开后,颜泽靠到餐桌边上,问:“怎么着火的?”
“还不是你爸,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抽烟,烟头没灭就往垃圾桶里丢,”李芳一边骂一边哭,“有你这老不死的爸,这日子是越过越难了。”
曾经颜泽的朋友问过他,他的一双父母身康体健,怎么轮得到他争分夺秒地读书打工,有时候甚至连学费都交不起。
难道他的爸妈都不工作吗?
他们家破产后,欠了不少债,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到如今还有几十万的外债没有还清,破产后颜能德一蹶不振,整日抽烟酗酒,他那时还小,打不了工,家里突然断了生活来源,李芳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到处找工作挣钱。
可她自嫁给颜能德后,一直在家里享福,从来没出去工作过,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加之她年龄又大了,最后竟然只有酒店保洁愿意要她。
可惜她脾气太大,总是得罪人,保洁的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每个月挣的钱也仅仅只够一家人的吃喝。
如果只是这样,便也罢了。
偏生李芳和颜能德还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整个家乌烟瘴气的,他们又不爱做家务,家里又脏又乱还充斥着他们的争吵声,简直能让人奔溃。
后来,他搬到学校去住,一有时间就去做兼职,然而每次放假回家,都能听见父母的争吵声,他就越来越不爱回家了。
有课就上课,没课就打工,有时候晚上打工到太晚,遇到学校宿舍关了门,就随便找家网吧对付一宿,三四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说起来容易,但其间心酸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凡他的爸妈像个样子,少一点争吵,好好做人,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过年还要出去打工。
如今听着李芳指着颜能德哭诉,颜泽是烦不胜烦,他正要说话,坐在小板凳上的颜能德突然站了起来,一个烟头就朝李芳的脸上丢去。
可惜颜能德人老了,丢个烟头都没有准头,没仍在李芳的脸上。
颜能德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李芳就开始骂人,“你个瓜婆娘,一回家就骂骂咧咧,老子的运气都被你骂霉了……”
后来一连串的颜泽说不出口脏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进去。
李芳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东西在客厅里对骂起来,什么难听的词汇都能出口,什么难看的姿势都能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