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向怀的笑声带动着胸腔震动,他也引用了个八卦:“可能跟某合伙人为了撬人妻,每天手写情书深情告白,结果被人丈夫拍照写投诉信发到全律所内网邮箱那样程度差不多的变态。”
“所以,是深情么?”
他没有回答,任由她解开了他的锁屏,壁纸就是她的照片,她小学的时候参加游神节的照片,她问:“你怎么会有的?我哥给你的么?”
“不是,你当时给我看了之后,我就从你手机上发给了我。”
“偷照片的小偷。”
他还偷了更多的照片,他的手机里有个名叫小菩萨的相册,不管他换了多少个手机,这些照片都会跟随着导入,有她还是个婴儿,穿着毛绒绒的大斗篷像个不倒翁一样坐在床上的照片,也有她小学坐在送货的三轮车后,懵懂地看着镜头的照片,还有她高中毕业前穿着白色水手校服嘟嘟嘴的照片……
很多很多,她的满月、百天、周岁、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甚至还有她在开伦律所工作后的照片。
她高中拍毕业照的那天,学校允许学生自带相机、平板等来学校拍照,他们的女生校服是改良版的水手服,但搭配的是黑色长裤,她和同学们正在拍纪念照,突然有人喊她:“澄澄,你哥来了。”
她以为是周秉澄,兴致缺缺,连头都不想回,有女生小小地惊呼,眼睛发亮,脸颊泛红:“澄澄,你哥好帅啊,穿白衬衫的少年,虽然我们校服就是白衬衫,但我没见过一个能把白衬衫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
周织澄为她们的眼光感到悲哀,周秉澄是个又丑又傻的老男人!
但她一转头,却跌进江向怀那含着浅浅笑意的黑眸中,他就站在教室的前门那,半倚靠着门框,连日光都格外偏爱他,在他的脸上打出了漂亮的光影,他还犯规地歪了下头:“澄澄,不欢迎我么?”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一瞬间的心动,心脏都要蹦出了嗓子眼,周围的吵闹喧嚣全都掩不住她鼓动的心跳声,她想哭,想不管不顾地抱着他,发大水一样地哭,她本来泪点就低。
他不是说他很忙很忙么,这是他正式工作的第一年,他还只是个一年级律师,要用大量的时间成本去换取工作上的成长,她都不敢打扰他,根本没想过,对于大人来说,那么无关紧要的一天,他也会从北城专门赶来。
她抱着平板和手机,跟他漫步在校园中,一中背靠着山麓,教学楼都建在了半山腰上,有一道道很长很长的台阶,弧形拱门上爬满了盛开的粉色三角梅,她走在他旁边,在心里偷偷跟他恋爱,正好他穿的白衬衫也像校服,要穿过这个浪漫的迎生拱门,走下这个长阶,再坐在郁郁葱葱的百年古榕树下聊天,傍晚在图书馆后面的长坡上迎着橘色夕阳散步,毕业的时候一起从高三楼扔下漫天的白色纸飞机。
他要给她拍照,接过了她的平板和手机,还观察了下,开玩笑:“你们不是不让带电子设备么,阿公还给你买 Ipad 2 和 Iphone 4 啊?”
“爸爸买的,之前跟你说过的,他们在国外。”那时候的她还有点青春期的别扭,时常觉得爸妈是拿钱来弥补他们的缺失陪伴。
他笑了笑,给她拍了很多照片,但她最想的是有人能给他们合影,就在繁盛的三角梅下。
他们坐在了台阶上,他姿态闲散放松,勾唇笑,而她拘谨紧张,睁着眼眸,像个听话的小学生,更听话的是一阵初夏的微风,扬起了他的白衬衫,就像是她珍藏在平板里,那些小说里的少年,如白鸽,如芝兰玉树,留在永不褪色的青春记忆中。
画面定格,这张照片也在江向怀的手机相册中。
周织澄翻到她大学毕业的照片时,微微一怔,因为她没有见过这一张照片。
“是你拍的么?”她问,因为那时他们已经分开了。
“嗯。”江向怀说,“你毕业我怎么会不在。”但他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她,毕业典礼、上台拨穗,全体合照,他只是觉得遗憾,她高中毕业时他们在长阶上留影,说好了大学毕业时要在法渊阁前的阶梯上合照的约定,却无法实现了。
周织澄眼睛酸热,继续往后翻,后面是她回南日县后的照片,有些是生活照,隔得很远,拍得很模糊,陆陆续续的几年,从夏天到冬天,什么季节都有,有些是她的工作照,她通过律协实习律师考核后,发在朋友圈的自拍,律所公众号公布的她的执业照,她出现在南日县法制节目的采访截图……
她沉默了一会:“你是不是变态,跟了我这么多年。”
他澄清:“没有跟,我也要工作的,只是休假的时候偶尔会来看看你。”
她抿着唇,若是再开口,声音就要发颤了。
她又打开了他的微信,置顶是她,下面的除了工作外,还有夏明宁和他爸爸,他跟夏明宁说了他要辞职、离开明迪的事情,他还没回他爸爸的消息,他爸爸问他什么时候回北城,说他妈妈已经生气了。
江向怀说:“我会跟我爸妈说清楚的。”
周织澄抬眸看他:“她现在还打你么?”
江向怀很淡地笑了下:“打啊,她连赵延嘉都打的。”
她一时间心有些沉,他见她不作声,漆黑的眸子弯了弯:“怎么?现在觉得我变态,开始后悔了么?”
她压下了泪意:“你怎么好意思说人家会写情诗的合伙人变态,你是变态跟踪狂,还不写情诗,不告白。”
他亲亲她的额头,看着她湿漉漉的黑眸,一颗心涨得满满。
认真郑重,嗓音含笑:“我当然喜欢你,也当然爱你……只是情诗,我也很想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写给你,可惜,我没有这个才华。”
他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目光坦诚,眨巴着眼,要他讲清楚:“有多爱?”
这要怎么说?江向怀突然觉得人类的语言真贫瘠,他想不出该如何形容爱意。
“会再突然不耐烦地让我别再烦你么?”
江向怀呼吸微窒,知道这是她的心结,是他伤害了她,就算再认真地道歉也无法弥补曾经的伤,沉声:“当然不会。”
“那我原谅你了。”这样的周织澄是他熟悉的,会坦诚地撒娇,也会可爱地放狠话,“再有下次,我就……”
“就怎么样?”
“就剁下你的兄弟。”
这个兄弟当然不可能是赵延嘉。
江向怀失笑,他没有写情诗的本事,只能在朋友圈编辑一条难得的原创图文:“我爱的人。”
配图是他们在一中长阶上的那张合影,没有屏蔽任何人,也就是他的父亲也会看见。
门外有人敲门。
江向怀微微拧眉,大概猜到是谁了,本不想开门的,但又嫌吵,他让澄澄盖好被子,下床去开门。
能这样噼里啪啦地拍他门的人只有赵延嘉。
赵延嘉也穿着酒店浴袍,挠挠头:“哥,你在里面干嘛呢?这么久不开门。”他说着,就想进去,却见江向怀只开了小小的一条缝隙,摆明了不让他进去。
江向怀微微拧眉:“你有什么事吗?”
赵延嘉好奇:“哥,你不方便吗?里面有人吗?”
平时他哥的房间他都是随便进出的。
江向怀不愿意多说,神色浮现了浅浅的不耐:“没事就回去睡吧,明天见。”
“里面的人我不能见吗?”自认单纯的赵少爷一开始没往女人那方面想,但他看见他哥泛着水光的唇,微微敞开的浴袍,遮遮掩掩的模样,他眼睛猛地一扫,隐约看见了靠近门口沙发上的女人衣服。
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气血上涌,又见到脚下踩着的情色小广告,这破酒店每天没完没了地给房客塞这种下流小卡片,他弯腰,捡起了色情卡片,气得脸色涨红,为周律师生气。
“哥,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江向怀:“?”
“里面是女人对不对?”
江向怀沉默。
赵延嘉怒意更盛,摇头:“你怎么能对不起周律师?看你嘴巴红光的,真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嫖娼是男人最大的毒!我要报警,大义灭亲,让你去派出所七天乐。”
江向怀看着他手上扬来扬去的小卡片,上面印着衣着暴露的女子照片,写道:“玫瑰之约,美丽预约。”
更是沉默。
赵延嘉趁他不注意,推了下门,从他的腋下钻进了房间里。
“赵延嘉。”江向怀拉住赵延嘉。
但赵延嘉已经看到了房间里的女人,他迅速地转过身,脸颊泛红,手忙脚乱地往外走:“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再见了,哥,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第69章 嘉嘉怀怀
晚上 11 点。
周国华坐在梅梅小卖部里,他推了推眼镜,根本看不进电视,一会盯着转动的钟表,一会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的路上看,眉头锁得很紧,忍不住咬牙切齿:“好你个外省仔,都几点了,怎么还不送澄澄回家?雨下这么大。”
他拿着手机,想给澄澄打电话,自言自语地嘀咕:“我就说,我想给我的阿命送伞好了,不是催她回来,也不是监控她……”
但转念一想,等下她觉得我这个阿公管太多怎么办?但不管怎么样,不能未婚外宿啊,谈恋爱就谈恋爱,晚上总得回家睡觉的。
蔡梅扫完地了,见他还在纠结:“好了,该睡觉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不用管那么多,年代不一样了。”
周国华恼怒:“再不一样也不行,起码得先订婚。”
“那你给澄澄打电话。”
“我不打,要打你打。”
“你做好阿公,坏阿嬷让我当是不是?我也不打电话。”蔡梅还能不知道他的想法,怂恿他,“你可以给向怀打。”
两人正拌着嘴,周国华眼睛一亮,“欸”了一声,澄澄终于回来了。
蔡梅连忙走到门边,对雨中的两人喊道:“快跑进来,雨下这么大,你们两个身上怎么都这么湿啊?是淋雨了吗?不会先找个地方避雨啊?”
周织澄拉着江向怀快步地跑进了小卖部。
刚刚赵延嘉进来后,她就决定还是回家好了,但是不能换衣服,所以只好又穿回了湿漉漉的衣服,江向怀也有样学样。
蔡梅见两人这落汤鸡的模样,心疼道:“先去洗澡,小心感冒。”她转头看向了周国华,“你去秉澄房间里,给向怀找一套换洗衣服。”
周国华眉头锁紧,神色不悦,洗澡了不就要留宿了吗?不行。
江向怀连忙道:“阿嬷,不用,我回酒店洗。”
蔡梅气得拍了下周国华的肩膀,对江向怀说:“你不用理会这死老头,雨下这么大,你再走回酒店,那肯定会感冒的,你今晚就睡在我们家,空房间多的是。”
“不行。”周国华立马反对,虽然他要孙女婿,但是规矩得有。
江向怀抿唇:“阿嬷,我还是回去吧,不要让阿公为难……”
“为难个头。”蔡梅越说越气,“你等等,阿嬷去帮你拿,今晚别回去了,听到没?”
她说完,就上楼去了。
江向怀似是为难:“阿公,这……”
周国华冷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外省仔就是故意的。
他看了江向怀一眼,哼声道:“你要是真有心跟澄澄有个好结果,就得让我们双方家里人见一见。”
江向怀自然考虑过这个问题,说:“等节目录制结束,我会带我父亲来南日县,如果他没来,我小姨会来。”
他语气微顿,还是说了实话:“我母亲她有躁郁症,情绪不太稳定,不过我的事情,我能自己决定。”
周国华一听,眉间的折痕更深,正想说什么,楼上的蔡梅已经在喊:“向怀,快上来洗热水澡。”
周国华:“你先去洗澡,等会说。”
*
江向怀冲了个澡出来,就见周织澄坐在床边。
床单也是蔡梅刚铺上去的,粉色的粗布床单,纯手工制作,牡丹花纹,撞色大胆又鲜艳,很明显的阿嬷之爱。
她打量着他身上的睡衣,忍不住笑了,她第一次见到他穿卡通睡衣,明黄色,配上他这张脸,有点违和,前面的图案是可爱的柯基,后面却印着男神二字,不伦不类。
蔡阿嬷也进来看,却很满意:“我就说我眼光很好,这是全新的,上次换季打折我给秉澄买的,他还没穿过呢,你猜多少钱,34 元一套,170 元打的折扣,纯棉的,质量很好,穿得舒服吧?”
江向怀倒很配合地露出笑容:“很舒服。”
周织澄怀疑他这辈子还没穿过 170 元的衣服。
蔡梅把他换下的衣服拿走去洗,说道:“阿嬷给你洗了甩干,晾一晚上,看下明天早上能不能干,不行你就穿秉澄的。”
她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盯了眼江向怀的裤裆。
江向怀脸色淡定,神色自如,手却差点下意识地就要遮挡上去了,阿嬷的眼神让他害怕,他就是还不太适应阿嬷偶尔的过分亲昵,他和家人的关系偏向于恶劣和冷漠,他妈也不可能会关心他内裤穿什么。
蔡阿嬷:“这条冰丝内裤怎么样?”
“挺好的。”
“紫色的哦,我买的时候,卖货的老板说,一定要买这个颜色,发财好命。”
周织澄都好奇了:“为什么?”
蔡梅:“紫腚发财啊,老板是北方人,她说腚就是屁股的意思。”
指定发财。
周织澄反应了过来,下一秒就笑得不行,这谐音梗,恰好阿公阿嬷这样的老一辈本地人说普通话就不分平翘舌。
蔡梅走了之后,她还忍不住盯着江向怀的屁股笑。
江向怀眉眼弯弯,对她道:“今晚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