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期是无意自然流露对赵穆的亲昵和关爱,赵穆则有些意外,他的举动让她感到温暖。她抬起头看了看他,想到他那天的表白,她忽然感到世界很美好,原来人可以那么长情且认真,增加了她对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自信心。于是,分手后那么多年,赵穆在这一刻更真实感到对林期有愧歉,想起最初喜欢他的点滴感受,他的优秀和美好。
夕阳西下,林期背着睡着的赵平遥和赵穆并肩离开游乐园,林期问:“你累不累?”
“今天还好。”赵穆如实回答。
“嗯,你们之前来玩过吗?”今天玩碰碰车的时候,林期听到赵平遥鼓励赵穆要比第一次开得好。
“来过。”
“和黄肃吗?”林期看了看前方,仿佛在计算到出口的距离。
“不是,和我哥。车祸前一周,我们一起来过游乐园,就是最后一次一起玩了,遥遥还记得。”赵穆平静说道。
林期第一次听赵穆提起赵珩,一时忘了接话。
“你知道遥遥是我哥的女儿吧?平安学长应该有告诉你吧?”赵穆微微一笑,抬头看林期,见他慌乱避开,笑道,“你觉得我们很可怜吗?不忍心多问吗?”
林期心脏一抽,他微微皱眉,复而舒展眉心,说道:“不是可怜你们,是心疼你们。”
“林期,喜欢和心疼是两回事,你知道吗?”赵穆提醒道。
林期闻言,脸色微沉,他扫了眼赵穆,声音冷了几分说道:“这事你觉得我需要你提醒吗?哪怕遥遥是你女儿,你已经和黄肃结婚了,我也要把你抢过来。”
赵穆震惊站住了脚步,不可思议看着林期,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话。在这个瞬间她也记起以前对林期印象的另一部分,他的脾气里就有些桀骜不驯的点,他以前板起脸的时候,她也会不知所措。但他从不会和人解释为什么不开心,她便去猜,笑嘻嘻逗他开心。
林期见赵穆呆站着,他越发有些置气,说道:“我说认真的,赵穆,你来拔牙那天,我以为你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但我对你也有想法。”
赵穆回神皱了皱眉,闷不做声往前走。
林期认为赵穆是生气了,他也知道自己说这种话有点混账,于是一言不发默默跟上赵穆的脚步,直到走出园区后,他才再次开口转开话题问:“晚上想吃什么?”
“我们回家吃。”赵穆想把家里的冰箱清空,因为不知道下周去省城之后,具体要几天才能回来。
“你生气了?”林期问道。
“没有。”赵穆摇头。
“那一起吃饭吧。”林期说道。
“不行。”
“为什么?”
“就是要回家吃。”赵穆看着追问到底的林期忽然有了点小性子。
林期有一刻也想闹脾气,但背上渐渐下滑的赵平遥让他止住了情绪,他轻轻掂了掂孩子,没好气道:“那我和你们回家吃,总之你今天得请我吃饭。”
赵穆惊愕,但林期不讲理幼稚的行为又让她想发笑,不过一瞬间,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面上已经笑出来骂了林期一句:“神经。”
而林期见赵穆笑了,不由松了口气,也不管她是骂是夸,心情就变好了,说道:“我就想和你们一起吃晚餐。”
“好呀。”回答的是赵平遥,她迷迷糊糊刚醒来,趴在林期背上认真同意。
赵穆彻底笑了,她走上前,伸手越过林期的肩膀抚摸了把赵平遥的脸,小孩醒来一定要擦擦脸,这样不容易感冒。
“妈妈,你能把林叔叔的号码加到我的手表电话里吗?”赵平遥忽然提出请求,她和林期玩了一天,醒来还在他背上,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叔叔,她要和他交朋友。
“好。”赵穆笑道。
林期这时有些发愣,因为他的心被这母女两弄得柔软感动。天空中时有群鸟飞过,这是倦鸟归林的傍晚。
“林叔叔,你想吃肯德基吧?”赵平遥暗示林期她想吃什么。
赵穆读懂了赵平遥的心思,正要开口教育她,林期已经应声道:“是啊,我好想吃肯德基。走吧,遥遥,我们现在就去。”
赵穆看着林期驮着赵平遥转身就走,两人有说有笑,她看了会也笑了,大声道:“遥遥,下来自己走,不要让叔叔一直背着。林期,你把她放下来。”
两人好像都没有听见,大人背着孩子还是继续走。赵穆小跑着追上去,她有些气喘碎发有些乱,林期看了她一眼,伸手抚开她脸上的头发。她微微红了脸,想起以前他总捧着她的脸唤她瓜瓜,只有他们的时候,他总要亲亲她的脸颊,亲亲密密。当时她觉得挺正常,不过就是普通小情侣之间做的事情,现在忽然明白原来他在不停表达喜欢她。
三人吃完肯德基,在回家的路上,赵穆靠着赵平遥的安全座椅睡着了。一开始林期不知道,他一面开车一面想到一件事和她说:“昨天有人给我外公送了一筐柿子,明天我送一些给你和遥遥吃。”
赵穆没回答,赵平遥“嘘”了一声。林期看了眼后视镜,安静闭上了嘴。
“妈妈累了。”赵平遥说道。
“嗯,叔叔明天给你们送柿子吃。”林期觉得赵平遥这么懂事,他完全可以把她当朋友对待。
“记得一定要明天送噢,林叔叔,因为我们后天就出门不在家了。”
“你们要去哪?”
“妈妈说带我去省城看奶奶,奶奶住院了。”
林期一听刘晓琴到省城住院,预感她的病不是肺炎那么简单,他问:“黄叔叔有一起去吗?”
“没有,妈妈不让告诉黄叔叔。”赵平遥说道。
林期闻言,试探问道:“奶奶得了什么病?”
“奶奶去体检了……”赵平遥话到一半闭了嘴,因为她看到赵穆微动醒了。
“你们在聊什么?”赵穆打了个哈欠,问道。
“明天给你们送柿子。”林期接话,同时转移话题,“对了,我哥给你回复了吗?”
“没有。”赵穆笑了笑,意料之中。
“那我下周二帮你去把作品集拿回来,下周一我要去省城出差。”林期说这话的时候,通过后视镜看赵穆的反应。
“没事,不着急。”赵穆笑道。
林期见状越发肯定刘晓琴不仅仅是肺炎,而赵穆连黄肃都没告诉,他直觉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七章 雷(2)
周日一早,林期到张震东家拿了柿子,顺便帮老人家院子里除了草,他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离开,没多久,周清和张跃兰两母子来探望。
这波探望主要是周清来认错,张跃兰帮腔。周清在外有个财务公司,这几年做了不少资产包,去年,张家表舅有块问题厂地被法拍,他找周清做了局解决。一开始谈好厂地拍回来之后,周清以三千多万卖回给他,中间让周清赚个六百万。结果市场行情变动,原先表舅在这块地上半死不活的项目变成了一个收益颇丰的好项目,周清便坐地起价,一而再再而三涨价,从最初的三千万涨到了六千多万。
表舅气不过,找了人打周清想给他点苦头吃,没得逞。而周清因为这事,放言要把地价再抬高,并且打定主意不卖给表舅,让他准备好把基业搬走。
最终,这事被告到了张震东那,虽说双方都有错,但周清不讲信用在先,没有任何可辩解的余地。这让一向在张家宗室里讲究仁义和团结的张震东面子挂不住,亲自出马料理了周清,让他按原先谈好的价格把厂地让出。至于周清做这局,以及后面涨价,允诺一些人物的利益,则由周清自己去解决。于是张震东一出手,周清这一笔不仅没赚,还会大亏,搞得他敢怒不敢言,心里一肚子的火和怨气,面上还得认错道歉,十分憋屈。
张震东虽老,眼不花,他看得出周清的心口不一,他不认为自己那种凡事利为先的理念有错,他不会自我反省。但张震东也很清楚,他管不住周清了,他早已经羽翼丰满,不会再言听计从,阳奉阴违的那一套,他玩得非常好。
所以,周清来道歉,张震东接受了,还宽慰教导了他一番,话语里让他不要忘本。周清频频点头。
一旁的张跃兰,一向城府浅,她原以为父亲张震东会暴怒打周清,结果他这么和煦就原谅了他。在她眼里,看不到两人的暗潮汹涌,只认为他们其乐融融。只听她十分高兴,帮腔张震东教训儿子,说道:“外公原谅你了,你更要反省反省,以后常来听教诲。你学学林期,我听赵婶说林期一早来帮外公打理院子,孝顺又本分,你多学学。这次你捅的篓子,还要林期帮你去擦屁股,你也得好好谢谢他。”
张跃兰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很好,却不想张震东忽然正色皱眉,不满严厉道:“好好的提什么林期?林期有林期的好,他有他的好,你作什么比较?张口闭口擦屁股,说话这么粗鲁,一点也不文雅!”
“哎呦,爸,我这个人就是个粗人,从小读书就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干嘛和我计较用词?我这不是作比较,不就是想让阿清别那么混账,学学好嘛。”张跃兰大笑,她认为张震东对两个外孙各有不同的爱。
周清则笑了笑,说道:“妈,我哪比得上林期,不过会尽量学,如果这样能让外公开心。”他的言外之意是看透了张震东偏心林期,他做什么都是好,他则做什么都是错。而他这么多年在张氏的努力不敌林期来除个草。
“越说越离谱,我们在就事论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们拿林期比较个什么劲?!”张震东拍了桌子,气道。他瞪着周清,看透他的善妒肚量小。
周清微微一笑忙再认错,一旁的张跃兰却一脸懵圈,完全不知道张震东为什么忽然就发火了。从张家离开的时候,她想想张震东的火气,还在数落周清:“我早和你说周末有空带齐齐来玩玩,你外公看到齐齐就开心,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吗?你外公年纪大了,就喜欢人顺着他,你就学学林期多来走动问候,多懂事多让他舒心。”
周清听着张跃兰夸林期,他沉默了一阵,没忍住冷笑了一声说道:“林期懂事?妈,你也太不了解林期了,他要真懂事早该结婚成家了,不会到现在还盯着有夫之妇想入非非。林期这小子,骨子里犟得很也傲得很,你看看真要动了他的东西,他能不能做到像我这样迁就外公?还低头道歉?”
“什么有夫之妇?林期喜欢有夫之妇?那人是谁?”张跃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惊讶高声。
“是谁?不就是我那数学刘老师的女儿赵穆,她是林期的初恋,女儿都上幼儿园了,林期还惦记着。你还把她往我这介绍工作,是怕两人没机会见面吗?”周清冷哼。
“有这种事情?!我没听刘晓琴说她女儿结婚了啊?!上次我说给她女儿介绍对象,她都没说什么!”张跃兰还没了解清楚情况就开始生气了,她潜意识里认定这种事情绝对是女方先招惹林期。林期在她心里可是第二个儿子,正直优秀。
“呵,那可真是奇怪了,有孩子是一定的,人家亲口承认了,恐怕是离婚了不敢说。”周清冷声道,“总之,我看林期在这事上要犯糊涂,那么好的条件要吃回头草。”
“给人当后爸怎么行?!”张跃兰更生气了,她瞪着周清,说道,“这事我得马上去和刘晓琴了解清楚,再和你小姨通个气,你作为哥哥不能看着弟弟走错路,好好劝劝他!还有,绝不要告诉你外公!”
“呵,你可真是都护着林期,我的事被捅到外公那,也没见你为我伸张正义。林期才是你亲儿子。”周清冷嘲道。
“做大的就是要吃亏,我从小让着你小姨,你见我抱怨过吗?”张跃兰懒得和周清再多说,匆匆忙忙走了。她是个急性子,坐在车上就给刘晓琴打电话,开门见山求证问:“刘老师,你女儿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吗?”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电话那头刘晓琴感到很意外。
张跃兰虽急躁,弯弯心思不少,有些事情她考虑得很周全,她已经担心刘晓琴一家得知林期有意赵穆就会赖上他们家,便笑道:“上回不是说了要给你们家赵穆介绍对象吗?周清夸赵穆很有才华,想给介绍公司里的青年才俊,但赵穆和周清说她结婚有孩子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刘晓琴闻言思索片刻,她感觉张跃兰这个人简单直接没什么城府,而她和周清又尊重她曾经教师的职业,这是难得的礼貌修养,加之她还夸了赵穆,一时她们好像算是朋友。
刘晓琴问:“兰姐,你们想给赵穆介绍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
张跃兰见刘晓琴答非所问,按下焦急,笑道:“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啊,是周清公司里的一个销售经理,年收入百万,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性格脾气很好,长得也不错。”
“家里什么情况?”刘晓琴又问道。
“家里嘛,父母双全,几个兄弟姐妹,我还不清楚,回头我问问周清。现在问题是这人能不能给赵穆介绍啊?她说自己有孩子结婚了。”张跃兰很有技巧转回了话题。
刘晓琴沉默片刻,深呼吸一口气,徐徐把家里情况和赵穆的情况告知张跃兰。
中午时分,赵穆在厨房里炒菜,她的手机在客厅响了几次,她都没有听到。后来,赵平遥举着电话手表,跑进厨房和她说:“妈妈,林叔叔来给我们送柿子啦,我让他进来了。”
“林叔叔要上来家里吗?”
“是啊,我请他上来坐了。”赵平遥笑得很开心。
赵穆闻言笑没法拒绝,只能说道:“有客人要来,你赶紧把客厅里的玩具收一收,不要乱糟糟的。”
“好!”赵平遥欢快跑出去。
没一会,门铃响了,赵平遥又跑进厨房喊道:“妈妈,我可以去开门吗?”
“不行,妈妈去。”赵穆不同意让小孩自己开门,虽然来人大概率就是林期。她关了火,将锅里的芥兰装盘,飞快洗了洗手,来不及摘围裙跑去开门。
门一开,林期站在门外提着一袋柿子,笑道:“事事如意。”他发自内心笑得很灿烂,俊目如星,笑容干净得仿佛不染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