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月光——怀南小山
时间:2022-08-26 06:54:50

  莫名的, 这句话听得秦见月眼热,好半天她才将手从他的心口放下,劝道:“你好好开车。”
  余光里是他未泯的阑珊笑意。
  程榆礼比起高中时没有太大不同,但也有一点细节上的改变。譬如他高中时的头发长一些,遮额抵眉,柔软又温和。而今削短了发,气质看上去要精干沉稳许多。
  而见月还是常常想起那时他不安分翘起的一两撮头毛,曾经让她的强迫症发作想替他按下去,当年没有机会,现在也没有机会。
  暗恋多遗憾,如果早一点开口呢?会不会不那么艰难。
  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为他那句“想和你早恋”而耿耿于怀。
  不过秦见月认清了一个现实,程榆礼的身边不缺美女。只要他愿意,无论何时他都可以活色生香。他打球的课后可以收到五瓶水,他迈进食堂就会有不同的女孩欢迎他去插队。
  如果有早恋的可能,想必也是轮不到她的。他也只是嘴上这样说。
  她的小心思迂回环绕一大圈,又回到眼下。秦见月鼓足勇气开口询问:“我们……要不要官宣一下?”
  程榆礼琢磨了一下这二字,半晌反问一句:“官宣?”
  不太明白他是不懂还是假装的,她解释说:“就是发在朋友圈,就像明星公开恋爱关系。”
  他也没说好不好,摸出手机递过去给她:“你帮我发。”
  秦见月接过他的手机,手指紧攥,温吞地点亮了屏幕。
  “8520。”
  依次输入数字,手机解了锁。
  秦见月没有翻弄别人手机的习惯,她认为这样做很冒昧,也会主动避开去看他人的聊天信息,因此简单的几下操作被她弄得几分谨慎。
  点进通讯页面,聊天框弹出在她眼前。是一片被屏蔽掉只剩下红点的消息。
  切换到朋友圈,点进去。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社交世界。
  秦见月没有往下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的自拍照。
  金棕色的长卷发覆在胸前,照片里的夏霁化的是欧美妆,比起高中时期的妆容水平进步太多,走在时尚前沿的女孩,技术总是超出常人的炉火纯青。
  秦见月将手机反扣在腿上,她问程榆礼:“怎么发?”
  他没什么头绪地说:“你看着办吧,我也没这方面的经验。”
  秦见月回到他的朋友圈页面,更新很快的内容已经将方才那张自拍顶了下去。
  她点开右上角的小相机,发现有一条历史编辑的朋友圈,是他没有发出去的。
  编辑于他们结婚的那一天,他拍的结婚证照片。
  红底白衫证件照,干干净净两个人。
  秦见月怔了怔,不由望向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发呀?”
  程榆礼自然明白她说什么:“我看你也没提,寻思你是不是不乐意。”
  秦见月摇着头,“没有,怎么会不乐意。”
  她只是从来不敢明目张胆。
  程榆礼自嘲一般轻笑:“老实说,我连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都不清楚。你这人还挺难猜的。”
  她嘟囔着:“我都跟你那个了,还不喜欢你啊?”
  “那个了?”他闻言挪眼看她,笑意渐深。
  秦见月避而不谈:“那我发了。”
  “嗯。”
  也没有想好编辑什么内容,文字栏就这么空着,秦见月替他发出了第一条朋友圈。
  很快,密集的祝福涌来。秦见月一一看过去。
  其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评论。
  夏霁:?
  夏霁:你结婚了?
  夏霁:我怎么觉得你老婆有点眼熟。
  盯着这几行字眼,秦见月的视线变得麻木虚晃,外面聒噪的蝉鸣响起,引她头痛欲裂。
  原来有一些人可以把别人踢进深渊,转身便轻飘飘抹掉自己的罪名。让她刻骨铭心的人,在看到她时却只是简单评价一句:有点眼熟。
  怎么可以这样呢?
  秦见月鼻子酸楚,她仿佛被一团雾气笼住。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她失了方向,无人营救。
  “好了?”程榆礼看她半晌不动,问了一句。
  秦见月没有答话,抬起眼望着他:“你那天说,你跟高中同学很多都不联络了,对吗?”
  程榆礼视线停留在他的手机屏幕,疑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手机被他拿过去,程榆礼大致翻了一下,因为开车也没敢细看。瞥到那几行字:“夏霁?怎么,你认识?”
  而后他安抚道:“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后来也没什么联系。”
  秦见月摇着头,低垂着脑袋:“看着还挺漂亮的。”
  沉吟少顷,男人的手探了过来,抄起她侧脸的发,程榆礼拨过秦见月的脸,仔细打量她泛苦的神情。
  “介意就删了吧。”手机重新被掷在她的腿上,他淡淡说着,“你亲自删。”
  秦见月眼里闪过不敢置信的惊讶,很快又平静下来,她柔声道:“你说没联系就好,成年人了还来这一套啊。”
  她把他的手机塞进储物格,表现出很让他喜欢的温顺且通情达理的一面。
  程榆礼淡然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有接话。
  车子驶进一条窄路,两侧是参天的樟树。刺耳的蝉鸣将她包裹,奶茶店的队伍快排到路中央。他没急着开过去,也没按喇叭催促,慢慢等着队伍的尾巴一点一点往里面缩。
  耐心如是。
  程榆礼讨厌性子闹腾的女孩,有迹可循,情理之中。
  三中门口的奶茶店,秦见月是老主顾。一个冬天的下午,她在排队候餐时见到从对面过来的程榆礼,少年手插在口袋里,难得的脚步匆匆,身后跟着那个艳香四溢的少女。
  那时的他对未来还没有什么规划,在漫无目的地蹉跎光阴。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
  那时的秦见月,还不知道那个学姐叫什么名字。
  只觉得学姐的声音很尖锐,像细密的冰棱抛在人的身上。
  “他们说你跟实验那个什么薇薇勾搭上了是真的假的啊?你有没有搭理她啊?”
  “你别看她长得挺纯的样子,其实交过特别多男朋友,我们年级好多男的都跟她谈过,你别被她耍了。”
  “程榆礼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真的吧?”
  程榆礼只一声不吭迈步往前,眉心蹙着,有想摆脱这场闹剧的烦乱。
  “你把手机给我看看。”女孩突然这么喊了一声。
  四下的人都望过去。
  走到马路这头,女孩的质问还没有停下。终于,程榆礼止了步子,看她一眼:“没完了是吧?”
  “为什么不把手机给我看?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女孩扯着他的校服,甚至去他的口袋里探,导致他的袖都被她拉下来一截。
  秦见月在看热闹的一群脑袋中间,成为最惊慌的一员。轮到她点单都忘记。
  极致的一厢情愿,让程榆礼这样淡定自若的人都无计可施。
  程榆礼侧身看着少女,从裤兜里拿出他的手机,却没递给她,抬手便往外抛出去,好像在丢一个垃圾似的淡定。
  完好的手机摔到马路中央,一瞬间被滚滚车轮碾碎。
  他头也没歪一下,看着那个女孩淡淡说了句:“去看吧。”
  愣在身后的少女出神望着粉碎的手机。
  而程榆礼满不在乎地回身站到了奶茶店门口,排队等候。
  看热闹的小同学们忙别开眼装作各自忙碌。
  “一杯热牛奶。”秦见月忐忑地点单。风雨并没有惊扰到她,但她莫名紧张得身体僵直。
  “跟她一样。”他今天的声音格外的低沉,胸口滞塞着一通脾气。丢出去的纸币在桌台上蜷了起来,被骨节分明的指推到收银员的面前。
  秦见月不敢回头,只是贪婪地看着他的手。
  瘦小的一只身影站在他的前面,好像被整个拥住。少年身上,有一股冬雪的气味。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独特的清爽与凛冽。
  程榆礼进门找了个座位坐下,秦见月也隔着一个位置坐下,被他身上的低气压笼罩,她捏着手里搓成条又搓平的排号,久未动弹。
  在那一阵沉默里,揣测过千万次他们的关系,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决裂,一切与她无关。
  她是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15块钱的牛奶不亏吗?”
  忽然一道声音在她低下去的耳边响起。
  是她熟悉的,磁性暗沉,却有温度的少年声音。
  “什么。”秦见月愣了下,抬头对上他近距离的眼。
  一双没有太多情意掩藏的瑞凤眼,微微上扬的狭长眼眶,是让人产生疏离感的形状,眼波里有一汪无波无澜的湖水。
  他别开眼去,半明半昧地笑:“没什么。”
  秦见月被叫了号。第二遍,她才怔怔起身。
  薇薇是真的吗?不知道。
  和学姐是那种关系吗?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天的牛奶是甜味的,而他的搭讪比那一年的春天更温柔,更早到来。
  绯闻就是那一次开始传出来的,不意外,夏霁有着一副正宫的气势。
  说起早恋,程榆礼该有话语权。不论真假,总之他是提前经历过被管教的滋味。
  程榆礼身边的美女很多,但也见识过太多娇惯的脾气。对比之下,秦见月身上有种难能可贵的安静。
  在车子驶向婚纱店的路上,两人竟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想起这一回事。
  彼此心意不通,但都沉默了一阵。
  程榆礼扶着方向盘,没什么表情地用指腹在上面摩挲。
  “嗡嗡。”
  “嗡嗡。”
  秦见月的手机响了一阵,是秦沣打来的。
  来电提示让她受惊,秦见月下意识地挂掉。秦沣的名字不会给她带来好消息,多半是又惹事了,她打算在微信问一声。
  然而电话再一次锲而不舍响起。
  无奈滑到接听键。秦沣那端很是嘈杂,开口便问:“月月,哥出了点事,你方便来一趟吗?”
  “现在?”她不可思议。
  “对,带点钱。”
  秦见月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在哪里啊?”
  “城中派出所,来的话尽快。”
  秦沣的话很急,一下便挂断让秦见月有点摸不着头脑。
  程榆礼见她慌张,问道:“什么事?”
  “哥哥。”
  “他人在哪儿?”
  “他说在派出所。”
  程榆礼打灯走到左转车道,在前面调了个头。
  秦见月问:“婚纱怎么办?”
  “不急,先处理家事。”
  “……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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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秦沣又惹麻烦了。
  这回无关金钱纠纷, 他是让人给揍了。男人多莽撞,一点小事,就从嘴仗发展到肢体冲突。秦沣挂了一脸彩, 在跟对面的小商铺老板争执。
  事故的缘由是秦沣从隔壁店家买了一件什么修车器具, 质量堪忧,用了几回就磨损严重, 秦沣上门找人理论,那老板耍赖不承认这回事。
  两人便因此起了争执。
  老板是个戴金链子的胖男人, 光秃秃的脑袋被秦沣也是揍得青红一片, 血糊了眼。
  “警察同志,你好好看看他把我车刮成什么样!”秦沣在审讯室里不安分地梗着脖子, 冲着穿工作服的民警, 非叫人去评评理,“我说实话, 我坐这儿也忒冤了,人都骑到我脸上来撒野了, 这事儿搁你你能不还手?我就纯纯一窦娥冤!”
  胖男人也不甘示弱:“陈警官您别听他瞎说,这货就是个惯犯,专就盯着老实人讹人家钱。您把那册子翻出来去看看他犯了多少事儿, 地头蛇一个, 咱们就该加大打.黑力度把这种人打掉, 让他蹲个十年八年的。”
  “死胖子你少在这血口喷人!”秦沣讲得激动起身, 指着对面胖子嚷嚷。
  胖子侧了下身, 捂着血淋淋的伤口, 啐了他一口:“您瞧瞧他这素质, 可真够低下的。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行了!好好说!嚷嚷个什么劲儿!”警察拍拍桌子, 提醒他们肃静。
  秦见月进来时, 堪堪撞上那句“他这素质可真够低下的”。
  她抬手笃笃敲了敲门,但门敞着,她实在没见过这样场面,也没敢贸然进去。
  远远望见鼻青脸肿的秦沣坐在那里,冲着对面的胖子瞪眼。
  遍体鳞伤的男人让她鼻子一酸,恍然记起儿时的雨——
  四五年级,秦见月在学校遇到了恶劣的男同桌,数学课从那时起开始学习用圆规画图。秦见月午睡的时候开始遭到无端的攻击。男同桌隔着t恤在她的身上用崭新的圆规戳刺,头一回被扎到一瞬,尖利的灼刺感让秦见月尖叫出声。
  她扰乱午休的平静,被老师勒令出门罚站。秦见月向老师交代情况,而同桌却无辜地摇着头说没有。同桌的父亲就是他们的班主任。
  于是很不幸,秦见月成了跳进黄河洗不清的人。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恶劣的一回,她的肩膀被扎出血。
  放课的傍晚,小小的秦见月抱着书包走在滂沱大雨里,哭得抽抽噎噎。
  刚刚从隔壁职高放学的秦沣按时来接她,他看着秦见月血流成河的肩膀,问她出了什么事。
  当天晚上,秦沣没让那小子回家,把他扯到巷子里教训。
  “好不好玩?啊?好不好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圆规刺进后背,男孩叫得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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