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月光——怀南小山
时间:2022-08-26 06:54:50

  被这个震惊的消息消除掉悲戚的情绪,秦见月的眼神转而为吃惊:“你辞职了?为什么?”
  “不用这么激动,”程榆礼笑着,用手指轻顺她的长发:“养家糊口,责任在身。”
  她不太信这个说辞,又问:“程榆礼,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啊?”
  他摇头说:“没有,只是想变动变动。”
  并无半句虚言。
  程榆礼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没错,但他也并不想沉溺在一种流水线似的工作状态里。在研究所的工作是稳定安逸的,但这样的安逸让人生锈。
  本来辞职的想法并没有那么强烈,但它某一天,某一个时刻突然冒出来一个头。就会像根刺一样慢慢壮大,时不时出现扎人一下。
  “那你是想自己开公司吗?”
  他想了想:“过一段时间再说,先做些项目。我得等一等人脉和资金,公司不是说开就开。”
  秦见月也不大懂这些,点了点头:“好。”
  养家糊口不容易,选电影也是个难事。最后程榆礼随便点了个文艺片开始放映,电影开场,秦见月还沉浸在思考之中,她忽又偏头看他,灵魂拷问,小心翼翼:“你很追求新鲜感吗?”
  程榆礼说:“某些方面是,某一些方面不是。”
  “哪一方面是呢?”
  “男女关系上不是。”
  这个回答过分狡黠,像是很有针对性的。秦见月难以判断。
  “对了,”程榆礼忽的想起什么,拉开前面茶几的抽屉,取出一个玉镯递给她,“这给你,从朋友那儿拿的。”
  秦见月接过去,好奇把玩,并问道:“这个多少钱?”
  他说:“没多少钱,八.九万吧。”
  ……没多少钱,她一年工资罢了。
  秦见月拿着手镯端详一番,她慢吞吞坐直了身子,只捏着它,也没敢戴上。看着他,煞是认真地审问他:“程榆礼,你都这么有钱了,你以后可以养我吗?”
  他轻笑着:“怎么着,一个手镯就让你消极怠工了?”
  程榆礼捏着她的手,替她将玉镯戴上。秦见月纤细的五指被搁在他的掌心,他仔细观赏,剔透的镯子在她细巧白嫩的手腕上,两方高雅,很是相衬。
  他满意地挑了挑眉。
  “所以会吗?”秦见月又问一遍。
  程榆礼抬眸看着她的眼,颇为诚恳地说道:“我可以养你,但我不希望你被我养着。”
  她鼓鼓嘴巴,“哦”了一声,假意失望地说:“听起来有点小气呢。”
  他说:“我想的是,你应该在你热爱的事业上走下去,我奶奶有句口头禅: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当然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你发光。
  “从前就听人说,十年能出一个状元,但十年成不了一个角儿。如果婚姻让人的初心变质,荒废掉你的十年功,那我们结婚的意义何在?”
  程榆礼看着她,讲话语速还是那样的慢条斯理。就连大道理都能让他讲出几分儒雅的味道:“被养着这样的说法,听起来很不人道主义,我不应该成为‘摧毁’你的人。”
  秦见月讪讪说:“也没有到摧毁那么严重吧。”
  他说:“如果我真的抹杀掉你的价值,在我看来同等严重。”
  眼里有一点点热气,她敛了眸,又小心地问:“那……假如某一天,我不想再唱戏了呢?”
  程榆礼淡淡一笑:“你不会的。”
  他用笃定的语气中断她的一切假设。
  秦见月再没有话说,哑然扭头到一边,看电影去。有时自己都忘了,她那不起眼的英雄梦想,也该被成全。
  他怎么会这样懂呢?犯规的动人。
  -
  无聊的文艺片,看得人直打盹,总算熬到了片尾,秦见月迫不及待往卧室跑:“终于结束了,我要去看流星雨。”
  眼看就要到点,她坐在卧室一整面墙的玻璃窗前,过瘾地望着外面的青山。在夜幕之下,呆呆静坐等候。心里乍现一大堆愿望,回头去想又觉得统统无趣,再挨个筛选,挑挑拣拣还是没想到什么合适的。
  这心理斗争做得她都快急眼了。
  很久之后,程榆礼进门,带来一股烟草气味:“就打算在那儿坐一晚上?”
  秦见月回头看他一眼,不知廉耻的男人没有穿上衣,程榆礼手插在裤兜里迈步过来,邀请道:“干点儿别的?”
  秦见月被挑起下巴,她执拗地躲开他的手指:“万一那一会儿,流星就过去了。抱憾终身。”
  “怕看不到?”
  “嗯。”
  过会儿,他说:“想到一个法子。”
  秦见月被从沙发上拎起来,很快她栽倒在床上,是仰躺的姿态,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就这样,躺在我身上。”程榆礼的手掌轻轻握着她的侧腰。
  秦见月心尖打着颤,耳廓变了色:“好奇怪呀。”
  他轻缓地笑一声:“交.配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你……一定要现在交流这个吗?”
  程榆礼莞尔,他抻开五指,牢牢紧紧扣住她的:“take it easy.”
  秦见月放弃了绷紧她早就酥软的双腿,被他曲起的膝盖撑开。不知多久,夜空流星群闪过,一整片玄妙的亮色铺陈在空中,乘着颠簸的舟,她在奇妙的感知里看着他们飞逝在天际。
  他微微掀起眼皮,一同看到,哑着声音道:“许愿吧。”
  “……嗯。”
  秦见月闭上眼。
  是还愿。
  作者有话说:
  这么具体,我会带坏小朋友吗TVT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猪二号机 2瓶;4238357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程榆礼不是那种欲望强烈的人, 当然了,欲望这类抽象的东西,很难具体到一个特定的量上面。秦见月只能以自己为参照, 得出他相对而言很清心寡欲这样一个结论。
  他们的床.事发生得并不密集频繁。就像他抽空做的那些事情里面的其中一件那样。不劳他的神, 也不太会让他抓心挠肝地期待。
  往往表现为:既然今夜无所事事,我们做.爱吧。
  什么一夜七次郎, 骗人的。他为了作息规律,每次都把结束时间控制得很严格。
  好像在这场欢爱里, 放任沉溺、极致纵情的只有她自己。
  侧舟山的流星雨持续了半小时有余, 停歇下来时,夜空寂寂。秦见月问他:“你在想什么啊?”
  程榆礼闭着眼:“想你为什么看起来意犹未尽。”
  “……”
  他掀开眼皮, 用手指顺着她的发, 半天才顺到底部的梢:“怎么把头发留这么长?”
  秦见月没什么力气,翕动着嘴唇轻飘飘开口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流行一句话:待我长发及腰, 少年娶我可好。”
  他笑了:“看来那位张同学是没福气了。”
  搞得她想了半天谁是张同学。
  程榆礼的脑子里过了几件事,他忽而想起什么, 起身要出去。
  怀抱一下落了空,秦见月着急问:“你去哪儿?”
  他慢悠悠套上一条裤子,背对她说:“想起来有几个文件要处理一下。”
  “……好吧。”
  秦见月这么说着, 侧身要睡, 忽然也想到了什么。书房……
  她霎时坐起来, 脚步迈得比他更快, 着急忙慌地冲到程榆礼前面, 冲进书房, 把她还没关机的笔记本电脑“啪”的一下阖上。
  这声音, 欲盖弥彰的响亮。
  程榆礼步子顿在房间门口。他轻愣过后, 又迈步往前, 胸膛抵住秦见月的后背,一下把她锁在桌沿与手臂之间。
  “秦见月,你再这样我要闹了。”慢慢悠悠的声音,似笑非笑贴她的耳,“到底跟我有什么秘密?”
  做贼心虚的秦见月这下被牢牢钳制住。
  “我……”
  简直不容商榷,恶劣的男人说闹就闹。一只宽大的手掌将她握住,轻轻松松就擒住两边。
  “嗯?”
  秦见月不由躬身,虚悬的指按在桌面上,找到一个疲软身体的支撑点:“程榆礼,我发现你……”
  “发现我什么?”他的力道游刃有余。
  她的声音沙哑地颤着:“你有的时候……”
  “有的时候?”
  “还蛮阴险的。”
  他的嘴唇抵在她的耳后,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你今天亲我了吗?”
  秦见月侧过脸,捕捉到身后男人的嘴唇,飞快地轻碰了一下:“好了,亲了。”
  显然没什么诚意,但程榆礼满足地一笑。
  最终,他玩够了,轻轻地拍一下她的小腹,大度道:“忙吧。”
  程榆礼说完,便转身去书架上取了两本专业书籍。
  秦见月的心头还在小鹿乱撞,他倒是非常闲云野鹤地拎着书出去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她最近在写一个新剧,为了孟贞上回提到的那个电视节目做准备。
  不想给他看原因有二,一是第一反应,对自己创作出来的东西不自信,二是因为没有定稿,乱七八糟的提纲草稿全在上面,他也看不懂。
  倒也不是没有好好解释的打算。
  可是刚刚他那副样子看起来,哪里是想知道答案?分明就是为了耍人嘛!
  -
  程榆礼辞职那天,机房里一位工程师叫袁毅的,说要请他吃饭。很多年的交情,程榆礼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要带见月一块儿去,但程榆礼提前跟秦见月说了这回事,秦见月倒是没给出明确答复,她只说有可能时间冲突,没法儿过去。
  当天晚上,程榆礼在约定的饭店门口给她打电话,估计她人是在台上,一通电话也没接到。
  程榆礼给她发了则消息:几点结束?我叫人去接你。
  秦见月好半天才回来一个:有一点事,你不要来,我现在不在戏馆。
  秦见月:回头给你解释。
  程榆礼也没再问,发了一个字:嗯。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便看到袁毅的车停在门口,夫妇二人从车上下来,袁毅推一下眼镜,冲程榆礼招手。
  “老程,抱歉抱歉路上堵车迟了一点,”袁毅一边走过来,一边冲他打招呼,“怎么不进去坐。”
  程榆礼微微笑说:“这不是也不知道你定了哪一桌。”
  袁毅旁边的女人也向他温和笑着。他介绍:“这我媳妇儿。”
  夫妻二人都戴着眼镜,斯斯文文。
  “你好。”他点着头示意,“程榆礼。”
  袁毅问:“你们家那位呢?”
  “估计还在加班。”说到这,他把手机拿出来又粗略看一眼,没有消息。
  他们进包间落座。
  程榆礼不喝酒,他觉得店里最好喝的是加一片青柠的免费茶水。端着茶杯,细细浅酌。他这静谧平和的茗茶姿态,两三分钟就把这饭店包间便成了某处高雅会所。
  对面的袁毅正在试图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满上二锅头,他旁边的妻子黄一洁本来低头玩手机,猛然瞄到,一巴掌拍在袁毅的手臂上:“要死啊你!”
  袁毅手一颤,溅出来几滴,讪笑说:“我错了我错了。”
  程榆礼看笑。
  袁毅问他:“你老婆也这么管你吗?”
  他微微挑眉:“我不喝酒。”
  “差点儿都忘了,这么多年还这么自律呢。”
  袁毅是程榆礼的大学兼研究生同学,他是非常典型的工科男,除了袁毅以外,程榆礼在大学结交认识的人几乎都是学术型的知识分子。
  这样的人在日常生活里很少去探索交际的技巧,无论是和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想法通常简单。甚至简单过了头的,也不乏很多直率到丧失了和人打交道的能力——所谓情商。
  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在那几年,程榆礼被这样一类人包围着,感受到一种很不一样的,鲜活向上的冲劲。
  他自小生长的那个圈子,不断在莺莺燕燕、酒绿灯红里兜转,他的自我意志被侵蚀。而他任由侵蚀,早就习以为常。
  因为在他生活的那个阶层里,各路子弟皆是如此。
  直到某一天突然意识到,或许也是可以不一样的。
  他很喜欢在象牙塔里那几年的简单。不再被刻意吹捧,因为一些外在的因素被众星拱月,因为一些利益关系而为人棋子。
  脱离掉家庭带给他的这些种种,当他不再是程乾的孙子,程家的二公子,他的成长环境从身上剥离,程榆礼真正地领会到,各凭学术的能力被赏识的那种珍贵和动人。
  和袁毅一起在教室里画图,到凌晨。画出他们第一架虚拟的战斗机。深受二次元影响的袁毅“哦豁”了一声:塔塔开!
  程榆礼看着他满面红光的样子,淡淡一笑:还不是时候。
  袁毅如愿以偿地眯上了他的二锅头,犀利地问他:“还会做这行吗?”
  程榆礼用筷子加了一个冰块堆里的荔枝,又垫了两张纸巾,将壳挤开:“应该。”
  “现在不一样了,要养家。”袁毅意味深长地说。
  养家这个词确实容易让话题便沉重。但并不会让程榆礼变沉重。无论什么行业,能在一个行业做到顶端的人,都不会存在钱财方面的压力。
  他轻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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