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发誓!”秦沣怎么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套话时机,为了真相他豁得出去,立刻有求必应地竖起手指,“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把秦见月的秘密告诉别人!”
秦见月凑过来,到他耳边。
秦沣配合地低头。
她打了个酒嗝,然后,慢吞吞地开口说:“我,我其实以前就好喜欢程榆礼。他……他是我的学长。”
秦沣诧异:“程、程……以前?以前是多以前?你不会高中就……?”
“是的啊,高中开始就那个了。”
秦沣的眼神表示不敢置信,靠了一声:“老子都不记得我高中喜欢的女的叫什么了!”
秦见月不理他,自说自话道:“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就是什么呢……除却巫山不是云,你明白吧?如果,如果……如果我没有嫁给他,我嫁给别人,那不管是谁,都是将就将就。”
秦沣怒道:“你他娘的喜欢他什么?小白脸一个!”
“喜欢他,成绩好呀。还有……”她歪着脑袋,细细地想,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翘起来,“好多,好多好多吸引我的地方。他真的很好,白月光知道吗,算了,你不懂,你不懂……”
“然后呢?接着说!”秦沣戳一下她的脑门,“为什么被欺负?”
秦见月垂了下脑袋,突然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她站在秦沣跟前。秦沣坐着,看她靠过来。她很小声对着他耳朵说:“就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有人看到我送他东西,他们觉得我……觉得我不配。就想,教训教训我。”
秦见月说着,吸了吸鼻子。手蜷起来,放在秦沣的腿上,犯了错误一般,就那么低着头呆呆地站着。
“因为他是吧?”秦沣露出果不其然的眼神,“我早就猜到了!我就知道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没跟他结婚压根就不会有这些破事儿!”
他又看一眼委屈巴巴的秦见月,拎她衣襟,“秦见月,你给我支棱起来!别跟我在这儿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像不像话!”
秦见月好无辜,她被那截衣领勒得脖子都疼,嗷了声,推开他的手:“我没有要死要活。我就是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我刚刚离婚,妈妈也让我不舒服,我喝一点酒都不可以吗?”
秦沣拉她走,她不答应。
秦沣把人扛起来,走出去,扔进他的车后座。
秦见月趴座位上,“哥哥。”
“干什么?安分点。”
“唔,好的。”
秦沣开车上路,带点火气,油门都踩得起飞。又过一会儿,后边传来幽幽的:“哥哥。”
“又干什么?!”
“不要说出去,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你给我闭嘴!”秦沣凶她一句,秦见月被吓得收了声。
暮色之中,她倚着车窗沉沉睡去。又没道理地忽一下惊醒,接着继续睡去。睡一个好觉,做一个与他无关的梦,对她来说都好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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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榆礼近来让自己忙碌了一些。
一旦投身进某一件事,就不会无效地消耗情绪。只不过偶尔也会走一走神。
譬如开会轮不到他发言,他坐在会议桌的后排,凝神盯着婚戒发呆。
他没有摘下已经戴习惯的戒指,也没告诉任何人离婚这回事。
他不是将私生活广而告之的人,如果有人来问,便顺其自然地揭晓。没有,那就顺其自然地掖着。
看着看着就变恍惚。直到后门被打开,有人侧身进来。程榆礼瞥过去,是阿宾。
工作上面的事务多半私密,需要严防。程榆礼上回辞退了一个小姑娘,后来也没花这多余的时间再去挑挑拣拣,叫来身边亲信来给他做助理。
阿宾小声说:“程先生,外面有个男人说要见您,看起来像闹事的。”
他问:“什么人?”
“说是姓秦,可能是太太的亲眷。”
程榆礼看一眼手表:“让他等一会儿,我马上来。”
阿宾应了声,将要走。
叫住阿宾,程榆礼又补充说:“招待一下。”
“好的,好的。”
开完会,程榆礼去宴客厅见秦沣。
秦沣正捧着上好的茶,喜滋滋在喝。程榆礼迈步进门,看他一眼,遥遥站在门边,喊了声:“哥。”
他穿件黑色衬衣,迈开长腿往里面缓步走。
刚还在悠闲品茶的秦沣,一见程榆礼过来,旋即摔了茶盅,起身大跨过去。他迎过去姿态气势汹汹。
程榆礼看一眼被扔在地毯上的茶杯,顿住脚步。
下一秒,拳头就猝不及防地挥在了他的脸上。
“啊!!”突如其来的打斗让旁边两个礼仪小姐乱了分寸,惊慌大叫一声。
秦沣冲着程榆礼叫嚣着:“好啊,总算敢出来见我了是吧?!”
程榆礼措手不及被撂了一拳,撞倒在旁边的墙面。他紧紧皱眉,扶着唇角,觉得牙缝间有血腥味涌出。眼前是混沌的色彩,乌黑的画面里渗透着一点仅存的光。
跟在后面的阿宾见状,赶紧过去扶他:“程总,您没事吧?”
而后,瘦弱的阿宾一下被扯开。秦沣攥着程榆礼一丝不苟的衣领——
“好你个白月光?!要不是你月月会变成今天这样吗?啊?!”
他说着,不等程榆礼站稳,又是一拳重重地落下。是发了狠的报复,下手一点不轻。很快,男人干净的唇边现出一片乌青,嘴角似有血液溢出。
“要不是你她会让人欺负吗?要不是你她会生病吗?!”
熨帖的衬衣领口被秦沣扯出褶皱,程榆礼扶着旁边的花架正要起来。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还是想方设法上前帮忙劝了一下,秦沣置若罔闻,又一抬臂,把俩人吓得闪到墙角。他两只手紧紧拧住男人整洁的衣襟,咬牙切齿说:
“程榆礼,老子他妈的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见拎着电棍跑过来的后勤人员,程榆礼赶忙抬手,冲两个保安压了压指,让别怠慢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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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啦!
第51章
看在程榆礼好歹也当过一阵子他妹夫的份儿上, 秦沣很给面子地只揍了他两拳。他自认为表现得已经非常收敛。
气没出完,也只能到这儿了。放开程榆礼,秦沣骂了一句“道貌岸然!”, 又转头瞪一圈围观群众, “闪开。”
他收了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去。
程榆礼眼前还有些花, 他又低低说了声:“你等一下,我们谈谈。”
饶是想留住他, 有太多话要问, 但秦沣步子一下没停。
他用气势十足的背影冲着程榆礼:“老子跟你没什么可谈的!没挨够打就直说!”
碍于姿态落魄,程榆礼不便追出去, 凑到阿宾耳边说了句什么, 便捻着旁人递过来的洁净纸巾去了趟洗手间。
阿宾跑得飞快,没赶上同一趟电梯, 等追上人高马大的秦沣。秦沣已经在公司门口不齿地“呸”了一声。
“秦先生,留步, 秦先生!”
“管好你们家程总,叫他少祸害人家小姑娘!你们程家高贵,我们攀不起!今后不会再来了!”
秦沣指着公司大楼, 扯着嗓吼了最后这么一句。
阿宾纳闷地抠抠脸颊, “秦、秦先生……”
“别喊秦先生了, 我不配!”
不明就里的阿宾很是郁闷, 他怔怔望着秦沣离去背影, 没敢追上去。
秦沣来去自如, 风风火火。这一出结束, 公司上下都知道程太太娘家人来闹事了。你一句我一句, 开始传事件的始终。
“什么情况, 程总该不会是离婚了吧?我总感觉他一阵心情不大好。”
“不至于吧,我看他还戴着戒指。可能是吵架?”
“你听那男人刚刚说的什么,我们攀不起?这意思不就是说?嗯?”
“确实,要是小吵小闹不至于娘家人出面吧?”
“听他那个意思,还是程总做错了?该不会是——外面有人了?”
“天啊,道貌岸然。对上了对上了!完全看不出来程总是那种人啊,新宠是谁啊?”
阿宾听见了,厉声斥了一句:“去去去,在这嚼什么舌头?!”
程榆礼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伤口,独自坐在办公室,他乏力地支着额,凌乱的衣襟被重新叠好,紊乱的思绪却如何也整理不清。心中郁结,听完阿宾的转述,他一声不吭地合眼。嘴角还有几分火辣辣的刺痛感。
沉吟许久,程榆礼开口问阿宾:“他刚才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阿宾想了想:“你们程家高贵,我们攀不起……?”
“不是这句。”
“好你个白月光……”
程榆礼轻轻蹙眉,摇一摇头。他想说什么,又咽回去,终是没有再多谈私事。
这天的闹剧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平息了,程榆礼没再追究,他忙完手头的一些事情就回到家里。
住处又换了一个,公司在南岭街,程榆礼就在附近拿下来一套公寓,很小,恢复往日他的生活习惯,平淡而清廉。
回到独身的生活,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就像她并不走远,只是去朋友那里借住几天,回娘家清净一阵,或是因为工作在录制现场过夜。久了,慢慢膨胀的失落感是从缺少开始的。
在桌前进食,缺少一个对坐的身影,哪怕他们平日吃饭很少交流。
观影,缺少一个吐槽的声音。睡觉,习惯性放两个枕头。缺少一个同床共枕的人。
连狗狗都变得沉寂乖巧很多,不知道它安静趴在飘窗上时,是不是在思念她的气味和体温。
程榆礼看着镜子里他憔悴的样子,轻按一下受伤的脸颊,肿胀之下的痛楚无法像止血一样被及时处理,密密匝匝,仅仅一小片的青紫色,疼痛的反馈却绕满周身。拳头落在脸上的瞬间,只觉得牙龈间胀涩,回到封闭孤独的家里,才迎来姗姗来迟的困苦。
这种感觉,兴许就叫做后劲。
程榆礼有意联系一下秦沣,想问一问今天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很快发现联系方式被拉黑。
看着红色的感叹号,沉默许久。
程榆礼退出聊天框,不用拖拽,秦见月的账号已经被他置顶。
很久没有交流了。
点进去,又退出来。
通讯录有一堆未接来电的红点,都是来自老宅的座机号码,爷爷打电话总这般催命似的急促,程榆礼一通也没回。置若罔闻地揿灭了手机屏幕。
咕噜慢吞吞从旁边走过来,无力地甩着尾巴,趴在程榆礼的腿上。
程榆礼就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呆了一宿,本是坐着撸狗,后半夜睡了一阵,又被趴在肩上的狗狗闹醒,去给他倒狗粮。那时天已经亮了,他便没再睡,把电脑打开处理了一会儿工作。
心里还是不舒坦。从前是良宵苦短,近来是夜长梦多。
翌日,程榆礼去见了沈净繁。
老太太久居她闲适的四合院,酷暑豪雨,浇落了一地梧桐穗子。没人打扫的院落像败落多年,程榆礼迈步走进厢房,踩在凋零的植物上,发出脆脆声响。
“奶奶,在呢。”他掀开门帘,往里面看去。
沈净繁坐在榻上洗她的假牙,见程榆礼过来,擦一擦湿淋淋的手。麻利地将牙装上,动一动颌骨,咔咔咬了两下。
“好久不见你过来了?又什么事儿要劳你们家老太太神?”
沈净繁不留情面奚落他。
程榆礼只是笑着,在她跟前坐下。
沈净繁一瞧他这脸:“唷,这脸怎么了?”
程榆礼说:“跌了跟头。”
“别是让人给揍咯。”沈净繁说着,探手去碰一碰他的伤口,“去医院看过没?”
他讪讪笑:“这点小伤还去医院,让人笑话。”
沈净繁叹道:“从小没见你打过架挂过彩,安安分分的一小孩儿,能惹上什么事儿,怎么这会儿挨□□脚——得了,你要不乐意说奶奶也不问,只能说这叫什么呢?是祸躲不过啊。”
她是个开明的人,看出程榆礼的踌躇。关切得点到为止。
程榆礼似笑非笑点一点头,不应声。
沈净繁又问:“怎么今儿就你一人来呢?往日里不都是上哪儿把你媳妇儿捎着。”
程榆礼尚没接话,奶奶递过来一颗酸梅。他摆手说:“不吃,胃不好。”
沈净繁啧一声:“瞎矫情什么呢?怎么就又胃不好了?”
他淡淡说:“可能是忙的。”
胃疼,是因为不吃早餐。不吃早餐,是因为想多睡会儿。多睡会儿,是因为不想醒来。
谁都想贪一贪黄粱梦,贪着贪着就把身体折腾坏了。恶性循环。程榆礼最近是越发回避现状了。精神困顿,绝非好事。
沈净繁见他这样,试探问:“跟月月闹别扭了?”
程榆礼也没瞒着:“离了。”
沈净繁闻言一愣,急着猛拍大腿:“怎么回事儿?”
他想了想,说:“老爷子一而再再而三从中作梗,她心里不踏实。”
“哎哟,程乾那个混账玩意儿。净不干人事儿!”
程榆礼想到他爷爷就心烦,他不想多谈这件事,指一指旁边老式收音机,悠悠道:“您给放首曲子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