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众人抬眼向她望去,不由都有些吃惊,此人好生出色啊!脑中不约而同的想起那句:“……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明明那不过是个才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可是她那双眼睛却十分明亮,人看起来极小,长得也是一副俊俏无害的模样,叫人瞧着就不由有些欢喜。
方兰舟不经意地斜睨了范宾一眼,朝赵泠音微微颔首,对太子道:“殿下,这就是赵公子。”
太子眼睛微眯了一瞬又舒展开,一脸笑意地问她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口吻像是在问小孩子,赵泠音在心里嫌弃了一番,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矜持地回道:“回殿下,在下名赵吾,字未名,今年十四了。”
太子颔首,招手想叫她过来,又见后面紧跟着她的明臻和刘灿,脸上有了一丝意外之色,便也一起叫了他们过来。
一边缓步往里走,一边笑道:“这是你第一次来参加文会吧?阿灿你们怎么撞一起了?还坐那么偏,一会什么也看不到……明大人认识赵公子?”
太子边走边自顾自地说着,他既问了,便不能不回,这是明显要叫他们一起过去坐了,有些扫兴呢,赵泠音有些不甚高兴。
刘灿的神情明显也有些不自在,赵泠音不高兴就不想回答太子的问题,于是扮演了一个不擅言辞的少年,明臻便只能开口替他们都回了。
“回殿下,下官跟世孙是在园子门口碰上的,便一起进来了……”
“哦?那是挺巧的。”太子脸上的笑容滞了下,随即又似有若无的咳了一声:“看得出你们与赵公子很是投契?”
第48章 出事
“赵公子是江宁府人,下官游历至江宁府时曾借住在赵家……”这话倒是真的,他们俩确确实实都曾在赵家借住过一段时间,太子若有疑,尽管去查,他这也是佐证了赵泠音的身份没有问题,他的话,可信度也非常高。
赵泠音看了明臻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太子颔首,似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又含笑地同众人说起了其他话题。
从太子开始问话,范宾便不敢再言语,本来他也是因为俞世宁的缘故想找少年茬的,现在正主不在,又有太子和方兰舟的这番动作,他也失了兴致,坐在一旁把茶当酒灌。
一众人分开坐下,各怀心思。
因太子等人一到,原本巨大空旷的花厅几乎瞬间被人给填满了,士子翰林,各自成圈。
看着坐在上首的太子一众人,有人私下不禁暗暗感叹,今年的这场文会,可真是赏心悦目啊,只看着这些人,这文会便是不办了,也甚为值得!
“明大人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待到坐下后,竟不想前面坐着的是三爷,这会正转过头同他们搭话。
坐在他一旁的姚子佩,也随之侧转着身子看向他们,不过他的目光多是落在赵泠音身上打量,明臻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往赵泠音身边挪了挪,姚子佩略有些无趣的敲着手中的扇子。
同样是侧转着身子,姚子佩的动作确实比其他人更好看。
要是明臻知道赵泠音现在竟是在想这个,非得敲敲她的脑袋,看能不能让她清醒一些。
不过赵泠音也不是一直关注姚子佩的,她听到三爷的话,觉得有点意思。
之前马家村的案子在回京后一直没传出来什么消息,本来因着案情有司天监插手的余地,明臻又是亲身经历过的,叫他一同协查也属应当应分,只是到了现在,这个案子仍是悄无声息,刚刚明臻向她透露,案子即将移交给刑部了,又是刑部,赵泠音已经不觉得奇怪了,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明臻也就随之放下了。
这会三爷这么一问,明臻闻言只是摇头叹道:“下官这不过是凑巧罢了。”
见他打官腔,三爷一时有些失笑,他这才去了司天监多久,就学会他们的“精髓”了?不过他却也没再问下去。
倒是一旁的姚子佩看着赵泠音“咦”了一声,他打量自己那么久,赵泠音也不是瞎子,不可能觉得他长得好就认为他无害,不过他这一声,确实让她的眼皮跳了跳。
明臻蹙眉看着姚子佩,警示他收敛一些,三爷也看着姚子佩,又看了看明臻,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姚子佩摇了摇头,看了片刻刘灿,又看了会赵泠音,最后看着明臻明显已经愈加疏冷寒洌的目光,他若有所思的神情终于敛起,弯了弯唇角,心道,有意思。
赵泠音的唇角也不由弯起,是很有意思。
她敛去眼底的一丝警惕,朝明臻望过去,明臻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眉眼,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光风霁月。
只有三爷和刘灿最是莫名,不知这三人来回几息之间已经交过一次手,尚未分出胜负。
在周围各种附和的说笑声中,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却透着股尴尬,三爷觉得挺郁闷的,他眉头微蹙,就要再说话,没想到外面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他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目光转向门口。
姚子佩高挑着眉毛,也将目光从赵泠音和明臻身上收回,往太子那边看去,见太子已经镇定地叫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文会就要开始了,可不能因事耽搁了。
出宫前,陛下还叮嘱他们看了之后回去说给他听听,难得陛下有这样的雅兴,他自是要办好。
真是讽刺,他堂堂一朝太子,占了嫡长,声名俱佳,又即将而立,竟至现在也未曾摸过朝政的边,谁能想到他这个太子当得如此窝囊,有时想想还不如不当这个太子……可是想到母后,想到安国公府,想到太子妃一族……太子的拳头又忽地松开了。
出去查看的侍卫很快便回来了,只是他不知俯首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太子眼皮动了动,却并未说什么,只微微颔首,那侍卫又退了出去。
对上众人疑惑探寻的目光,太子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安抚道:“无事,准备开始吧!”
不过相信太子在说这话时,是绝对想不到打脸会来得如此之快的。
才出去没多会的侍卫很快又进来了,太子心中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曾多次应验,帮他避开过不少麻烦,太子的心提了起来。
果然——
侍卫还没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尖叫声,太子皱眉,有些不悦地道:“怎么回事?”
侍卫面露急色地上前,太子虽有些不悦,但见侍卫这般表情,知道事情定是有异,遂又叫他近前来回,不想听了侍卫的回话,太子这个一国储君差点也没绷住,好在一旁的方兰舟手在下面扯了扯太子的袖子,太子面色微僵,很快便恢复如常。
只是不等太子解释缘由,外面竟闯进来一个极为慌张的侍婢,众人等不来太子的话,齐齐向那侍婢看去。
“不,不好了……有人死了!”那侍婢似是惊魂未定,一脸的惊恐之色。
太子干脆也不拦了,毕竟此时再拦已了无意义,看来今日的文会算是泡汤了。
那侍婢说话没被人阻止,众人观太子面上愈加铁青的颜色,就知道这是真的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在座的基本都是文人弱士,手无缚鸡之力,一时谁也没见过这等场面,面面相觑之后,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可知死的是谁?”有人问出了这个重点。
不料那个侍婢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知是吓的还是后怕了。
“殿下?”有翰林院的老臣出声询问道,这里如今太子最大,自是要听太子吩咐。
“来人!先带几个人去保护现场,再叫人去府衙请曾大人速速前来!”太子早坐不住了,一迭声地吩咐下去。
顿了顿,又看向花厅里的众人,“茗园出了命案,还请诸位留下稍等一等,待曾大人到了之后再说。”
众人便是有意见,这会也不敢说啊,不过本来就是来参加文会的,这文会没办成,暂时留下应也不妨碍什么,他们没杀人更不怕被留下,只希望曾大人来了能尽快解决,不然今日可就真是无功而返无聊至极,全然白费时间了。
上首的太子说完话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往两旁望去,像是在寻人。
赵泠音正啃着块点心,正好就这么与太子的目光对上了,太子忙松了一口气地朝她招手,无意间看到她手上还没啃完的点心,嘴角微抽,不知是该说她心大没心眼还是没眼色?不过既这般,找她就对了。
赵泠音有些不甚情愿地起身走了过去,有些知情的看着她的目光也是灼灼,要不是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受欢迎呢。
明臻拍了拍刘灿,跟在她身后一起过去了,太子并不以为意,他和声对赵泠音道:“听说你与曾大人一起查过几个案子?”
几个案子……太子你未免也太抬举我了吧,赵泠音腹诽,心中翻了个大白眼,口中谦虚地道:“只是跟着曾大人长长见识……”
不等她说完,太子一口截断她,略有些急切地直接赞道:“那也是很了不得了!至少比在座的都有经验!你跟侍卫先过去看看现场,等曾大人过来了再交给他。”顿了顿,又有些期许地道:“也让孤等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对着太子的这番不见外以及不客气,赵泠音答应得也挺爽快,正好待在这已经吃饱喝足,无聊的她都想睡觉了,不如趁这机会出去散散,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些好奇死的又是谁。
看着她后面跟着两个尾巴一起走了,太子长舒了一口气,方兰舟闭了闭眼,倾身向他低声道:“殿下,不如去休息一番……”
太子今日这事处理的有些不妥帖,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尽失人心,方兰舟有些无奈,太子大了,根本不可能再明明白白的跟他一一说明,想到祖父的话,他有些头疼。
太子正有此意,不过也有几个年少公子看着赵泠音三人离去的背景有些跃跃欲试,推了姚子健出来,“殿下,我们对查案有些好奇……”不知可否去见识见识?
太子看着面前年岁都不过十五六的几个少年人,还有眼前这个早已及冠却仍是纨绔不自知的姚子健,有些意味不明地扫视了他们一眼,道:“去可以,但是在曾大人到之前不得破坏现场!”
几人都知道太子这是同意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姚子佩竟也起身道:“臣也想去见识一番。”
太子看了他半晌,像是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这是也许了。
三爷看着姚子佩,有些不解,姚子佩低声叮嘱他道:“三爷先休息休息,身边万不可离了人,臣去去便回。”
第49章 各有千秋
纵是姚贵妃有时十分偏心他这个表哥,三爷却还是很喜欢他,可能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至诚吧。
太子点头同意,姚子健并几个年轻公子,几人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循着赵泠音他们的行迹跟了上去。
一旁的范宾眼神微闪,也带着几个少年人从后面跟了上去,太子只当没看见,一群糟心的……不是自家孩子,他也不想管。
想到侍卫所说的、外面死了的那个身份……太子更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他的侍从看出了太子的异样,忙机灵地上前搀住了太子,方兰舟也代太子跟在座的翰林、士子们告罪,这些文人还是很有眼色的,也多能看出太子的不适,哪会有意见,说实话,太子不在,他们说话论事还更自在些呢。
……
几个跑去看热闹的年轻公子后面,唯有仿佛慢了一拍的姚子佩依然不急不徐地走着。
“公子,您怎么了?”姚子佩身后跟着的青年男子见旁边没什么人,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脚下步态稳健,看得出是有功夫在身的,姚子佩闻言垂眸,淡淡地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你看刚刚花厅里的人如何?”
男子知道他说的是那些青年才俊们,想了想,道:“都是些少年英才……不过,比起公子来还差得远。”
姚子佩唇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意,有些复杂地道:“谁比谁差且不好说呢。”
这天下英才何其多矣,被埋没者又有几多……他在这其中不过如沧海一粟般微渺,不值一提。
只不过幸运的是,他有个做宠妃的姑母,不会被轻易地埋没。却也承担了外人无法想像的负担和责任,姚子佩心头轻哂,下意识地在脑中划过了两道陌生的身影,他来不及捕捉便消失了,他怔了片刻便放下了。
“这怎会!当年您高中榜眼时,这些少年可都还在家里玩泥巴呢!”男子有些傲然又不屑地道。
姚子佩抬眼看着他,见他神情认真,轻哂道:“榜眼?”
当年殿试后,方兰舟才是名副其实的状元人选,是姑母在陛下面前故作哀伤,说是姚家后继无人,等将来她不在了,姚家必会受人欺辱,会被人踩在脚下……她只要一想到这些便心痛难忍……
陛下终是妥协了,将他原本不过二甲的名次,硬生生给提到了榜眼之位上,陛下对姑母言,状元之位最容易被人攻讦,榜眼才是最保险的,而且还可以借此压下方兰舟一头……
这样的皇帝……姚子佩一脸古怪复杂之色,不过很快便敛了起来。
名次定下还未公布时,姑母便高高兴兴的叫他进宫去道喜了……
想到这些,姚子佩摇了摇头,将这些事情先拂了过去,其实他心里从来不觉得这一甲二甲有何差别,他所走的路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不知平坦顺畅了多少倍,如果这样还不知足,还要强求,那可就太贪心了。
男子终于反应过来,“公子是,是来看这些英年才俊的?”
姚子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般舍近求远……”
奈何姚家子弟虽多却多不成器,不指望他们上进,能不天天惹事生非他就谢天谢地了。
只是这样的奢望,从他知事时起,就从来没有实现过。
“那公子刚刚怎么不多与他们聊一聊?”男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刚刚他虽则站得远,却也能看到公子只是坐在位子上无聊的把玩手中的折扇,哦,还有,跟坐在身后的人聊天,不过好像聊得也不甚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