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他灰蒙蒙的蓝眼死死瞪着埃尔,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指着埃尔激动道:“是你诬陷我们!可恶!为什么你从小到大都要这样!”
“明明是我们把你养大,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你还要来害我们!”
说完,只见他神情激动地上前,似乎想要抓住埃尔。
埃尔的目光在他说完最后句话后,仿佛冬日水面般凝结成冰,他眼见对方朝自己走来,正准备出手回击。
正当劳伦纳德的手就快碰到埃尔时,突然闪过一道暗红魔纹,它发出微闪直直打在劳伦纳德身上。
接着埃尔就看见对方,瞬间被击飞倒地,捂着伤口在地上不停抽搐,同时大声痛呼。
众人也被面前发生的事吓得纷纷后退,他们抬头就看见高台之上,亡灵法师眼神凌厉地举着手,显然刚刚的攻击就是出自她手。
*
底下的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无需念咒就发动攻击,怕是连杰克森大魔导师也做不到!
那位身着老式贵族长裙的亡灵法师,面无表情地走下台,站到金发骑士身边,保护姿态一目了然。
埃尔眨了眨眼,他此时只能看见对方背影,乌黑卷曲的长发如瀑铺满整个后背。
雅法嗓音清冷如霜,她说:“我在”
“我告诉过你,魔王大人对我很好。”埃尔的唇角上扬,语气里透着止不住地笑意,对地上的人说道:“你怎么有胆子的?”
劳伦纳德疼得满头大汗,一脸承受极大痛苦的表情,抬眼看向被人护在身后的埃尔。
看来魔王大人确实对埃尔不错,派过来的使者居然如此深藏不露,强得可怕。
这一件事,似乎比疼痛给劳伦纳德的刺激还要重。
凭什么!凭什么这人命这么好!
天生的光属性,最年轻的骑士长,就连被献祭也没死掉,甚至史无前例的还得到那位魔王的青睐。
劳伦纳德满腔嫉妒,几乎快要腐蚀他的大脑,只要没有埃尔,他就一定能大放光彩。
雅法发现对方闪着凶狠光芒的双眼,毫不掩饰地瞪着自己身后之人,直接再度抬手在指尖处生成魔纹。
她虽然魔力受限,但解决一个对自己恋人抱有杀意的人类,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雅法指尖微闪的红光,仿佛头顶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劳伦纳德的神智在此时回笼,他终于明白自己要死了。
就在红光如离弦之箭般即将飞出时,突然有人出声阻止“请住手”。
雅法淡淡抬眼,周围人群感到危险早就已经全部远远地散开了。
她的视线里是离开的杰克森去而复返,他看向自己这边的苍老脸庞写满焦急。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贵妇,像是看见什么无比可怕的场景般,一脸骇然地奔向他们这个方向。
雅法银灰色的眸子只扫了一眼,便又很快收回视线,毫不在意地将指尖魔纹发动。
杰克森见魔王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就知道对方不会在意自己,当即就停下脚步,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刻绘着魔咒的魔晶石催动。
魔晶石发出耀眼光芒,瞬间幻化成一头半透明的巨大魔兽,它拦在劳伦纳德身前,一口吞下透着杀意的暗红魔纹。
接着魔兽像是受不住魔力般,竟然直接爆体而开,一时之间漫空都是魔晶石,星星点点的碎片。
这一举动,为劳伦纳德地逃命获得时间,他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母亲救救我!”
后面狂奔而来的贵妇一把搂住了他。
雅法因为攻击被挡,不悦地微微皱起眉头。
埃尔这时从后方走到她身边,亲昵地牵起她的手,小声笑道:“够了雅法,他们怎么配死在你手里。”
雅法抬眼,只看见对方深邃流畅的侧脸线条。
金发青年嗓音明明干净柔和,此时听着却莫名有些渗人,“他们就应该以其他方式离开人世。”
雅法对恶意感知敏锐,此时也没有遗漏金发青年身上透出来的黑暗。
她顺着对方视线,看向之前出现的贵妇。
听劳伦纳德喊对方母亲,所以她应该就是公爵夫人,埃尔的养母了。
公爵夫人身穿挂着大量宝石的华美重紫色礼服,金色长发盘在脑后有些散乱,脸上涂着厚重脂粉也算是个美人,只不过突兀的鹰钩鼻让她看起来,显得一脸的尖酸刻薄相。
她怀里的劳伦纳德,已经把事情一股脑地交代了个七七八八,她接过那份信纸快速地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埃尔。
埃尔缓步上前,眼角眉梢全是明媚的笑意,就如同世间所有故人重逢般开口,道:“许久不见,母亲大人近来是否一切安好?”
公爵夫人眼神阴鸷,面上都是可怕的寒意,拿着信纸语气肯定道:“这是你假造的对不对。”
“是的,母亲大人还是一如既往聪明。”埃尔毫不犹豫地承认下来,他弯了弯眼,脸上笑意愈发灿烂。
公爵夫人的脸色阴沉,恶狠狠地说道:“你小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你才是!”
边上的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中间空地上只剩他们两人
“您那明明是没能杀得了我才是,”埃尔凑近小声道:“现在轮到我来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母亲大人,你说让您来受一遍我小时候的经历,您能活下来吗?”
作者有话说:
我妈问我为什么跪着打字。
第28章
正面直视公爵夫人时, 就能明白劳伦纳德那双灰蒙蒙的蓝眸,是何而来。
她那双蓝眸,仿佛阴雨绵绵时的海面般,弥漫着压抑的雾气。
顿了顿, 她对上埃尔与晴空同色的蓝眸, 道:“这些不是我做的, 他们不会相信的。”
“呵, ”埃尔笑出声,语气里透着淡淡嘲弄与恶意, “他们相不相信不重要,我能不能让他们相信才重要。”
“虽然压榨平民,私吞军饷,偷收贿赂, 这桩桩件件的罪名其实都不比谋反小。”
公爵夫人脸色微变,胸膛下意识地起伏了一下。
埃尔迎上对方的视线, 愉悦的声音继续说道, “但我就是单纯地不想让母亲, 死在自己真正的罪名底下而已。”
“疯子, 小时候就该弄死你。”公爵夫人气得脸上的脂粉都快挂不住。
看上去对没能在, 埃尔幼时弄死他这件事情, 深感后悔。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过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还是来了,她看着面前金发青年的眼神, 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杰克森冕下, 您不管管这两个无礼的,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吗?”公爵夫人回头大声喊道:“您身为陛下威严的维持者, 就这般无所作为吗?”
杰克森原本在惊讶自己, 为什么能拦住魔王大人的一击。
魔导师对于魔力总是异常敏锐的,他隐隐约约从之前那一击里,察觉到魔王魔力不如从前。
他抬眼瞧见雅法冰冷的视线,正看向自己,瞬间又断了其他念想。
这时公爵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杰克森这才停止思考,有些头疼地走近,向公爵夫人解释:“他们是我请来的,当然不会没有资格。”
他只是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宫宴上杀人。
还是要杀公爵家唯一的儿子,魔王杀完就走,但权势滔天的公爵夫妇的怒火,却是要由王国来承受。
现在王国上下正是多事之秋,杰克森身为王权的维持者,自然不能让公爵一家在这个时候崩溃。
“不知道宫宴之上发生了什么让您不愉快的事情,”杰克森向黑魔王行礼,低声道:“我看宫宴就在此结束,您有什么事情,明日我直接为您引见国王如何?”
雅法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轻声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既然埃尔说他自己有自己的处理方式,那她就又回到那个,对人类半点兴趣也没有的状态。
随后杰克森宣布宫宴结束,人群迫不及待逃开似的纷纷离去,公爵夫人和她儿子也不例外。
她离开的时候还硬拉上了杰克森,一脸担心雅法会突然又发动攻击的模样。
“之前雅法站在我身前的时候,我好开心啊。”埃尔等人都走后,笑眯眯地对她道:“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特别是在与劳伦纳德对持时,从来没人挡在他身前过。
雅法打量着对方眼尾的斑斓笑意,确定那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真实喜悦。
她不明白人类脸上的笑,为什么也能有这么多种意思,“生气的时候就好好地发脾气,像其他人一样就好了。”
魔王也没认识几个人,她说的发脾气主要是指龙崽子阿莱克斯。
人类本就应该或多或少的,有各种阴暗面,就如同他们露在光下的那面一样。
雅法觉得刚才和公爵夫人说话的金发青年,才是真正接近他本性的一面。
“不能发脾气,万一雅法不要我就糟糕了,”雅法听人又像是开玩笑道。
接着,埃尔上前两步牵起她的手,温声道:“我们也离开这里吧。”
雅法轻点了点头,接着安静地缓步跟在对方身后。
青年的背影身姿挺拔如剑,从后面能看见,修长颈脖与双肩连接出优美弧度,她猜青年脸上一定在笑,浅浅的像是画出来的微笑。
雅法忽然想起人鱼和公主的故事,许是因为自己陪着经历过一遍,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她记得人鱼对公主永远都是毫无保留的,公主也是一样。
因为自己毫无经验,脑袋里的那份别人的记忆,倒成了她唯一可以做比较的标准。
她又抬眼看向金发青年,淡淡道:“我不会不要你的,哪怕你发脾气也没关系。”
埃尔脚步一顿,蓝眸里填满意外地回头。
半晌,他才弯了弯眼,轻笑道:“好。”
……
“雅法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对我养父母这么讨厌吗?”埃尔忽然问她。
雅法看了他一眼,如实回道:“想。”
两人已经从宫宴地点出来,此时正走在外面大街上。
夜已深,四周寂静,路上完全没有其他行人。
埃尔清朗柔和的嗓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我曾和雅法说过我小时候生活不好对吧?”
雅法轻轻“嗯”了一声。
“我直到六岁为止,都生活在王都这些暗巷子里。”埃尔一边说,一边随手指向街边昏暗巷口。
这些暗巷子每个城市都有,并且里面大概情况都差不多,雅法还记得自己龙鳞被抢的那次所见。
“六岁那年我被公爵他们家发现了,”埃尔继续道:“他们把我抓了起来。”
“因为他们家有不少关于禁术的魔法书,其中有一个禁术是教人如何剥夺他人魔法属性的。”
雅法听到这,再稍微联想到金发青年唯一的光属性,就不难理解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公爵夫人想把光属性占为己有,换给她儿子劳伦纳德,于是对我施展了禁术。”
埃尔看着她笑笑,“她没成功,最后还被艾丽卡发现了我的存在,所以才对所有人说我是她收养的儿子。”
雅法耳边是青年略带寒意的声音,低声道:“我想让那些伤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明白后点了点头,语气里全是对他人的漠然,“那就一个都不要放过。”
……
类似的对话内容,也出现在同一片天幕底下,坐在马车内的公爵母子口中。
劳伦纳德在听完整件事情之后,脸上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变化出好几种情绪。
最终他的神情停留在,对埃尔光属性的贪婪向往之上,“我们居然有这种禁术。”
世上唯一的光属性!差点就可以变成他的。
劳伦纳德满脑子都只有这句话。
“最后关头艾丽卡带人过来,不然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埃尔那小兔崽子绝对撑不下去。”公爵夫人语气里透着满满遗憾。
她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说:“你本来可以更好,可以站在所有人脑袋上才对。”
劳伦纳德从小都是这般听母亲说,此时也同样没觉得有地方不对,连忙问道:“那现在还有机会吗?”
公爵夫人摇摇头,皱眉道:“现在怕是不行了,人与人的游戏,如果加入超规格的力量,我们根本没法抵抗。”
劳伦纳德知道母亲说的是,那位在宫宴上护着埃尔的女亡灵法师。
他脸色沉沉,灰蓝眸子里不停闪过各色想法,他平时赌/博斗兽时也知道,如果对上太强大,那么自己就应该寻找同样强大的帮手。
他将自己的想法对母亲说后,公爵夫人微微摆手,“杰克森不可能说得动,我十几年前就试过了。”
劳伦纳德急道:“除了他也没有人能对抗那位见了鬼般强大的该死法师了!”
公爵夫人想起宫宴上,耳边响起的那些梦魇般的可怕呢喃,一时间沉默了。
*
到了第二天。
雅法先去见了安特文。
昨天给他和公主特意留出独处时间,让两人好好整理一下两年的空白。
几人的住处都是公主安排的,她和安特文住的地方并不远。
安特文打开房门,看清来人是她时,表情显然十分意外。
但很快又像是想起什么般,也没说什么,只推了推鼻梁的金丝眼镜,一脸淡定的让她进入房门。
雅法意想不到的是,她在房间内居然看见了艾丽卡。
对方身上没穿轻铠,只有一件丝绸制的淡绿色长裙,平时英气十足的眉宇,此时也显得柔软不少。
“魔…王大人,”公主见到雅法,眨巴眨巴眼,有些忸怩的害羞。
像是猛地反应过来后,原本饱含柔情的脸上忽然被不安充斥,“您是来取帮安特文恢复记忆的酬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