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猛地回头,同时手上改变方向,将石头用力地砸在后面那人。
只见之前抓住五月的那位仆人,发现主人儿子有危险,想过来救人。
此刻被他砸中脑袋,正在一边抱头翻滚抽搐。
埃尔的眼光越过他,看见不远处五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声,与一道语透担忧的女声,“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劳伦纳德的声音在那边。”
“母亲救我!”劳伦纳德挣扎着喊道。
埃尔眉头一皱,发现自己的力量退潮般开始散去,卷土重来的疼痛,让理智迅速回笼。
他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挥动又变得无力的胳膊用最大力气,砸了一下劳伦纳德后,快速起身跑向五月。
埃尔知道刚刚那一下肯定砸不死人,但此刻必须要想办法逃跑了。
“五月,五月你没事吧?”他推了推人,皱眉问道。
所幸五月只是因为缺氧,陷入昏迷,听到他的声音后,虽然迷糊但还是给出反应,“没……没事。”
后方的女声越来越近,只听她惊慌地喊道:“劳伦纳德!我的孩子你怎么了?!”
时间紧迫,埃尔抱起五月朝着暗巷方向跑去。
他拼命地跑,一秒钟也不敢耽搁。
他胸腔之内尚未发育完全的肺部,因为超出体能的剧烈运动,抗议般火辣辣地发疼。
埃尔也不敢真的回到暗巷,那边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之人,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埃尔放我下来,”在半路上,他听见清醒过来的五月哑声说:“我可以自己走了。”
埃尔将他放下,终是不堪重负的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满脸都是痛苦地喘着粗气。
“埃尔,你的眼睛!”五月指着他脸惊道。
“被人挖了。”埃尔嗓音沙哑地回道。
五月被人抓住时被迫目睹挖眼全程,所以吃惊的并不是这点。
他对埃尔疯狂摇着头,道:“你都感觉不到吗?!”
“你眼睛的伤,它恢复了!”五月情绪激动地说完,又上前抬手拿袖子帮埃尔抹去血污,又哭又笑道:“看!好了!”
埃尔这时抚上左眼,惊疑不定地眨了眨,脑中忽然想起之前,自己短暂拥有的神奇力量。
……
另一边劳伦纳德被急忙赶来的母亲,拥进怀里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裤子上一片尿湿的痕迹。
“怪……怪物!母亲有怪物!”他几乎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宝贝和母亲说,发生什么了?!”妇人一手捂着儿子头上的伤口,另一只手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自己整个弯曲的脚踝。
她和劳伦纳德相同的灰蓝色眼底,爆发出浓烈的情绪,“是谁敢这么对你的,母亲一点要把他碎尸万段。”
她身边的女仆,很快就请来了巫师。
巫师又是用药,又是施法的,总算是稳住了这位公爵唯一独子的性命。
“我看见他眼里亮出金光,被挖掉的眼睛慢慢长回来了……”劳伦纳德紧紧攥着母亲衣角哭诉道。
“母亲,那是怪物,是魔王的同伴!”
边上的巫师,见劳伦纳德这般模样,在旁边小声说了一句:“公爵夫人,我看少爷似乎承受不住之前发生的事,在胡……”
他说到一半,收到公爵夫人刀子般剜人的眼神,于是立马换了种说法,“少爷年纪太小,我可以给他开些魔药。”
“可以帮助他模糊记忆,以免以后陷入梦魇,您看需要吗?”
潜台词就是,用不用人为削弱记忆——这种魔药珍稀,但公爵夫人一定用得起。
公爵夫人感受着,怀里儿子的停不下来的颤抖,轻轻点头道:“去吧。”
她并没有把劳伦纳德刚刚的话,当做是被吓傻后的胡言乱语。
相反,她因为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此时灰蓝色的双眸诡异的发亮。
公爵夫人抬手温柔地帮独子,整理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金发,道:“咱们先吃药,这件事母亲会帮你记得的。”
她语气也是与手上动作一般的轻柔,像是担心再吓到劳伦纳德,“你遇上的人不是怪物,他是光明神的奇迹。”
“但是没关系”,公爵夫人用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这份奇迹,马上就会变成你的。”
*
五月不明白在埃尔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对方安然无事,松一口气,“太好了,吓死我了。”
埃尔心头萦绕着不安,勉强维持脸上平静,道:“歇一会儿,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去。”
他们现在待在一处不熟悉的巷子口,大街上行人偶尔路过,瞄见埃尔满身血迹斑斑的模样,都忍不住皱眉走开。
五月一向听他的话,这时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
坐地没多久,埃尔就看着一向藏不住心思的五月,不停地拿眼睛往自己这边偷瞄。
他最后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的灼烧感有所缓解,“想说什么就说,我什么时候不回答你的问题过。”
五月抓了抓乱糟糟的卷发,对他咧嘴一笑,偷摸摸地靠过来小声道:“埃尔,你会不会是拥有魔核,可以成为魔法师的人类啊?”
魔核,允许人类学习魔法的钥匙,是储存魔力的容器,是判断人类是否能成为魔法师的唯一标准。
虽然没有实证,但一般魔法师的父母也都是魔法师,所以贵族也喜欢和魔法师结婚。
五月对着他挤眉弄眼了一会儿,还拿肩膀撞了撞他,笑道:“魔法师可是妥妥的人上人呢。”
埃尔抬手推远了对方的脑门,不安被冲散不少,语气有些无奈地道:“醒醒,先活到明天再说吧。”
五月被推开后撇了撇嘴,又碎碎念叨:“这不就是因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现在才要做梦嘛。”
他听得挑了挑眉,才一转眼的功夫,对方似乎就忘记之前的痛苦。
这也是为什么埃尔愿意,和对方一起行动的原因之一,五月是暗巷里少见的乐观派。
能冲淡不少他自己的阴暗性子。
“咱们一会去测试魔核的地方看看,”只见五月重新靠过来,双眼亮晶晶地说道:“你要真的能成,以后咱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苟富贵,勿相忘啊。”
埃尔被对方认真语气逗笑,“嗯,苟富贵,勿相忘。”
五月不知道做起了什么梦,顶着脏兮兮的小脸,冲他傻乎乎地露齿一笑。
埃尔觉得休息的时间已经足够,扶着墙站起来。
这时候街上一对行为异常的人,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两个体格健壮的大汉,一看就不是普通做粗活的仆人。
他们虽然表情如常,但脚下步履匆匆,并且眼睛快速在街上来回扫视,像是在寻找什么。
“五月,”埃尔不由得皱起眉头低声道:“快起来,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话音一落,两个壮汉其中一位的视线,刚好投在两人这个方向。
在发现埃尔的瞬间,对方表情微变,并伸手拉了一把边上同伴。
埃尔背后寒毛竖起,低喝道:“跑。”
关键时候五月从不掉链子,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巷子里跑。
那两名壮汉同样也是立刻就跟上。
埃尔之前虽然休息过,但那根本不足以恢复全部,双腿依旧发软得厉害。
他此时虽然用尽气力,发了疯般地在奔跑,可身后与壮汉的距离,还是让人绝望的越缩越短。
直到其中一人的手,抓住自己的肩膀,向后猛地一扯。
埃尔只觉得被抓住的地方传来剧痛,同时耳边听见那人说道:“小兔崽子,还挺会跑的。”
对方的手劲极大,完全不是之前的仆人可以比较的。
埃尔被人抓住领口,几乎双脚离地的被拎起来,两人的目标明确,抓住人后就说道:“走吧,公爵夫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就在他奋力挣扎时,跑远的五月从前面返回来,嘴里大喊:“你们给我放开埃尔!”
只见五月一边喊,一边扑上去抱住拎着自己的壮汉脚边,凶狠地咬住对方大腿。
“找死!”壮汉痛急,拿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五月头发向后轻易地扯远,抬腿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脚。
那一脚实打实地踢在,五月瘦小不堪的身躯之上。
埃尔视线里清楚地看见,五月吐出来一口鲜血,顿时两眼发红,“我要杀了你!”
壮汉松开五月头发,改成捂他嘴巴,皱眉道:“我们也只是听令行事。”
五月在被松开头发时,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指尖轻轻地抽搐两下后,人就不动了。
埃尔的力气在壮汉面前不堪一击,之前那救过他一次的神奇力量,也没有再次出现。
他最后只感到脖子一麻,就失去了意识。
*
埃尔清醒过来时,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让他怀疑自己有没有睁眼的黑暗。
鼻息间充斥着浓重的霉味,他手脚无力还被冻得直打哆嗦,像是被身下凹凸不平的潮湿地面,夺走了所有温度。
仿佛永恒的黑暗之中,空间与时间变得不再清晰。
这种在异地醒来的不安,与仿佛全世界只剩自己的孤独,非常消耗心神。
就算是成年人也不一定能撑住。
埃尔不知道自己这样趴着待了多久,忽然感到地面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过来。
有人拿着一盏燃灯靠近,埃尔借着灯光看清自己被关在间地窖里。
来人将燃灯举高到面前,灯光照亮她灰蓝色的双眼,以及里面寒冷的微芒。
是公爵夫人。
“就是你这个低贱的东西,敢那样对劳伦纳德动手。”公爵夫人又点了两盏灯后,才站到埃尔面前俯视道:“我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埃尔死死盯着对方,自己一定是被下药了,否则满腔怒意怎么会撑不起身子。
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感到自己被拖着换了个位置,身下冰冷的地面上多出许多没见过的诡异图腾。
对方拿出一簇金色短发放在图腾之上,双手互握抵在额前,满脸虔诚地跪地低声念叨着什么。
随着对方的举动,埃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发生,但在他眼里的地面忽然伸出无数双重紫色的触手,紧紧地缠绕着他。
被触碰到的地方全都发出惊人的热度,烫得埃尔发出惨叫。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入侵着,一道残忍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重复着,让他交出光属性。
“滚!”埃尔嘶声吼道。
公爵夫人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被突然吓得跌坐在地,图腾之内的那簇金发自燃殆尽,宣布着施法失败。
埃尔满脸都是恶鬼般的狰狞,虽然躺在地上没法动弹,看过来的眼神却像是要吃人般可怕。
公爵夫人不敢置信地低语道:“这……怎么可能呢?”
她说完脸色微沉,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长裙,瞪了一眼埃尔后转身离开。
公爵夫人走时将燃灯全部带走,留埃尔重新浸在无边黑暗中。
埃尔力竭仰躺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对方抓到自己没有直接弄死,那奇怪的法阵里让自己交出光属性的声音,以及那一簇看上去是劳伦纳德的金色短发。
这些想法在埃尔脑海里连点成线,让猜测逐渐变得清晰。
绝不能交出光属性。
不管是作为自己用来保命的筹码,还是单纯不让对方得偿所愿。
黑暗中就连微弱的呼吸声,也变得异常清晰。
埃尔并不惧怕黑暗,他蜷曲起身体抵御寒冷,内心能感到挤在魔王雕像下时的安全。
他一定要先活下去,再想别的。
……
他猜得没错,公爵夫人再次出现也没有弄死他。
她给自己带饭,但是那些食物全被下了药,吃下去后不会死,只会让人浑身剧痛。
每当他痛苦挣扎的时候,公爵夫人就会重新在他面前吟唱魔咒,脑海之中那道声音就会再度出现。
埃尔咬着牙撑过每一次,他的喉咙几乎被药毒哑,连宣泄痛苦都无法做到。
时间的流逝变得浑浑噩噩。
当埃尔数到第三十次对方的到来时,他忽然发觉今天的药并没有生效,或者说是效果不如往日。
黑暗之中他的双眼亮着野兽般的光,等公爵夫人靠近之后猛地扑上去,只听对方发出一声惊呼,“该死的。”
他拿自己磨得锋利尖锐的指甲,肆意在对方脸上扣抓,听着公爵夫人的惨叫声,咧嘴一笑。
然后埃尔又马上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出口方向冲去。
他没能逃出去。
因为公爵夫人尖叫着快速爬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往反方向拖远。
埃尔的手指在地面,留下不甘心的十道血痕。
公爵夫人被气得几乎疯癫,后来她将埃尔关进一个铁笼子里。
铁笼子不足成年人大腿高度,就算埃尔身躯瘦弱,也只能困难的挤在里面完全无法移动。
公爵夫人开始对他用刑,每次在埃尔觉得自己就要死去时,身体里的光属性就会出现修复伤口。
“你去死吧好不好?反正你在这世上可有可无不是么?把光属□□出来是你唯一的用处了。”
浑浑噩噩间埃尔似乎听见,公爵夫人因为久攻不下,气急败坏到几乎跳脚的声音。
“呵。”
埃尔的嗓音沙哑粗粝,没有半点童音的影子,黑暗中他嘴角勾起一个锐利的嘲讽弧度,回答一如既往,“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
基友竹笋君有作品《古代小户女》喜欢的宝子可以看一看。感谢在2022-03-24 00:03:52~2022-03-25 22:5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