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沾染了近乎灭世的气息,她被标记为了“行走者”, 那就是不死不休!
娇娇一瞬间酒意全无, 身体里沸腾着决绝的勇气, 扶着墙, 下到了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异世界,那就不会碰到奇遇。
如果是异世界——
那她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死。
久未流通的空气浑浊不堪,十分呛鼻,娇娇踩着石阶空落落的响,拐过一道弯,娇娇记得再多几步,墙壁上就有开关按钮——鲛人岛的古堡与这一模一样。
可没想到她在冷冰冰的墙壁上摸索了半天,也没碰到一个凸起物。
娇娇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后悔不该如此鲁莽,即便不像钟阅拿枪开道,多少该捏个手电筒才对。
心一慌,腿脚就不经使唤,偏偏这地下室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外,还有一个感觉被放大,就是冷。
地下室这种地方本就是冬暖夏凉,可这凉意也太不对劲了,她一身夏天短打扮,皮肤上生出一连串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简直比开最低温度的空调还要低温。
她后悔不迭,一转身,发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
楼梯拐角处的余光消失了。
——不,应该说是,从一开始娇娇就不确定黯淡的厨房余光能不能折射进来。
娇娇被黑暗裹挟。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大意了。
她强行遏制住胸口翻涌的情绪,把飞驰在脑海里的恐怖鬼怪电影片段统统摁灭,张慌着手,顺着墙壁寻找楼梯口。她反复告诫自己不必害怕,她并没有怎么走动,按理来说楼梯口应该就只有一步之遥才对。
可偏偏就像蒙了眼在沙漠中独行的旅客,绕了半天又回到原点——或者因为空间感丧失了,或者是人腿的长短有差异,导致人像圆规一样原地打转。
总而言之,她竟没有走出去。
鬼打墙?
冷飕飕的凉意从她后颈窝里生出,偏偏这时候手指碰到了一处坚硬的木头盒子,拍上去“咚咚”作响。
这是什么?
木柜?
废弃的床?
娇娇盲人摸象而去,木盒的截面往下延伸,她莫名其妙的想起曾在大雾世界坐过一件物品。
棺材。
娇娇冷不丁的想要缩回手,突然地,斜地里一双冷冰冰的手,自下而上的钳住了她。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炸响,她在地下室摸索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从始至终就没听见一个呼吸声,更没感受到任何人的存在。
更何况——
即便是像大雾世界是有人潜藏在自家古堡地下室。
那也不该这样冷,几乎是零度,与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无异。
而且那手指极其干燥粗糙,硌得瘆慌,若不是张开的五指传来软绵绵的气力,她根本联想不到会是人的手。
黑暗中凭空睁开了一双血红色的双眼。
黑色瞳仁凝成直线。
流露出冰冷而残忍的感觉。
娇娇再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鬼啊啊啊啊啊啊——”
附着在手腕上的枯手突然爆发出一股气力,连带她人将她整个儿的拉倒,头撞进逼仄的木板上,一阵爆痛,体感木盒子真的是长方形的,真的是棺材,酒壮人胆,人极端恐惧的时候别说是撞见鬼了,她也奋起挣扎,可没想到她的气力比之对方,简直就是被化作无形。
她的手臂被重重压在后背上,那双枯手也同样被压住,明显感觉就是一层薄薄皮肉连着枯骨上。
“迷途的可怜羔羊,打扰了本王的长眠,就安分作本王的奴隶吧。”
一串喑哑而晦涩的腔调,在娇娇头顶上响起,她的膝盖被锋利尖锐的骨架子顶着,跌落下来的衣物扫过她的面颊,很柔软,但满是土灰的呛鼻,即便是这样被禁锢的难受着,但娇娇还是一瞬间被对方中二的台词给震慑住了。
……
这绝对不是现实中的物种。
现实真的也沦陷了?
娇娇只愣了一瞬,突然间,脖子处感觉有冷冰冰的硬物贴上来。
下一秒,剧痛传来。
她的血管被咬破,血液疯了一样往外迸流!
脑子里一瞬间铃声大作,身体弹动而起,拼了命的反抗,却被重若千钧的力气绝对压制,她张开嘴,彻彻底底的痛喊出声了。
这次的剧本怎么跟之前全都不一样?
还有完没完?
颈部的东西离开了,用喉结骨头磕碰一样的出声:“……叫得真难听。”
说罢撕拉一声,一大团破布堵到了娇娇嘴巴里。
娇娇:?????
唇又凑上了娇娇流血的动脉,她这时候感觉不再是骨头,而是唇了——对方似乎从她的血肉里汲取到了力量,生出了自身的血肉。
她区区一个人,只怕是会被吸成人干。
疼痛、恐惧,如灭顶之灾,她万分后悔,可就像是打开一扇门闯入一个异世界中一样,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血液流失的明显感觉,就是冷,她感觉有很多的血汩汩的浪费进了棺材里,气力抽丝一样从神经末梢离去。
彻底的黑里,她竟然看见了细细微微的星星……
失去意识前,她知道这是视网膜都已经丧失了控制力了。
……
娇娇没想到自己还会醒来。
动作先一步意识的抬起了手腕,然后,回忆如同龙卷风呼啸,瞬间摧枯拉朽一切记忆,被搅碎了的恐怖遭遇弹射到她瞳底,她亡命一样的弹坐而起,动作幅度之大,拉扯到脊椎发出咔嚓的一声脆响。
——当她看清楚身躺的居然是二楼的卧室,垂落一线流苏的白纱帷幔一如过往,心中的大石块重重落地。
难道是一场梦吗?
这年头只在脑子里存在了一瞬,就被颈部的尖锐疼痛否决了,还有那日头,今天的为何格外刺目,细细密密粗砂纸一样摩挲在视网膜上。
疼。
浑身疼——
这一点炙热的痛楚,在手指抚摸到颈部的爆炸布条时,猛地一沉。
心凉半截。
谁给她包扎的?
昨晚事情的后半截又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她在异世界是闯入者,是局外人,是时间与实践缝隙中的行走者。
所以她不会死。
可这是现实!
那当下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昨晚她没有遇见怪事和怪物,一切都是她喝多了做梦。
二是,这个世界也沦为了港主可掌控的异世界之一。
……一定是第一种可能。
一定是做梦。
没有任何原因可以解释,她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去思索第二种可能性的几率,她一开始穿梭进异世界的目的只是为了钱而已,有钱的目的只是为了更被认可的行走于世界上,但如今有人告诉你,你的世界是假的,你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虚无……
娇娇连继续呼吸下去的原因都找不到原因。
所以,她只认可第一种说法。
绝不可能,再出现其它的可能性。
有句话叫做心诚则灵。
从现在起,娇娇将成为绝对的无神论者。
她颇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架势站到落地镜前,然后她看见了自己,还是最开始的模样。
蓬松的深棕色卷发下,微微凹陷的眼窝和挺翘的鼻梁,颇有异国混血的长相。
因长期奔波劳累而瘦削苍白的身体,扁平的胸前,还是昨日镶嵌着白色荷叶边的睡裙式吊带。
一切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脖子上系着的绷带。
缠绕了两三层,左边白绷带下渗出点点棕色痕迹——
血氧化后会化作棕色。
娇娇瘆得回退一步。
她越看绷带末梢系的蝴蝶结。
越觉得像是一个礼物。
正在这时候,身后传来嘀咕的一声轻笑。
娇娇猛地回头。
然后她看见床下伸出一个头。
准确的说,是一个匍匐着的外国小男孩。
目若点漆,提溜着盯着她。
薄红的嘴唇,轻笑着,掀开两只长长的虎牙。
极尖、且锐,闪烁着刀刃的森寒光。
娇娇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弦断裂了——
铮的一声惊响。
她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这还不算,小吸血鬼被她音波攻击扰了耳朵,拱起手背,撑起身体就要往外爬。
手背上拱起的血管呈乌青色。
那是一种并没有在体内血液流通的死人色。
娇娇手边最近的就是实木置衣架子,她一拳拍倒,往小男孩头上砸去。
也不管砸没砸中,她自己人先往门外跑去。
按弯门把手,门却没拉开。
膝盖上被什么东西掣了一下,她低头看到小男孩靠背抵着门,扬起脸,恶狠狠地瞪她。
“本王好心没有吃掉你!你居然恩将仇报砸我!“
娇娇应该恐惧的,可小男孩一张外国小孩白肤蓝瞳的长相。
搭配蜷曲的金发蓬松支翘,半大的小手捂着额头,隆起一小块通红的包。
稚气溜尖的嗓音,与其说是威胁,更像是生气的撒娇。
娇娇的恐惧瞬间就像被银针戳了一下的氢气球。
爆了——
她奋力的抬起食指,指戳到小吸血鬼鼓囊囊的腮帮子上:
“你给我滚出去!!”
第87章 高天原 ◇
◎毁灭吧赶紧滴◎
客厅沙发上撅起一个小屁股。
小屁股耸动了一下, 拔萝卜一样坐起身来。
指尖晃动着三根长长的卷棕落发。
而始作俑者正稳坐沙发上,身体前倾,呼哧呼哧吃泡面。
一缕耳发落到汤面上, 娇娇撩起沾了汤汁的头发丝,继续吸溜。
小吸血鬼露出嫌弃的表情,滑落到地上往垃圾桶里丢了落发后,逡巡了一遍屋子,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生气, 最后沦为无奈。
“本王沉睡了两百年,住所竟然破损如斯。“
徐娇冷笑一声。
小吸血鬼回头见徐娇飞快地嗦完一口面, 汁水四溅, 徐娇用手被摸了一把嘴,摊开掌心递到小吸血鬼面前:“嫌破啊?行,你拿钱, 我找人来修缮。还有我的神经惊吓费,营养损失费,用多少,统统拿出来。”
小吸血鬼瞪眼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 瞳孔蓝白分明,澈如宝石。
“本王好心好意留你一命,这才只恢复了一半本身……你竟然拿钱那种肮脏蠢笨的东西来侮辱我?”
徐娇不甘示弱:“你说你沉睡了两百年是吧?两百年前没有金钱交易吗?你靠什么吃穿用度,你会不清楚吗?“
小吸血鬼倔强的撅起嘴:“那时候我是有人供奉的。”
要换做是一般人,或者是两个月前的徐娇, 对于这种永生不死的神秘物种, 拥有强大的异能力, 可直接倒模BJD娃娃的绝美外表, 生出慕强的心理。
可徐娇今时不如往昔,她见过太多,心上覆了一层痂,轻易不会被触动。
所以她直接怼上去:“有供奉追随的,那就有厌恶伤害的吧,中世界的十字架谁不知道呢?“
小吸血鬼的脸上慢慢褪去苍白,化作陷入灰白色,如挂白霜。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对未知恐惧,如深海、暗屋,但黑暗中的生物真正的暴露在白日里,恐惧感就没那么严重了,甚至还能成为舞台剧化妆师等职业的灵感缪斯。
徐娇悠哉:“你信不信,对永生追随的大富豪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你会被上交给研究所,会被沦为剥皮抽筋,分解实验,研究死而复生。”
小吸血鬼猛地弹跳而起,张嘴直瞄上徐娇的大腿,被她早有预备的用沙发抱枕撞了个满怀。
小吸血鬼伸开胳膊划水,长长黑指甲粼粼发光:“要不是唤醒者是第一奴隶的传统,我就不该只吸取你一半血液,这样也就不会只回复一半身体……!”
娇娇嗤笑:”你杀不了我的。“
小吸血鬼从枕头里抬起巴掌大的小脸,龇牙咧嘴:“……你们这种低级物种,在我们眼里就是食物和奴隶!等我再恢复两天,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没想到少女径直的端起面汤起身,白色睡袍滑落到小腿肚上,她一身气质疏离,完全不像是假装,明明稚嫩得一掐就碎,柔韧感和破碎感却糅合在一起。
小吸血鬼愣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知晓了他物种反而平静下来的人类。
这种平静……
他只在死人身上见过。
脑子里有一瞬的迷惘,厨房里传来水流声,片刻后,少女擦着手走出来,坐回旧沙发上。
翘起腿,大拇指珠圆玉润发着微光。
“……我累了。”她眸中衔光,轻飘飘的,“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小吸血鬼疑惑的问。
少女不紧不慢:“忘了……你身在局中,只作不知,你是引导者是吧?我是行者,我来寻那家伙是吧?”
她的眸中分明有过往的回忆的痕迹,化作万千光影。
小吸血鬼听着她神神叨叨的呓语,犹如在颂念经书,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你怕什么?连我都不怕!我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都不怕,你好歹存在于这个世界,你怕什么?”徐娇弯起手臂,手腕杵太阳穴,眼中尽是猖狂的轻蔑。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小吸血鬼被她的气场摄住,心中浮起不快。
“别说那么多,你就直说吧,你的来处,你的归处,你醒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听一听,哪里是终极?”
小吸血鬼不想理她,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