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是老头子了。”米拉蹲在他身边，“我说得对吗？”
兰斯偏过头。好在这个问题更加容易回答，而且不容易出错。
他刚过两百岁生日不久。按照巨龙的标准来算，刚刚属于青壮年。
他的拟人形态也属于这个范畴，是一个拥有者暗蓝色头发与墨蓝色眼睛的青年男人。
“要看你对老的定义。”兰斯回答米拉的疑惑，“法术是可以维持外貌的，米拉。”
“驻颜术。”米拉回答，“高等魔法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法术。”魔能枢纽甚至设有专门的施法者小组，为那些支付高昂报酬的雇主施展驻颜术。
“这更多是施法者对于第三者的帮助，而且驻颜术是有时效的。”兰斯也知道这个魔法，“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另一种。”
“不是驻颜术？”
兰斯微微偏头：“人类在对于延长寿命这一方面有着天生的执着。关于生命力的法术也因此诞生。”
“这太困难了。”米拉感到诧异，“如果单纯的用魔法来延长寿命，作为法术的接受体，魔法本身会对施法者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
米拉今年18岁，就算她的外貌可能会因为施法而停止，但她的生命力却依然会被消耗。
如果说真的有延长生命力的方式,那么这种法术无一例外都是传奇法术。
“你被使用过这样的法术？”米拉感到不可思议。可先前的经历却给兰斯的话语给予支持。
传送术已经失传很多年了。而他居然会使用这种法术。有没有可能并不是哪个小的魔法协会拥有这种法术的记载，而是兰斯本身就会使用这种法术。
因为他就是从传送术存在的那个年代活下来的。
米拉倒吸一口冷气。那他恐怕不是老头子，而是老祖宗。
“没有那么恐怖。”兰斯从他诧异的眼神之中猜到了米拉的想法。
“米拉，你看我的眼睛。”兰斯认真的说，“苍老是很难隐瞒的。就算是人的外貌不会改变，但是眼睛、眼神年岁带来的阅历是无法被忽视的。”
“那你说什么生命力……”米拉嘟囔着。
“是你看起来很想了解更多与施法有关的知识。”蓝龙尝试引诱着她。
片刻的功夫，他为自己编造好一个不会被怀疑的合适身份。
某位曾住在高塔内女士的独子，因为家园被魔龙侵占后不得不离开高塔。在之后的很多年里，被赶出高塔的孩子潜心学习魔法，游走在世界各地历练。最终成为了强大的施法者，终于有实力想占据家园的魔龙复仇。
他击败了魔龙，却也因为龙焰身受重伤。
这基本上就是事实。
兰斯弱化了其中龙的属性，将他的身份模糊成人。也顺带模糊了其中的时间线。
毕竟人类和龙的寿命根本无法比拟。
他确实击败了魔龙，与他的缠斗中受伤。不过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早就是高塔的主人，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只是因为魔龙的恶名在外，除了那些不怕死的勇者，很少有人会抵达这里，也很少有人会发现龙群不只有黑龙。
反正米拉误会雷电池的伤害是龙焰造成。兰斯将计就计，真真假假的编造了他的身份。
“那你要教我吗？”米拉的眼睛亮起来。
虽然她总是嫌弃魔能枢纽，却又不得不承认魔能枢纽是当前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协会。
离开魔能枢纽，没有魔法媒介的支撑，想要学习法术，太困难了。
不过，如果兰斯愿意教她，高塔能够作为她的倚仗。米拉的天赋一定能很好的被使用。
“为什么不尝试自学呢？”兰斯看向米拉，“人类施法太依靠媒介和传授了。”
“我一直都是……”米拉的话语停下。
对啊。她一直试图让兰斯教她法术。她现在有一整座可以使用的藏书阁，为什么她不能自学？
“人类创造的传授制度的教学方式其实不适合学习魔法。”兰斯点明了其中的关键，作为法术的宠儿，蓝龙一族天生拥有着对魔法的解释权。
“魔法是自然的产物，最初代的施法者受到巨龙一族的启发，从自然中学习魔法。可天生的体质限制了人类。初代的施法者继续寻求巨龙的帮助，最后发现了媒介。”兰斯说起一些巨龙种族与人类施法者的过往。准确来说，他讲述中的巨龙种族一直代表着性格平和热爱探索新奇事物的蓝龙。
“但媒介是帮助施法者施法的工具，而不是施法者成就的关键。”
米拉捏紧水晶，她仅剩下两块完整的水晶了。
“魔能枢纽限制了我。对吗？”
“对于魔法狭义的理解限制了很多人。毕竟，人类的寿命有限。现在的人类施法者已经不是当初与龙交谈的那一批。很多东西随着时间流逝，侧重点自然有所不同。”蓝龙轻声说。这也是他不喜欢和现在的人类施法者交流的原因。
他们被限制了，而魔法从未被限制。
米拉是个例外。不只是因为她闯入高塔救了他，而是兰斯从他身上看到了施法者的天性。
好奇，求知，灵动，古怪。
“你受到环境的影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但我认为你会有很多种可能，如果你喜欢魔法，龙的藏书不就是最好的资源吗？”
他的视线定在米拉抱着的书籍上，那是一本关于魔法烹调的书籍。
“就像是这本书一样。你可以阅读来尝试习新的魔法。如果你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米拉连连点头。
“你先转过身去。”兰斯对米拉说。
“你要做什么？”米拉这样问着，还是乖乖的转过身去。
“取一些东西。”兰斯回答。
说着，他伸手进入毯子里。
他受伤的皮肤正在急速修复，在米拉看不见的地方，新生的龙鳞布满他的双腿。
蓝龙捏住其中一片新生的龙鳞，手指弯曲用力，拽扯下那片龙鳞。清洁魔法迅速包裹住这片龙鳞，洗刷沾染其上的血迹。
兰斯是蓝龙，他施法不需要媒介。
但米兰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凭借自身过滤掉暴躁能量的程度。她依然需要媒介保护自己。
看着躺在掌心中的蓝色鳞片，兰斯开口：“好了，米兰你可以转过来了。”
米拉转过身，她又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你不会抓伤口了吧？”少女皱起眉头，一脸怀疑地看着兰斯。
兰斯没回答，他伸出手，露出掌心一枚闪烁着淡蓝色光泽的三角形物体。
“这是什么？”米拉问他，“好像是鳞片？”
“这是我的媒介。”他把她递交给米拉，“我知道你不喜欢塔里的那些，这个不一样。这不是魔龙从别人身上抢夺来的。”
“我可以把它送给你施展法术。”
米拉看着自己掌心的鳞片，摸上去还带着一丝体温。
结合兰斯刚才的怪异举动，她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之前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第24章
少女奇怪的想法有时候超过蓝龙的预期。
他沉默了一下，绕过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要不要试试它的效果？”
米拉盯着掌心鳞片。
“你把媒介给我，自己不会有问题吗？”
“我还有很多。”兰斯实话实说。
“哦。”米拉这才放心地收下，不过她没有要使用的打算。
“媒介太珍贵了。”她露出吝啬的表情，“还是要等到关键的时候再用。”
“我的生命更珍贵一些。”兰斯看着米拉将鳞片装进随身的口袋，“你不是还要制伏魔龙吗？还是用它比较好。”
“魔龙还会回来吗？”米拉转头看向兰斯，她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高塔里有太多古怪的秘密了。
“会。”兰斯很坚定地点头，“他一定会回来。”
“你好肯定。”米拉又冒出了新的疑问。
蓝龙无奈。米拉的想法太跳脱了，也许之后他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才不会被这个脑回路奇怪的女孩抓住把柄。
“是的。”兰斯看着她，“你在藏书室看到了什么？”
“堆砌地像是山一样高的书。”
“其他的储物间呢？”
“粮食，木材，石头……”随着一个又一个单词脱口，米拉的眼睛逐渐亮起。
她才探索过高塔的几个房间？这里有超级多的房间，毫不夸张地说，一座高塔，就是一个世界。
看到米拉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兰斯满意地点点头。
“这座高塔里有太多的宝物，魔龙不会割舍掉高塔的。”再说了，兰斯还在这里。
魔龙不会舍弃任何一个羞辱他的机会。
毕竟，向来高高在上的黑龙怎么会容许他被弱小的蓝龙打败？
对黑龙来说，是否得到高塔根本不重要，他要的是将蓝龙一族按在地上，看着他满脸不甘地承认自己是怪胎才好。
兰斯偏过头。
只有他才认为高塔则意义非凡。
“我其实完全不理解。”米拉偏过头对兰斯说，“为什么魔龙想要迎娶公主？高塔看起来不适合娇滴滴的公主生活。”
米拉不由得想起公主玛利亚，她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和她一样充满着好奇心。只是国王一直宠爱着她，这让公主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国，也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米拉有些庆幸，来到高塔的是她而非玛利亚，若是被送到塔里的是玛利亚，她真的会和兰斯一起饿死。
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玛利亚一定会很乐观，但乐观不能完全代替实力。
米拉有魔法。
她叹了口气，和玛利亚在王国里度过的日子真的很有趣，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人类女孩简直是世界上最神秘可怕的东西。
兰斯听到那声叹息后，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一分钟前，米拉还是很开心的和他讨论魔龙会不会回到高塔这件事。仅仅一分钟，她就开始叹气。
巨龙观察着她的神情，她似乎没有不开心。
“你不是适应的很好吗？”兰斯对她说，“虽然，你不一定是公主。”
米拉偏偏头。她并不意外兰斯知道她的身份。因为她并不像是公主。
“这句话你对我说就可以了。我必须是公主，明白了吗？”米拉提醒他。
如果魔龙知道国王欺骗了他，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麻烦。现在魔龙确实不在，可兰斯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表现地对魔法太好奇了，然后就在兰斯面前暴露了身份。好的法师都是很聪明的存在，米拉知道是自己有些太着急了。
“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兰斯知道她并非公主，那样她可以不是魔龙的新娘。
“鳞片是永久的媒介。”兰斯一本正经地开口，“如果你拿着它离开，可以一辈子使用鳞片过滤施展魔法。”
“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米拉盯着他，“你好像很不想我留在这里，兰斯。是不是你反悔了不想教我法术？”
“法师对很多事情感兴趣。米拉，你有也很多问题在问我，我们要公平。”
“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高塔了。而我只知道你是个假冒的……不，真正的公主。”
米拉嘟嘟唇，犹豫着要不要向兰斯透露些什么，他是个强大的法师，又游历过大陆上绝大多数的城市。他一定拥有着比自己更多的知识。
他是不是能帮助自己？米拉依然记得那封信上对于“她”的描述。
由魔能枢纽创造的、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施法媒介。
“她”能够被分享。
媒介是独特的存在，共享媒介，这是全新而陌生的概念。
更可怕的是，米拉认识到她就是媒介，分享她，把她拆开吃掉吗？
挪动步伐在周围转了一圈，米拉最后又停到兰斯面前。
“你对魔能枢纽有什么了解吗？”
兰斯笑起来。
“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想从我这里骗取消息？”
小算盘被识破了，可米拉一点也不气馁。
“我在魔能枢纽生活了十八年。”她看着兰斯，“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哪里吗？”
兰斯微微眯眼，他没有开口，等待着米拉的回答。
“我从导师的桌子上看到一封信。直到今天我也认为那是他故意让我看到的。”米拉注视着他，“信上说他们要使用目前为止人类最好的媒介，上面写着，她。‘她’是媒介。”米拉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只感到了害怕，说不清的恐惧。”米拉的手微微颤抖着，回忆起当时本能地颤抖，她依然感受到心悸。
不过是一封普通的信。导师和老友之间来往的信件从不止一封两封。只有这一次，米拉感受到无法形容的恐惧。
而兰斯之前的话语，又给了她补足这份恐惧来源的理由。
魔能枢纽窃取了哥布林科技里对于创造施法媒介的部分，而二十年前，恰好是他们最后一次对哥布林动手。
蓝龙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米拉恐惧的原因。这不是她过于敏感，而是她法师天性的预警。
“你觉得她就是你。”兰斯看着米拉轻轻点头，她的眼中是不解和担忧。
“我逃跑了，就因为这个猜测，匆匆离开了魔能枢纽，可你的话让我确定这是对的。自从我离开魔能枢纽身后的追兵就没有断过。”米拉想起她为了躲避追兵而担惊受怕的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