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人来人往的走廊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整个人都傻了!
梅丽尔哆哆嗦嗦:“妮、妮可,你干,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
要是我有这么大能耐,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把詹尼特揍服了好吧!
撞到储物柜的詹尼特摇摇晃晃,摸了一把额头,当她发现掌心里蹭到血迹时,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
完了。
看到血的时候,我猛然回过神。
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而且……
刚刚那么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力量波动。
不属于人类,不属于现代社会。如果一定要说,明明我不曾见过,脑海中却闪过“神明力量”这样的解释。
神明的力量?
早晨宙斯的话又回到了我的耳畔。
“旧神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力量。”
但这也不可能是我的力量,我自己什么水平,我不清楚么!
微妙的波动几不可查,却并未散去。我本能地追寻着这股波动转过头——
英俊、高挑,且满身忧郁气质,长得几乎和虚拟角色一模一样的新转校生,凯纳斯·乌耳德,刚好走过我的面前。
他在储物柜边缘停了下来,转过头。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中浮现出几分淡淡的笑意,然后对着我摆了摆手。
我:!!
是他搞的鬼。
这股力量波动最终回到了他的手上。
这人——
“怎么回事?!”
他转身离开,尖叫与呼喊在走廊爆发开来,教务主任史密斯小姐急忙赶到。
是他搞的鬼,但怎么看都像是我把啦啦队的明日之星打伤还见血了。
这该怎么办啊!
我有点懵,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烂摊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詹尼特没事吧?这股力量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没发现,为什么我能察觉得到?转校生干嘛要栽赃嫁祸于我?他到底是谁?名字叫得这么奇怪——
等等。
詹尼特说他叫凯纳斯。
奇怪的发音在我心中转了一圈,这并不是英语,也不是西语。
而我恰好因为父亲是阿瑞斯,关注过许多神话传说。我的教父费尔南多亲自教导过我,Kenaz,是鲁尼文。
鲁尼文是北欧人曾经使用过的字母。
凯纳斯就是“K”,在鲁尼文中是火的意思。
火,北欧神话,丹麦的转校生。
我心底一惊,一个北欧神明的名字迅速闪过。
那就是北欧神系里大名鼎鼎的搅屎棍,火与诡计之神,洛基。
第4章 风雨哈佛路04
04
新的转校生可能是北欧神洛基。
他和其他旧神不一样,竟然还能使用神明的力量。
他用神明的力量陷害我!
坐在教务主任办公室外,我心底那叫一个愤愤不平。
洛基打的人,结果罪名落在了我的头上。而且,他也太过分了吧!
虽然我时常会心生把凯瑟琳的跟班们痛打一顿的冲动,但暴力不可取,况且让女孩子见血,不论如何也是不对的。
我总不能对教务主任史密斯小姐说,不是我打的,是新来的转校生动用神力打的——她会把我直接送去精神病院的好不好。
“请你的家长来一趟,”史密斯小姐严厉地开口,“这件事很过分,霍克小姐。”
而我的老爸阿瑞斯,下周才能回家呢。史密斯小姐翻阅了我的档案,直接给我的教父费尔南多打了电话。
“无意冒犯,史密斯小姐,”我无精打采地说,“看到我的教父后……请你千万不要惊讶。”
然而史密斯小姐却误会了我的话。
她挑了挑眉:“你是在威胁我吗,霍克小姐?”
好吧。
想来她处理了这么多类似事件,什么奇葩父母都见过。大抵是误以为我在暗示我的教父有权有势是个她惹不起的大佬。
“并不是这样的,史密斯小姐,”我努力澄清,“我——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然后费尔南多身体力行的证明我这番话完全是发自善意。
两个小时后。
饶是我出言提醒过,可当费尔南多一米九的身形走进教务主任办公室时,史密斯小姐仍然被震慑住了。
用梅丽尔的话来说,我的教父费尔南多·罗德里格斯,就像是网飞剧集里会出现的南美大毒()枭,用一个眼神就能让当地官员噤若寒蝉的那种。
他有着一张标准拉丁裔的男人的脸,介于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的容貌之间。眉毛和头发在粗犷的面孔中肆意生长着,身材高大且壮实。进门之后,他先是冲着我沉默颔首,而后迈开步子。费尔南多有点跛,踏着慢吞吞却威胁性十足的步伐,走到了办公桌前。
费尔南多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费尔南多好像总是睡不醒,每次见到他,他都像是酗酒整整一夜刚刚起床。
今天为了我来到长街中学,他已经尽可能把自己拾掇干净了。
又厚又密的头发往后拢去,胡子也精心修剪过,他甚至套上一身米色西装。可仔细打理的造型也挡不住他面容中由风沙和暴力蹂()躏过的阅历和神秘感。
看上去就很像是要随时从西装下面掏出配枪的架势。
史密斯小姐……史密斯小姐张了张嘴,没敢开口。
“我很抱歉,女士。”
反倒是费尔南多摘下脸上的墨镜,率先出言。
和杀气腾腾、冷锐强悍的气质相反,费尔南多的男中音很温柔,足以可见他年轻时势必也是风流。
只是当他微微前倾身体时,这股温柔也隐隐化成了别样的威胁。
“我家妮可给学校添麻烦了?”他问。
向来严苛凶残的史密斯小姐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喘。
最后商讨的结果是,一个月的校内安全教育课程,以及赔付伤者的医药费。
费尔南多请求史密斯小姐给我们一点独处交谈的时间,史密斯小姐同意了。
他就这么理直气壮地鸠占鹊巢,把史密斯小姐从她自己的办公室中“请”了出去。
“对不起,费尔南多。”
等到史密斯小姐离开后,我小声开口:“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我教父不是什么网飞剧里的大毒()枭,但昨天宙斯给我看的照片历历在目。
我的父亲一身武装,站在他身边的费尔南多也是。
十七年后的今日,费尔南多稍稍有些发福了,但照片里当年的他精悍且肃杀,犹如一匹紧绷的孤狼,手中枪()械和腰间匕()首折射出凛冽光芒。
让这样的角色来处理学生矛盾,无异于动作悬疑片里的杀手或者特工误入校园青春电影现场。
“说什么呢。”
费尔南多不置可否:“你该早点告诉我的,你和梅丽尔一直在受她们欺负?”
史密斯小姐刚刚把我和凯瑟琳旷日持久的矛盾准达给了他。
我没说话。
费尔南多继续开口:“我还有个问题。”
说着他掂了掂手中的西语大辞典。
“这玩意当凶器,确实很过分,妮可,”他说,“但辞典怎么能把一名身高一米七零的啦啦队队员打飞出去?”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抬头。
主要是……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费尔南多问。
宙斯把照片给我看,证明十七年前,费尔南多就认识我爸,可他从没说过。
他从没说过阿瑞斯去过美墨边境,也没说过自己经历过需要全副武装的大事件。
他更没对我说过,我的父亲阿瑞斯,曾经是个神智清醒的正常神明。
我依旧低着头。
费尔南多尽可能放缓语气:“妮可,我是你的教父,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我选择继续闭嘴。
费尔南多:“Mírame,chica.”
他总是知道如何使我破防。
温柔的男中音吐出一句西语,让我在顷刻间心生恼火。我猛然抬头,瞪着他:“别给我讲西语,这根本不是你的语言,费尔南多!”
费尔南多得逞般咧嘴笑了笑:“费尔南多也不是我的名字。”
是的。
我的教父名叫特斯卡特利波卡,阿兹特克神话中的至高之神,墨西哥本土印第安人信仰的天神和夜之主。
他一度拥有与宙斯相同的地位,直至十六世纪,西班牙人攻占了阿兹特克帝国。屠城、破坏,传说中的人工岛坍塌殆尽,而后殖民者在废土上建立了墨西哥城。
从那之后,特斯卡特利波卡变成了费尔南多·罗德里格斯。
神明的力量来自于信仰,所以当阿兹特克文明湮灭之后,他和希腊诸神——我的亲戚们一样,只能随着仅剩无几的信徒来到了美国。
而到了二十一世纪,如今已经没有人信他们这些旧神了,费尔南多也就逐渐失去了神力。
我不知道费尔南多平时靠什么生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识阿瑞斯,并且成为了我的教父。
我只知道自我有记忆起,他就在照顾我,与我相处的时间比时常跑长途的老爸还要多。
“总之今天谢谢你,”我干巴巴地说,“不然史密斯小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得了,别卖惨。”
费尔南多可不吃这套,他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开口:“我的教女什么水平,我比她清楚。就算你是阿瑞斯的女儿,也断然不可能拥有把人一拳打飞力气。”
说完,费尔南多的面孔中浮现出不可忽视的关切神情。
“究竟怎么回事,chica?”
我纠结了一下要不要从昨天宙斯上门说起。
根据宙斯的说法,我的老爸阿瑞斯,当年参加了一个名叫“拉撒路”的计划,这个计划成功了,并且我爸和我妈生了我。
如果他的推测成真,那照片里的费尔南多,势必也是知情者。
但他没告诉我。
现在,我需要把宙斯调查到这件事情告诉他吗?
一方是老不着调、除了蹭吃蹭喝之外毫无价值的亲爷爷;一方是看着我长大,却对我有所隐瞒的费尔南多。
我该信谁?
我看着费尔南多真诚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
——我谁都不信。
宙斯说的未必可靠,和费尔南多坦白,他也未必会告诉我真实答案。
不如自己去调查一番。
于是我直奔主题:“是一个转校生干的。”
费尔南多:“转校生?”
我把当时的事情和感受如实转述给了费尔南多。
他听闻后,陷入了片刻沉默,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毕竟是阿瑞斯的血脉,即使没有神力,理论上也确实能够感应到神明的力量,”费尔南多赞同我的猜测,“K-E-N-A-Z,凯纳斯,鲁尼文中火的意思。自称为维京之火,这位高中生版本的维果·莫腾森恐怕是洛基。”
我长舒口气。
但与此同时我又产生了新的问题:“你们……我说旧神,应该没有神力了才对。为什么洛基能够动用神明的力量?”
费尔南多微微蹙眉。
“无缘无故假扮成高中生,”他说,“洛基恐怕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
我心中一动,不免想起宙斯那些什么“天选之女”,什么“唯一后代”之类的话。
但大概是因为我脸上的震惊过于明显,费尔南多并没有怀疑我有所察觉。
“这事交给我来调查,chica,”费尔南多叮嘱道,“在我搞清楚前因后果之前,你最好和洛基保持距离。”
我顿时有些紧张:“你调查?那你别、别太过分啊,他明面上只是个高中生,千万别,别——”
费尔南多哭笑不得:“别把他痛打一顿再套上黑布袋,运到美墨边境用水刑问讯?”
我:“……”
说得这么详细,很难不让人感觉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啊!
费尔南多:“你放心,chica,对付人类用人类的办法,对付神明当然是要用神明的办法。”
一点也不会放心好吗!
但费尔南多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点头。
…………
……
费尔南多把我送回家,请我吃了个饭,聊了聊最近的事情,许诺我过几天还会来,就离开了。
他总是很忙,我不知道我的教父具体是做什么的,问起来他也只是含混回答。
临走前他反复叮嘱我,有问题打电话,千万不要再去找那位洛基的麻烦。
然而,我不找麻烦,麻烦未必不会找上我。
转天中午,校园餐厅。
我一进门,刚好看到凯瑟琳和疑似洛基的凯纳斯·乌耳德一边亲热交谈,一边迎面朝着我走过来。
哪怕他顶着一张阿拉贡的脸,一想到昨天的事情,我就心生厌烦。
至于凯瑟琳,则八米开外就在狠狠瞪我。
多年宿敌了,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在表达什么。
无非是“昨天的事情我会找你算账的,但不是现在,我忙着泡男人呢离我远点”。
刚好我也不想和这位“阿拉贡”扯上关系,于是就拎着咖啡,往左侧让开了路——
就在我与凯纳斯擦肩而过的一刻,他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我的小臂。
“妮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