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那瓶没开封的酸奶推到迟妄的手旁，眼底隐约有些不情愿。
“给你。”
迟妄毫不客气地接过酸奶，唇边笑容得意, “还是榆姐贴心。”
桑榆抿了抿唇, 没说话。
她戴上耳机，把枪里的子弹练完一梭子后, 并未没着急补。反而停顿了足足好几秒, 然后突然转头望向迟妄, 问他。
“你最近没训练的时间都在冲浪么？”
闻言，迟妄神色微怔，愣了好一会才点头回答：“嗯，差不多。”
桑榆哦了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迟妄眼里满是不解。
“你说话奇怪。”
桑榆不太爱上网冲浪，她获取不了网络热梗的笑点，有时候甚至觉得难以理解。
包括微信这种社交软件桑榆都不经常打开。
通常联系她只能靠电话，发消息的话要等，但具体等到什么时候就不清楚了。
其实桑榆知道这是一种不太好的习惯，但她的兴趣爱好并不在这些上面。
能做到几天不看手机，自然也会忘记回消息。
不过好在桑榆通讯录里的人不多，没什么人找她，也没特别亲密的朋友。
倒也还好。
于是这会她也下意识地把迟妄这种奇怪的行为，自动理解成了最近网上流行的什么热梗。
桑榆盯着迟妄看了几秒，然后说：
“还是少看点视频，你……”
看到桑榆顿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迟妄眉梢微抬，主动结果她的话茬。
“我？”
“你很厉害，但不好好训练会退步的。”
训练室里安静一瞬，旁边关注这件事的荣柏旬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桑榆有语出惊人的特质。
别说，呆愣呆愣的，怪可爱。
这么想着，荣柏旬张嘴刚要说话，偏过头却接受到迟妄的一个冷眼。
他马上收敛住笑容，坐直身子，默默把耳机音量调大装作没听见。
然后跟着纪星洋双排去了。
迎上桑榆真诚干净的眼神，迟妄轻扯唇角，笑着嗯了一声回道。
“榆姐教训的是。”
桑榆剩下的话被迟妄这一口一句“榆姐”给全堵了回去。她看着迟妄散漫的模样，瞥向自己的酸奶，心疼两秒，这才认真回去训练。
上午十点不到。
桑榆他们刚巧结束第一把四排训练，摘下耳机的那一瞬间听到隔壁楼传来惊呼声。
少年们的声音满带着喜悦，就连紧闭的窗户和耳机都阻断不了。
“这怎么了，什么好消息啊？”
荣柏旬第一个走到窗口去看热闹，他一打开窗户，冷风瞬间就灌了进来。
玻璃上热空调吹出来的雾气散尽，屋内浑浊的空气清新了不少。
但十二月冬日的风吹拂在脸上像被针刺痛了一样，而且还直往人衣领里钻。
于是只穿了一件单薄卫衣的迟妄率先皱起眉，说了句：
“看热闹下楼去，别冻着我榆姐。”
荣柏旬回过头，表情满是疑惑：“？”
正在抽枪皮肤的榆姐本人手一顿，也疑惑地望了过来。
偏偏脸皮厚的迟妄浑然不觉哪不对劲，还扬唇回了桑榆一个笑脸。
荣柏旬轻啧一声，略带嫌弃地瞥了迟妄一眼，然后回正视线。
这哥指定上头了。
一口一个榆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桑榆比他大六岁呢。
忒不要脸了，比他还不要脸。
荣柏旬无奈地撇了撇唇，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关上窗户。
还没等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训练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俞小波从外面推开门，他没走进来，只是探着脑袋朝他们四说道。
“好消息，今晚平安夜俱乐部决定放你们半天假，不用训练了，玩儿去吧。”
“卧槽。”
荣柏旬高兴得从电竞椅上跳了起来，“真给我们放假啊？”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俞小波白了他一眼，说：“这可是我费劲心思争取来的，看你们最近训练都太辛苦，给你们放松会。”
“太好了卧槽！”荣柏旬跑过去激动地一把抱住俞小波，“我爱死你了小波哥，来啵一个。”
“滚一边去！”
俞小波嫌弃地推开荣柏旬，顺带瞪了他一眼，“先别高兴太早啊，明年三月春季赛就开打，现在已经十二月底了，留给你们的假期也没多少了。”
“这我才不管，放假快活完再说。”
荣柏旬乐得笑开了花，说着他便拍了拍纪星洋的肩膀，“走小星子，咱俩出去玩儿去。”
“我不去。”
纪星洋皱着眉拒绝了，“太远了，柏哥你又没买车我才不去。”
“我当多大的事呢。”荣柏旬不在意地嗤了一声，“小波哥有啊，他借给我们就行了。”
“？”
一旁的俞小波果断拒绝：“我不借，狗都不借给你。”
“为什么啊？”
迎上荣柏旬疑惑不解的眼神，俞小波冷笑一声，只觉得荒唐。
“上次借给你，你把我车搞成什么样了？你这车技，自己滴车去吧。”
“别这样啊波哥，我这次会小心的，肯定把你车当宝贝看。”
“不借。”
俞小波冷哼一声，完全不相信他这张口就来的鬼话。
“你宝贝多了去了，正好你想出门，今天去4S店买辆属于自己的宝贝吧。”
“我不买。”
荣柏旬说：“我平时都待基地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多浪费钱。”
“浪费钱？”
俞小波皱起眉，随手指向迟妄，问道：“你什么时候跟迟妄学到这抠抠搜搜的毛病了？赚那么多钱舍不得花？买辆代步车也行啊。”
“……”
在旁边一直安静着没说话，却莫名中枪的迟妄心里有妈说不出。
他撩起眼皮看向俞小波，语气淡淡的：“你少拉踩人。”
俞小波轻啧一声，不说话了。
“我攒老婆本。”迟妄睨着俞小波，“怎么就叫抠。”
“呦呵。”
见迟妄还敢不要脸的反驳，俞小波来劲了，直接怼回去：“还攒老婆本呢，你这十年来赚的钱别说娶十个老婆，养十个女儿都还多了！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心虚吗？”
“……”
迟妄被俞小波怼得哑口无言，自觉说不过，他抿了抿唇便不说话了。
那头的荣柏旬幸灾乐祸没多久，眼瞅着俞小波转身就要走，连忙跟上去软磨硬泡地借车。
聒噪的荣柏旬一走，训练室内顿时寂静下来。
迟妄原本也打算走人的，但他看到桑榆自己点击单排又开了一把。刚开口想说跟她一起，恰巧这时桑榆的电脑屏幕进入了加载页面。
迟妄只得作罢，重新坐了下来，等桑榆结束。
几十分钟后，游戏以桑榆吃鸡顺利结束了。
迟妄把电竞椅往前挪了挪，正要点开绝地求生，身旁的桑榆却突然起身，并关闭了电脑。
他神色一怔，问道：“你不训练了？”
桑榆动作一顿，愣愣地眨了下眼，“不是放假么？”
“嗯。”
迟妄舔了舔唇角，边关闭自己的电脑边装作不经意地说。
“下午有安排么？”
桑榆点头，“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迟妄没抬头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直到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桑榆的回复，他这才掀起眼望去，十分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出去跟朋友玩？”
“不是。”
桑榆摇了摇头，好奇地盯着迟妄，“这是要报备的吗？”
闻言，迟妄手指微顿，然后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旁边同样关电脑，打算去找荣柏旬的纪星洋听到这话，瞬间皱了皱眉。
报备？
什么时候出门要报备了，他怎么不知道……
“哦好吧。”
桑榆信了，她乖乖地在电竞椅上坐了下来，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去环贸，我要给哥哥买生日礼物。”末了，她又加了句：“还要说更详细么？”
迟妄看着眼神清澈、真诚发问的桑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不用，够了。”
“好。”桑榆点头应下，她刚起身手腕就被迟妄拉住了。
“你有车么？”
桑榆愣了一下，老实答道：“没有。”
“那我送你。”
说着，迟妄便松开桑榆的手，站了起来。
手腕上温热的温度慢慢散去，桑榆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手腕，然后拒绝道。
“太麻烦了，我滴车去就行。”
迟妄没理会她的回绝，自顾自地穿上羽绒服外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吧。”
桑榆哦了一声，这才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训练楼，桑榆跟着迟妄来到了他的车前。
迟妄的车就停在基地门口附近，他掀开盖在外头的车罩，整个车身便露了出来。
桑榆看着眼前这辆款式十分老旧，却很干净的黑色大众车，不由得抬起头。
见对方望向自己，迟妄丝毫不慌。
他拍了拍车顶，开口解释：“别怕，还没报废，能上路。”
“我没怕。”
桑榆抿了下唇，她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虽然心里确实有不少疑惑……
迟妄绕到副驾驶，打开门后朝桑榆扬了扬下巴。
“走吧。”
桑榆点了点头，她迈开步子，刚走过去两步便迎面撞上走出基地的费耿。
费耿看见两人站在一起，眼前登时一亮，笑着走了过来。
然而走到车前，费耿的脚步停住，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这车是迟妄的古董车后，立马面露嫌弃。
“什么情况？这古董车你还没换呢？”
“换什么？”
迟妄无所谓地扯了扯唇，语气懒散，“还能用呢。”
听到这话，费耿看了迟妄一眼，感慨地摇着头，“你是真能省啊！以前就算了，现在你赚了钱还这么省干什么？以前都……”
桑榆眨了下眼，好奇地看向迟妄。
谁知费耿说到这却突然不继续说下去了，只说“算了”便带过这个话题。
“我的车借你开吧。”
费耿从兜里拿出自己的车钥匙，扔给了迟妄，“虽然我的也不是什么好车，但总比你这用了七八年的老古董要好。”
……七八年？
桑榆低下眼，望向身旁的老旧大众车，眼底浮现出丝丝惊讶。
看起来保养的真好，像只用了四五年的车。
“不用。”
迟妄拒绝了，他把车钥匙扔了回去，“我这车旧是旧了点，起码还能再用两年。”
“你还打算用两年啊？”费耿看不下去了，“不至于啊哥。就算你车子年检过了，可老车用久了多少会有些磨损，为了安全起见你今天还是先开我的吧。”
迟妄张嘴正要说话，却被费耿抢先了。
“多的话别说了，你自己出门就算了，带上桑榆我可不赞同。”
闻言，迟妄看向桑榆。
他比桑榆高了整整一个头，稍稍低下眼能看见桑榆乌黑的头发以及素净的小脸。
她今天穿了件绿色的羽绒服，衬得脸蛋都白了不少。
桑榆的眼型是杏眼，很大很漂亮。
此刻正抬着脑袋望着他，眼底没什么情绪，却莫名显露出一股无辜感。
迟妄的心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下，他慌乱地别开视线，接过了费耿手中的车钥匙。
“行吧。”
-
在去环贸之前，迟妄开着车先带桑榆去了吃午餐。
餐厅的地址是桑榆选的，离环贸老大远，但味道却意外地很好。
桑榆埋着脑袋，像只小仓鼠似的在那吃个不停，看得出她确实是吃腻了基地饭菜。
迟妄撑着下巴，看到桑榆停了下来，他帮忙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吃好了？”
这会才察觉到迟妄在等自己，桑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吃好了。”
“那走吧，单我已经买过了。”
“好，你把总数发到微信上，我A给你。”
闻言，迟妄起身的动作一顿，他眉梢微抬，重复了一遍桑榆的话。
“A给我？”
桑榆缓慢地眨了下眼，正想说话，迟妄抢先开口了。
“虽然我脸皮是厚了点，但跟小孩吃饭我还AA的话——”迟妄顿了顿，眼底带着笑，“你哥知道了估计想弄死我。”
桑榆眼神一愣，想了好久也没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含义，只得开口替孟川澜辩驳一句。
“应该不会。”
她说：“我哥哥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听到这话，迟妄眉头一挑，应了声“对”，便不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