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逆随便翻了翻书,自动忽略她嘴里的没事两个字,如果真的没事,又怎么会成了那个鬼样子。
他问周兒:“你看到哪一页了。”
周兒总是很惊奇陈逆转移话题的能力,似乎每次到了不想谈的时候,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进行到下一个话题去。
“32 。”
话音刚落,见陈逆翻了几页,看向32页后,又问她看到了哪一行。
周兒给他指了指:“你干什么?”
陈逆把外套脱了,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室内算不得冷,棒球服被少年粗鲁地铺展在前台桌子上,手指压了一下正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的周兒。
两人面对着,中间隔着一个很长的白色前台长桌,周兒被人摁住脑袋,她轻笑了一声,顺着他的手指趴在少年的衣服上。
不知道是不是洗衣液的味道,他外套上有股很淡的茉莉花茶的清香。
周兒脑袋侧着枕在胳膊上,眼眸往上抬,还没问出口,一阵标准流畅的美式英语在耳畔响起。
她眯着眼睛睨他。
陈逆顿了下,轻笑:“我初三的时候,我那个一直在国外生活的舅舅回来了,有时候会跟着他,也就随便学了学。”
除了英语,其他科目他都不怎么行。
耳畔除开雨声,就是陈逆的讲故事的声音,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本书其实是一本童话故事,但嗓音像是刻意为了使得剧情变得更加生动,而温柔和缓。
周兒闭上眼趴在他衣服上,眼皮越来越重,没多久便没了意识。
陈逆捏着书页,单手懒散撑着下颚,寂静的纹身店内雨滴声响愈发清晰,溅在地面霹雳作响。
修长指尖停在书页的最后一句——
The evening wind indulged in the repeated love.
室内没开灯,有些暗,晚风吹动书页,陈逆手指支撑着下颚,手指把人盖住脸颊的长发挑开,露出清晰干净的五官。
逐渐的,他靠得很近,鼻息交濡,暧昧缱绻,修长的手指缓缓在人唇瓣上描绘出弧度,指尖停在唇缝处,又轻笑了声。
周兒被唇瓣处的手指动静弄醒,她本就是个很容易被弄醒的人,但这几次似乎也愈来愈容易在陈逆面前睡着。
她脑子一片混沌,还没完全清醒,唇瓣微启,牙齿下意识磨了一下他的指尖。
指尖像是有一串电流猛地往身上窜,陈逆猛地伸出手指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在一旁墙壁上挂着的表画上。
而周兒只不过是浅皱了下眉,嘴角扯了一个幅度很小的弧度,又继续沉睡过去,仿佛刚才的那一瞬间只是一个错觉。
陈逆心脏乱跳,眼神怔忪地盯着手指,丝丝麻麻的感觉还没消散,他紧闭上眼,意识到某个地方的狼狈,坐在原地良久没动静。
目光慌乱扫过前台日历上,又猝然顿住。
今天是她生日。
作者有话说:
The evening wind indulged in the repeated love.
晚风沉溺于周而复始的爱。
-
没这本书,我编的…
第26章 蛋糕
周兒是被说话声给吵醒的, 门外一个长相稚嫩的少年推门而入,陈逆站起身正在跟他说话,气氛凝滞, 两人之间的氛围远比窗外暴雨激烈。
她揉了揉眉心, 看向站在门口的人,神态惺忪, 嗓音沙哑:“怎么了?”
少年眼睛一亮, 打了个招呼叫了声老板, 碰上陈逆那双阴鸷的眼,连忙往老板身后躲去, 怎么老板娘看起来性格很冷, 但都是客客气气的,老板娘的男朋友这么凶。
他刚走进来, 还没吭声, 就被人用一股很冷的视线给堵回去了。
随后低声让他闭嘴,敢吵醒人就揍他……
他轻咳了声:“你好老板,我叫温年, 前几天跟你说过来补色的那个。”
周兒愣了下, 对这人有点印象, 他的纹身很特别, 点了点头:“你不是约的明天吗?”
温年点了点头, 羞涩地挠头说:“我不小心把机票的时间买成明天的了, 所以想今天补一下, 你今天有空吗?我可以加钱!”
周兒往窗外看了一眼,此时正狂风骤雨, 雷声轰鸣, 地面上存了积水, 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对面餐厅的红色灯牌都模糊在雨幕里。
她有些讶异地询问:“外面雨这么大,你是怎么过来的?”
“今天的雨确实挺大的,都不能出门了。”温年:“不过我家就在这附近,就在前面拐角没几家,我走到这儿五分钟就够了。”
周兒点了点头:“那你进来吧,我给你补色。”
见老板娘正往一旁看,扫了好几眼都没找到人,简直一秒钟都不能移开视线,温年偷笑了下,开口说:“刚才看到你男朋友好像出去了。”
周兒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陈逆。
又抿唇问:“你为什么觉得他是我男朋友?”
温年眨眼:“当然了,他看你的眼神很温柔哦,而且我来的时候他害怕把你吵醒,差点都要揍我了……”
辣么凶。
周兒轻笑了声,点了点头:“好吧。”
他纹身的地方在肩膀处,陈逆回来时周兒还在忙,他就坐在一旁等着。
周兒工作时很认真,即便是听到声音也没往门口看,反倒是温年小声指了指提醒:“他全身都湿透了,很容易感冒的。”
周兒停下手里的活儿,回头看他,才看到人几乎从头湿到了尾,她刚才看了一眼,前台已经没有他的外套了,所以是拿着外套出来的,现在身上却只有一个湿哒哒的短袖,头发还在往下面滴水。
周兒停下手,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正好我缓缓,我也疼呢。”
“你干嘛去了?洗澡还是碰瓷?”
陈逆表情木着:“……”
“过来。”
周兒叫她回了旁边一个房间,里面没换洗的衣服,就只能让他吹了吹头发。
“你要不穿我的?”周兒捏着下巴建议。
陈逆冷笑了声:“你怎么不让我去死。”
“谁让你去淋雨的,你给于东树打电话,让他来接你,这个雨估计打不到车了。”
于东树似乎有辆很小的□□车。
陈逆嗯了声,等到周兒去忙,没一会又看到他在旁边坐着,捏着手机打游戏,关了音效,一声也没吭,像是完全不在意身上的潮湿。
温年有点被甜到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粘人的一对,非要让对方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有安全感,又断定这一定是刚在一起的一对儿。
“你这个纹身,谁给你画的?”周兒问。
没什么设计感的图样,倒像是谁随手画的。
温年垂眸:“是我……哥哥,他是一名缉毒警,不过已经去世好多年啦。”
“这是他小时候画的,我妈说老师布置作业,让画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他就画了个国旗。”
“他去世后的第二年,我就把这个纹在身上了,我身体不好,不然肯定也要当警察。”
“好了。”周兒说:“很有意义的东西。”
温年轻笑:“谢谢,我也觉得。”
等人离开之后,周兒才看向旁边淡定自若的陈逆,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打了电话没有。”
“打了,估计堵车了。”陈逆散漫地往前台走:“你着什么急。”
周兒跟着走过去,才看到他正放在前台上的外套,她明明记得他出去的时候是穿着的,怎么还在前台?
“你怎么不穿——”
周兒抓着外套,感觉到里面有一个有些硬的盒子,把衣服剥开,才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崭新的小蛋糕。
盒子的外壳是用纸包裹着,却没有丝毫湿痕。
周兒看了他一眼,看到浑身湿哒哒的,一脸无所谓地坐在那,注意到周兒的视线,泰然自若地说:“忽然想到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周兒从来不过生日,小时候外公宠爱两个亲孙女,为了不让她们两个不开心,从来不会给她丝毫属于她们的温暖,她也严格把自己当成借宿在他们家的外人,一直到高中,从香港转学到京市,她也更不喜欢过生日了。
生日是那个女人生她的那天,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但这一刻,却又是实实在在属于她的。
有个跟她认识一个多月的少年,冒着瓢泼大雨买了一个很小的蛋糕,说是忽然想起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周兒盯着蛋糕,压下心尖的涌动,看向他:“谢谢。”
想起他并不喜欢吃甜的,周兒独自坐在前台,抿了抿唇,把蛋糕拆开,正要拿刀叉,耳畔传来“啧”的一声,手里的叉子给她夺走。
“你会不会吃蛋糕啊。”
陈逆把旁边几个彩色的蜡烛拿过来,即便是天还没黑,他还是插上了一根蜡烛,粉色的,点了火光。
“为什么插一根?”
因为给你过的第一个。
陈逆眼皮都懒得抬,语气一如既往漫不经心:“喜欢这个数儿。”
“吹。”他冷然道。
周兒:“……”
吹完又听到他的语调有些撩人,说:“许个愿吧,周兒。”
“我没什么愿望。”
陈逆几不可闻地叹气:“不是说没什么我不会的吗?你许个愿,我能帮你达到。”
“我从不说谎。”
周兒兴致勃勃地看向他,嘴角带着笑意说:“那我希望,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吧。”
希望,再也不会有人被害死去。
陈逆眼底笑意不减,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又骄又拽地直接应下了,仿佛真的不可一世:“成,你等着。”
-
这场雨下了很久,第二天一早窗外的暴雨停歇,路面湿润,周兒微信里发来几条消息,有几个客人忽然取消了纹身的预约。
周兒记得这几个人,似乎是刚毕业,来的时候周兒便一再提醒纹身就算想要洗掉都会留下痕迹,再三确认那几个人想要纹身,跟人约了明天下午,已经收了百分之五的定金。
对面说忽然后悔了,不想纹身了,之后又问可不可以把定金退给他。
没这个规矩,但周兒还是退了。
正准备删掉好友,又看到对面回复:
【其实是孙惠不让我们去的,不好意思啊老板,我奶奶最近在看眼睛,她妈妈是这儿唯一一所大医院的眼科医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是跟她有什么过节吗?】
周兒挑了挑眉没回。
这几个人大概都是跟孙惠认识的,她不怎么想跟小孩儿计较,有些过于好笑了。
随后又收到何佳灵的消息,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何佳灵:【她忽然加我微信吓了我一跳,你昨天跟陈逆在纹身店?】
【纹身店距离学校门口挺近的,她经常偷偷跑出来在那附近吃饭,估计看到你们了。】
所以截图上的消息是在问陈逆跟纹身店的老板什么关系。
周兒没怎么在意:【嗯,没事。】
【周兒,你跟陈逆……真的在一起了吗?】
周兒一顿:【你喜欢他?】
【我喜欢了很久,说真的哪有一下子就不喜欢了的。】何佳灵又回:【不过我也挺喜欢你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你别跟我说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我以后再也不想提他了……】
周兒捏了捏眉心,忽然想,陈逆如果真有什么前女友找她,需要她给对方什么面子吗?
又或者,他有什么难忘的前女友吗?
毕竟别人都说初恋最难忘,像是陈逆这样的人,真的喜欢谁,大概没人能抵抗的了。
他进退有度,任着一张野性痞气的脸,从来不拘着性子,一些有距离的亲昵也让人觉得心悸难耐,更别说他特意想要对谁好。
如果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在仲夏思春期,应该跟何佳灵一样被撩拨得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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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兒离开纹身店时去了附近的精品店,距离纹身店很近,走进去发现更像是个杂货铺,什么都有卖,好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选了几个精致的本子,一边谈论着学校谁跟谁在一起的八卦。
周兒往一大片的廉价手链中随意抽出一根红绳,跟她送给陈逆的那个很像,光秃秃的没什么装饰,很便宜,两元钱,即便是知道这东西不会带来什么运气,周兒还是习惯性买了戴在手腕处。
闲得无聊,她转头去了酒吧一楼,没刻意去找陈逆,坐在某个卡座点了杯酒,看台上少年演唱。
明明是个快要支撑不下去而支离破碎的乐队,在这样一个小酒吧也唱的很卖力。
周兒倒是觉得可能很久之后这几个人还真能火遍大江南北。
她这个地方正对着进口,余光忽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头发长长的到了肩膀处,耳后还别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她大概是在什么地方画画,脏兮兮的燃料弄得全身都是。
而她旁边正站着一个快要哭出来的服务员,盯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墙壁,整个人都要跪下了。
“哎不是,你,你是哪家小孩儿啊?这里是酒吧,小姑娘是不能进来的,这里也不能画画啊……”
前台盯着墙壁上的颜料,在想这得用什么东西才能擦掉,老板对卫生的要求严格到了极致,以往连角落里都不能存在丝毫灰尘,更别说现在进来就能看到的墙壁上面一大片的颜料痕迹了。
小女孩动了动唇,手里的画笔被吓掉在地上,大大的眼睛里瞬间便溢满泪水。
“他们说可以画的。”
前台:“……你别哭啊。”
一脸苦恼地盯着面前的墙壁,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颜料怎么清洗掉,面前的小孩儿大概知道这里不能画画,有些害怕地揪着裙子跟罚站似的站在她面前,不敢动,更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