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之前挺多人追他,他都不为所动,但在周兒这儿就不一样。
即便周兒足够特别,但陈逆的性子也不是那么轻易会动心的人。
陈逆觑他一眼:“我之前见过她。”
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陈逆当时以为她是学校的学生,出众的长相让旁边几个同行好友都跟着盯着看,一直到贺义翻出那张照片,他才知道那天是她回学校参加活动,主办方要求最好穿学校的制服。
他站在香樟树下,有一瞬间的晃眼,少女头上的珍珠发夹带着蝴蝶结闪着光,刺入眼底,看上去清冷的脸颊上浮着一层少见的笑意。而当时的陈逆还在为了如何苟活而机关算尽,他记不清当时是什么反应,可能只是短暂的新奇与悸动。
但在那一刻。
在糟糕透顶的十七岁,仿佛也看到了鲜活,明亮与澄澈的光。
“啊?你在京市的时候吗?”
贺义茫然了一下,但是看周兒的样子并不认识他的样子。
“我在新浦路有套公寓。”
很巧,陈逆每次出差都住在那儿,有的时候一两天,有的时候三四天,那是住的最长的一次,且因为没有及时回来,被学校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对那一面也只是印象有些深,知道那所学校的学生都是什么样的人,跟他天差地别,也没想过会跟人有第二次的接触。
反倒是时常听到那几个跟他一起从学校出来的朋友评价说,她之前在学校有不少人追,但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况且能在那个学校上学的本就非富即贵,以后即便入了社会也都是佼佼者。
甚至有人在广播站拿了扬声器,放学堵着人告白,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敷衍,她冷声回了一句:“你配不上我,行了吗?别烦我了……”
她人缘很好,即便是脾气淡漠,也总是被众人围绕。
学校跟陈逆所在的高中天壤之别,那些故事也不会发生在小县城里。
而后又听说她高中毕业之后就以优异的成绩去了国外上大学,从此前路坦荡,也真当配得上那句拒绝别人的话。
陈逆只是在他们谈论时偶尔听到这个人,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去了国外,知道她如同遥不可及的月亮,也过着跟他完全不会有任何重叠的人生。
可是很巧,在第一次见面的半年后,对面一直空着的房子里来了一个新主人,陈逆在当天回到公寓之后便发现隔壁的动静了。
在陈逆准备离开的那天,门口监控里出现了女孩拿外卖的脸。
她脸色苍白,穿着一件很简单的睡衣,头发纤长披在肩膀处,手腕细的惊人。
对比那天见面,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眸里满是血丝,黑眼圈明显,很瘦,呼吸都很虚弱,仿佛正在苟延残喘,没什么支撑力。
如同玫瑰凋零,月亮坠落,真实又虚幻地落到他面前。
接了外卖之后,她大概忘记关门了,坐在客厅沙发上吃早餐,甜粥的味道让她作呕,没一会,他站在门口听到隔壁房间的呕吐声,像是要死了一样,是濒临死亡的微生物,需要有人拯救。
鬼使神差的,陈逆没有立刻离开公寓,即便是在京市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两天的假期结束,学校即将开学,他本身是没有理由留在这里的,便让贺义给他请了病假。
她几乎不出门,连买生活用品都是快递上门,吃的全是不健康的外卖,不喜欢见人,也没什么生气,好像吃了好多好多药,每次出门拿外卖都好像要比上一次更虚弱些。
对比第一次阳光下百褶裙微漾,脸上清冷出尘高不可攀,此时面无人色、狼狈不堪,也像是一个没有任何安全感、苟延残喘的小动物。
一直到陈逆非离开不可那天,他起的很早,不知道是赶飞机,还是因为想多做一碗肉粥。
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时不时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八点,是她外卖到的时间。
刚站起身,却意外看到监控画面里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敲了她的门。
女孩开了门,眼里惊讶不止,像是硬扯了一丝笑意,让他进来,这也是这一周来他第一次见女孩有除了疼痛难受之外别的表情。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陈逆开始收拾行李转身离开,手里那份肉粥随手扔进楼下垃圾桶里。
贺义听到有套公寓,他是知道那套公寓的,跟陈逆一起住过。
“然后呢?”
陈逆瞥了他一眼:“没有然后。”
贺义一时摸不着头脑:“啊??什么啊,你吊着我!别说一半啊。”
“滚。”陈逆站起身摆了摆手:“我吊着你,嗤。”
贺义:“……”
靠,说正经的!
贺义不甘心,跳起来勾着人的肩膀,笑眯眯地问:“说真的啊阿逆,你之前真跟周兒姐认识啊?”
“我就知道你们有鬼!你不会一早就喜欢人吧?那你还看着她追你?是不是特爽。”
陈逆把人的胳膊扯开,唇齿微张:“胡扯。”
只是有点好奇,她追人是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说:
爽、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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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是看到周兒家里来了其他人,才开始收拾行李的。
如果那碗肉粥送出去,他可能就不走了。他本来是不打算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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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醉酒
陈逆转头问贺义:“附近有什么船吗?可以在平潭海边玩的那种。”
贺义点头:“应该有吧, 你要划船啊?我们这儿的海边不太适合划船。”
陈逆摇了摇头:“算了。”
贺义眨了眨眼是:“怎么了?你准备跟嫂子一起去玩吗?我们可以去海边玩啊,一起去,你上次去唱歌居然没叫上我!还是乐队跟我讲的。”
陈逆又忽然问他:“你会写情书吗?”
贺义瞬间收了声儿。
“情书?要不, 我们起码找个正常上过高中的来写啊, 不过这玩意儿,抄的也不太好吧。”
陈逆烦躁地揉了揉额头, 目光落在手腕的红绳上, 转身往外走。
临走前放下一句:“以后别叫她嫂子了。”
贺义:“啊?那怎么叫??”
“除了这个, 随便你。”
陈逆去了附近的精品店,在里面转了一圈, 在各种颜色的卡纸上犹豫着。
问老板有没有粉色的卡纸。
老板摇头说没有了, 又笑着问他是要写什么给喜欢的人?
陈逆揉了揉鼻子,闷声“嗯”了下。
手指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 又抬起头很认真地问:“红色的呢?”
老板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盒子, 里面有一个玫瑰形状的信封,镂空的设计十分漂亮:“这个怎么样?”
陈逆接过,点头:“昂, 凑合。”
拿在手里感觉这东西有些滚烫, 揣在兜里, 一直到回到房间, 才在桌子上铺展开, 目光盯着因没拿好而产生的褶皱处, 皱紧眉用手指试图压平。
捏着笔, 手像是断了一样,半天也没写出一句话。
只有左上角两个字“周兒”, 被少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好了。
一直到乌金西坠, 风吹动窗户发出响声, 桌面漂亮的玫瑰卡纸旁边,一张A四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周兒
你很好,遇见你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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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齐嘉的奶奶还是去世了,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老奶奶就已经快要不行了,她年纪大了,那么久一个人生活本身就很危险,即便是当时周兒去了他奶奶家,也救不过来了。
120说就算及时发现,也很难治疗,年龄大的人本身就不太适合做手术,更别说送来的时间又那么晚。
齐嘉应该是求了他妈妈,在后一天,他爸爸跟他一起来了平潭打算给老人火化,火化的很及时,像是谁都不想多留她一天一样。
齐嘉那天穿着一身白色,眼睛很红地去了周兒的纹身店。
他有些难过地看向周兒,说:“周兒姐,奶奶去世了。”
周兒给他倒了杯温水,抽了好几张纸巾给她。
齐嘉抬头,问:“周兒姐,你跟陈逆在一起了吗?”
他偶然知道陈逆住在筒子楼,跟周兒挨得很近,陈逆喜欢她,周兒肯定是因为陈逆才会这样。
想到陈逆,他眼神更红了。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他,连他爸最近都整天说让他去平潭跟陈逆好好相处。
“你怎么知道?”
齐嘉低着头擦眼泪,冒着鼻涕泡,别过头:“我就知道,他喜欢你。”
周兒坐在旁边,手肘抵着膝盖,双手交叉:“你听谁说的?”
“不用听谁说!”齐嘉大声。
“我生日那天,他跟我妈吵架,把我的整个生日宴都破坏掉了,把别人送给我的礼物都给砸了!”
“最后他拿了你送给我的手表,我太喜欢了,就拆开了,他给我整个砸在了地上,我就打他说这是周兒姐送我的,让他赔给我,他瞬间就不吭声了。”
“他肯定是暗恋你。”
周兒怔忪了好一会,没听齐嘉说过这件事,也没觉得陈逆会认识她。
“是吗?我之前并不认识他。”
齐嘉撇唇:“说了是暗恋嘛,他那种变态,肯定是偷偷喜欢你了。”
“那你喜欢我吗?”
齐嘉震惊,瞪大眼睛怔了好半天,才慢慢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我我我!我不是那个喜欢。”齐嘉垂眸:“周兒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好难过,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的,如果你喜欢陈逆,你要帮他就帮吧,我以后不会再找他麻烦的。”
他歪头又看向周兒:“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周兒看着远处的夕阳,整个小镇洒满金色,时光都变得温柔。
她不解:“为什么想跟我当朋友。”
她都这样了,为什么不离她远一点。
齐嘉挠头,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你对我最好,他们都是图着我什么,只有你没有。”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在海边,那天我并没有被邀请,是非要跟着去玩的,因为我没有朋友,就想跟那些人凑一块,他们就戏弄我把我一个不会游泳的扔到海里,所有人都当开玩笑,只有你跑过去救我了。”
周兒:“可能是因为我是医生,我看出来你是真的在呼救。”
“不管是因为什么。”齐嘉说:“我就觉得你好。”
周兒站起身:“天快黑了。”
她话没说完,收到了陈逆的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对面声音又沉又平静。
“你在哪?”
这样阴冷的声调,比那天生气还要低沉,就仿佛两个人是陌生人一样,一时之间周兒没有反应过来。
“纹身店。”她说。
齐嘉站起身问:“周兒姐,是陈逆吗?”
周兒看向他,点了点头。
“周兒。”对面加重语气:“你跟齐嘉在一起。”
周兒解释说:“他顺便过来的。”
又猛地想,陈逆应该也知道他奶奶已经去世的事儿了吧?
“过来找我,我在我家。”
陈逆发出压抑而痛苦的轻呼声,叫她:“你不是说,我是最重要的吗?”
“你来找我好不好。”
周兒忽然意识到这人有些不对劲,齐嘉一脸嫌弃地别过头,对上周兒的视线,才特别鄙夷地偷偷说:“喝醉了。”
周兒的第一念想是。
他还会喝醉?
喝了多少……
她以为这人酒量一直很可以的。
齐嘉并不怪周兒没有去看她奶奶,她给奶奶叫了救护车,况且医生都说了就算及时可能也治不好。
但他有些嫉妒陈逆,凭什么,他才跟周兒姐认识一个月,他俩关系就这么好了。
他故意地朗声说:“周兒姐,你要去看他吗?喝醉酒的人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呢,到时候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好,你可千万别去。”
说完对着周兒的手机大吼大叫:“周兒姐!!!我们去吃火锅吧!!!!!!!超级!好!吃!!”
周兒:“……”
对比这边,对面的陈逆明显淡定多了,语气却也咬牙切齿:“周兒,你骗我,你又耍我。”
周兒有些看不下去了,推开齐嘉,对着手机里说:“我一会就过去,你别喝了。”
齐嘉郁闷地低着头,出了纹身店跟周兒告别。
周兒是打了车去的公寓,到了门口不过才花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刚进门,就被满身酒气的人抱着,热气中满是酒味,喷洒在她脖颈处,语气仿佛在指控:“周兒,你这么这么久才来。”
周兒关上门,拉着人扔在客厅沙发上,客厅开着灯,地上开着的满是酒瓶,没把人完全放下,自己被勾着脖子也整个跌落在他胸口处,硬邦邦的,周兒疼的痛吟了声。
扯了半天,也没把人的胳膊扯开。
他闭着双眸,眉眼暴露在明亮灯光下,五官线条流畅冷冽,睫毛微颤,眉头皱的紧紧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兒压着,他的呼吸很重,胸膛起伏的厉害,却还是牢牢把人抱在怀里,像是害怕一个人。
他低喃:“周兒,她死了。”
“下了阴曹地府,她应该也没脸见我妈吧,我给我妈烧了很多纸钱,但那个人她的儿子儿媳都不管她,所以下了地狱估计也不是什么有权利的鬼。”
“可是想想,我好像也没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帮她做,还恨不得她早点死。”
周兒伸出手,被风吹得手指有些凉,指尖一寸一寸抚平他紧皱着的眉,目光落在他难受的表情上,轻声安慰:“你已经很好了,你现在变得很好,自己当老板,有自己的生活,想干什么干什么,她会为你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