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桃因
时间:2022-09-02 06:45:42

  “不是……”何佳灵有些想笑,在这一点上,周兒有些不符合气质的可爱。
  “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吗?”
  周兒看向右手边的咖啡,说:“买了一杯拿铁,没有喝完,现在已经冷掉了。”
  “为什么要咖啡?”
  “提神。”
  “那为什么不买其他的?”
  这个结果无谓是喜欢这个口味,又或者是看到别人买了这款,而自己犹豫不决。
  周兒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也需要有原因吗?”
  “对啊,喜欢也不需要有原因的,如果现在要你说,非要喜欢一个人,你脑子里会想起谁?”
  陈逆。周兒下意识想。
  -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感情迟钝的人,只不过性格使然,让她有些情绪失调。
  不然她也不会刚开始想要跟陈逆发展某种关系。
  但可能某种情绪真正发酵,在各种交杂的感情中还是会迷失什么。
  她脑子乱了一路,走到空旷寂静的过道,有些无力地仰躺在陈逆门口的长椅上,闭着眼,手指揉了揉眉心,脑海里开始一帧一帧地想到这一个月跟那人的一幕幕,像是电视剧一样映入脑海,她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情愫流动,在每一个细节里,每一个画面中。
  今天一整天只喝了半杯咖啡,胃里像是有什么在翻滚,她想着,又低着头难受地捂着胃部。
  等下一秒抬起头,才看到不知道是不是他临走前忘了关窗户,窗户没被扣紧,风大,吹出了一条缝隙。
  周兒走过去,看到挨着窗户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红色信封,周兒手指一顿,盯着看了两眼,随后往旁边瞅了下,没看到人,才开了窗户把信封给拿了出来。
  里面只有一张蓝色的A4纸,被整齐折叠着,捏着信封,把里面的A4纸展开,看到了最上面的那句话。
  [周兒
  你很好,遇见你很幸运。
  2017年8月28日]
  这个日期是去海边拍照的那天。
  纸张有些褶皱了,边缘处也似乎被海水润湿后又被晒干的痕迹,不知道被放在这里多久了。
  周兒盯着信封上那句话,手指摸了摸脖颈喉咙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比鱼刺还要尖锐。
  风吹过来,眼睛干疼,她眨了眨眼,迫使情绪平息下来。
  手指紧紧捏着信封,不知道看了多久,又重新装回去,放在了原来的地方,合上窗户。
  用钥匙刚打开房门,周兒就收到林楠的电话了,她对这个号码过于熟悉,界面上出现的一瞬间,手指一抖,随后面不改色走进了房间。
  “喂,您好。”周兒声线有些颤抖,也预想到了这个电话的来临。
  “周兒,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林楠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下一声像是在恐惧的惊叫:“我求你了,你放过我身边的人不行吗?”
  “你是不是知道,明安认识陈逆,所以才跟他在一起的?你们是什么关系,陈逆的妈妈已经死了!!!他妈妈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让陈逆也去找她吗?”
  周兒低着头,声音平淡,眼睛却很红:“我没有这样想。”
  “可是你这样做了!不管是你怎么认识他的,阿姨求你了,你放过跟我有关系的任何人好不好。”
  “周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那些男的统统围绕着你转,对你死心塌地,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你恶不恶心,你恶心死了,怪不得你爸妈都不要你。”
  “你总是有办法的,总是有办法让别人喜欢你!这样什么霉气其他人都帮你挡了,你信不信,你信不信陈逆迟早因为你受伤的。”
  随后她开始大笑,笑着似乎流出了眼泪,声音刺耳,贯穿耳鼓,撞击得整个脑壳都疼。
  她后来一遍一遍重复着某句话,周兒麻木地捏着手机听着,她一直没有吭声,林楠有些暴躁地骂着人,让她还她儿子的命,说她不配好好活着,也求她不要接近跟她有关系的任何人。
  一声巨响,那边猛地断了音,手机砸在地上滚了几个圈,落在一旁,这种奇怪的声音至此才惊动楼下正在打扫卫生的保姆。
  嘈杂的呼喊声响起,保姆有些慌乱地叫人,又迅速打了电话拨通了120 。
  周兒挂掉电话,紧捏着手机,坐在椅子上,额头在桌面上磕着,有了红色的印记,她推开桌子上的东西,无力地趴在桌面上,房间黑暗死寂,低沉又冷。
  茉莉香水被手指推开,滚了一圈掉在地上,玻璃稀碎,香味逐渐从瓶子里溢出。
  小狗从客厅往卧室跑,拍打着卧室的门,一直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它汪汪叫了好几声,下意识就飞速往305跑,叫了半天,也仍旧没有人回应。
  外面下了雨,小狗盯着雨幕瑟瑟发抖,随后在筒子楼一楼的楼梯口蹲着,来往路人逗它,它都没有丝毫反应,呜咽了几声趴在地上,一直等了好久,又匆忙跑回307卧室的门口。
  齐嘉非要跟陈逆打一架,周兒不想掺和到其中,况且他们之中一个齐嘉手无缚鸡之力,一个谈砚清坐着轮椅,剩下费敏南从小体弱多病,最近风大下了雨,他都没敢出门,生怕一个吹风被送入医院,他这辈子都别想回国了。
  周兒以为再不济,也就是皮外伤,发泄之后桥归桥路归路,谁都不会再有交际恩怨。
  外面轰隆隆的雨声不散,此时晚上十一点,周兒收到了谈砚清的电话,铃声交杂在雨声里,在夜晚尤为兀然。
  谈砚清的声音有些着急,语速很快:“周兒!你快点去费南路那边小巷子,或者陈逆的酒吧去看看,齐嘉拿着刀去了!”
  周兒趴在桌子上猛地醒神,陡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周兒捏着手机冲出去,从寥寥几句话中得知,在一个小时前,齐嘉被医院通知她妈妈突发疾病,在一个小时的抢救之后抢救无效死亡。
  他整个家里只剩下他跟他那个痛恨的爸爸了。
  他认为如果不是陈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阿南是去他房间才发现没人的,就跟出去了,我也没办法自己出去,外面下了雨,你快点去找找他,别让他干傻事儿!”
  齐嘉的匕首被藏在腰部,陈逆正在包间打牌,齐嘉闯进去,门卫都没挡住,陈逆看到糟乱,懒得搭理他,叫着保安把他拉出去。
  齐嘉忽然像发疯一样走过去,提起桌上的玻璃瓶敲碎在桌面上行,眼睛红着对准陈逆。
  陈逆翘着长腿,嘴里咬着的烟被随意扔在茶几上,烟雾丝丝缕缕从唇齿溢出,手指打转着打火机,没把人放在眼里。
  他头都懒得抬:“齐嘉,老子懒得跟你玩。”
  齐嘉红着眼睛反抗,但他个子没陈逆高,又没陈逆力气大,没一会被门卫挟持住,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见那人要走,齐嘉咬牙切齿,猩红着眼盯着他。
  “你不会以为周兒姐真的喜欢你吧。”
  见到陈逆停住脚步,齐嘉一副恶劣表情笑着:“你这种在阴沟里长大的人,给砚哥提鞋都不配!砚哥来找她了,她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知道周兒姐为什么会跟你开始吗?是因为我告诉他,这里有个我很讨厌的人,我生日那天我就知道你这个变态喜欢她了,如果是她,肯定可以拿下你的。”
  “被甩了的滋味开心吗?”
  “陈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连跟她有交际都不可能。”
  陈逆回过头,即便是听了这句话,也没什么过于激动的反应:“你想干什么?”
  “跟我去个地方。”齐嘉抿唇。
  陈逆笑了笑,回头看他,手腕晃了晃,眼底轻浮散去,声音冰寒:“齐嘉,是你自找的。”
  周兒跑到巷子口时,几个人都受了伤,一拳一拳的声音被闷在满是青苔的逼仄胡同里。
  雨声还在不停下,陈逆眉骨带血,嘴角青痕,颓败不堪。
  齐嘉弯腰捂着肚子,雨水往他身上砸,旁边还有几个人,大概就是费敏南找来的,赤手空拳跟陈逆打。
  但是陈逆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透过雨雾,周兒看到那人嘴角的血跟雨水混杂,一下一下往下滴,明明耳畔的下雨声更沉重,周兒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疼极了。
  应该很疼很疼。
  费敏南大概也被打疯了,捏着一旁的棍棒就往陈逆身上闷,可惜他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下一秒就被陈逆扣紧了手腕,一拳要揍上去。
  阴雨密布的路灯下,周兒还没来得及走过去,眼睁睁看到齐嘉从腰部掏出匕首,正一步一步往陈逆走去。
  “陈逆。”周兒叫了一声。
  声音透过阴雨,盖不住雨声,却足够响亮清明。
  一声惊雷,齐嘉手里的动作一僵,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一样,松开手,匕首掉落在地面上。
  而陈逆的拳头悬空,眼神阴寒刺骨,回头看向她。
  周兒并没有走过去,这种场面里,她的声调仍旧平稳。
  “你别打我朋友。”她说。
  那人好像笑了一下,胸膛起伏,嘴角的血往下滴。
  他全身湿透,被雨水染湿的碎发掩盖住了双眸,拳头上满是擦伤,浑身散架似的走到周兒面前,蛰伏的双眸如同凶狠的狼犬。
  “周兒。”
  “我听你的,不想用打架解决问题。”
  所以他一个人来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疼得要命也没吭一声。
  他说他能忍,是真的能。
  周兒看向他,目光落在人的五官上,因为雨水,他的面容在视线中逐渐模糊。
  也第一次感觉到心疼的情绪,不是愧疚,不是同情,也不是其他的什么,只是单纯的疼,心脏钝痛,比刚才听到那些一句句诅咒的话语还要难过。
  她有些承认,她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陈逆,他身体不好,别打了。”
  “我还没正式告白。”陈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轻笑了声,敛眸,湿长的头发往下滴水,手指松散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歪着头看她:“我挺喜欢你的。”
  大雨漂泊,站在雨里的人有没有丝毫动容。
  树木被雨水拍打得七零八落,雨声呼啸,整个小巷陷入烟雨寂寥。
  她的眼睛红着,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耳畔的声音逐渐开始混乱,林楠发疯哀求的声音就在耳畔。
  “周兒,我求你了,你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
  “你信不信陈逆迟早因为你受伤的。”
  “你还想害死多少人啊!”
  话语黏在耳畔,雨水湿哒哒的。
  周兒握紧的手指逐渐松开,雨水顺着指尖往下坠,如同她一样。
  周兒喘了口气,笑着压低声音,看到他嘴角的伤,说:
  “陈逆,你贱不贱。”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涩桔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 这辈子估计就很陈逆再无可能了,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像他妈妈一样,因为感情而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最终去世。
  这是他一直过不去的坎, 此时好像一幕一幕重现在了周兒身上,两人关系算是彻底崩塌。
  在那天之后, 齐家公司破产, 齐嘉在医院住了一天就赶回去准备她妈妈的后事, 谈砚清被他妈妈的电话重新拉回南临相亲,而费敏南坐上飞往国外的飞机, 今年不会再回来。
  周兒把所有的钱分给了谈砚清跟陈逆, 这个月并没有多少利润,周兒把自己账户上的大部分钱都放了进去, 身上所剩无几。
  平常除了在纹身店, 就是回筒子楼,小狗经过那次乖了不少,似乎也害怕因为自己的忽视而让主人身边没有人, 从一开始的并不喜欢周兒, 现在反倒有些粘人。
  陈逆并没有收周兒给他转的钱, 不知道是不是把她屏蔽了, 一天之后, 周兒如约看到钱被退回的消息。
  她没继续看, 下午在纹身店看书, 又收到她妈妈来的电话。
  周兒每次看到这个号码都要愣怔一下,随后接听, 对面仍旧是那个轻柔和缓声音。
  “周兒?你现在还在平潭吗?”
  周兒猜测应该是谈砚清告诉她地址的。
  她嗯了一声, 脑海里开始想着她此时打来电话的目的, 但周兒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妈妈……怀孕了,准备下个月在多伦多举行婚礼,我们以后可能会定居在这里。”
  周兒沉默半晌,她其实心里还是有期待的,期待她以前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并不想养她,但看来似乎没有。
  她因为想要离婚而抛弃她,现在又因为怀孕而奉子成婚。只不过是爱不爱的区别而已。
  想起她上次关心的那些话,周兒有些恶心的想吐。
  她应该没有什么价值,又何必装做伪善的面孔来欺骗她。
  “周兒,如果你——”
  “妈。”周兒打断了她的话,心底一片死寂:“祝你幸福。”
  “以后永远不要联系了。”
  说完,挂掉电话,周兒坐在陈逆最喜欢的长椅上,仰着头吹风。
  过了一会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默默点燃。
  手机嘟嘟响了几声,是明钟海给她发来的,说林楠正在医院住院,医生说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应该早些带她来医院治病的。
  以及他今天才知道林楠会给她发信息,但她每次发完都会删掉,此时手机上只显示了最后一条,让周兒不要在乎她发了什么,以后她不会再跟她联系了。
  周兒感觉有些好笑,因为在那之后的几天,她仍旧收到了那人的消息。
  一字一句有些刺眼,甚至比之前更加激进,周兒从来没拉黑过她的号码,知道如果拉黑,她可能在平潭都待不下去,也知道发信息让她陪着她痛苦大概林楠纾解情绪的唯一出口了。
  她陪着林楠,像是自虐一样回想着那天的激烈场面,回想着谈砚清双腿残疾前途尽毁,回想着明安结束在风华正茂的年纪。
  周兒把手机放在长椅上,神情有些恍惚地盯着天空看,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似乎她怎么样对方都不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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