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小巷的一景一物缓慢温吞,路上骑着自行车的占大多数,每次周兒往外看,都有不少小贩推着三轮车在小镇里转悠。
一直到中午,谈砚清给她打了个电话。
对面声音还有些沙哑。
周兒问:“怎么了?”
没先听到他的回答,一阵机械的弹簧声响起,那边很寂静。
他其实很少抽烟,也从不沾酒,这让周兒有些诧异,猜想不是什么好事。
“你认识一个叫,何佳灵的吗?”他缓缓开口。
周兒顿了一下:“嗯,认识,怎么了?”
谈砚清轻笑了声:“没什么,昨天在酒局见到了。”
“她说认识我?”
说认识她有什么用,况且何佳灵也不认识谈砚清吧?周兒一头雾水。
“没。”谈砚清的声线有些含糊:“看到她带的那个耳钉了。”
她不太爱过生日,但是会有很多□□的人送礼物,周兒从来不回,避免每年都要去参加生日宴的情况发生。
“阿砚。”周兒叫了声:“抱歉,我不记得了。”
如果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耳钉,他不会特意打来。
“我给她打电话让她还给你可以吗?”
“不用了,我就随便问问。”谈砚清越过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回京市?”
周兒没这个打算:“暂时不回,再说吧。”
“嗯行,回来了跟我说一声。”
“好。”
挂掉电话周兒还想着会不会是他妈妈送给他什么贵重的东西,不然以谈砚清的性子真不至于因为一个耳钉打电话过来,她刚抬头,跟门口准备进来的陈逆碰撞视线。
因为阳光的折射,他的瞳孔颜色淡了些,整个人的五官都被润化了。
“收拾完了?”
陈逆一身灰白色的运动装衬得眉眼有些少年气,光线懒洋洋地照在人身上,他坐在椅子上,轻松说:“嗯。”
周兒往门外的太阳看了眼,站起身想问去哪儿吃饭,又到听陈逆语气不善地问:“你刚在跟谁打电话?”
“谈砚清。”周兒说。
又看到人似笑非笑抵着墙壁:“你刚才叫他什么?”
周兒回想了下,笑着挑眉没吭声,又听到陈逆继续漫不经心地开腔:“叫我什么?”
周兒勾着唇,表情生动:“陈逆。”
随后走出门,手掌跟人十指交叉,又低声叫了下。
“阿逆,去吃饭吧。”
下一秒手掌就被紧紧扣住了。
周兒忽然想到什么,问陈逆:“你之前是不是跟何伟打过架?我好像看到他回平潭了。”
陈逆反问:“什么时候。”
周兒说:“咖啡店。记不清哪天了。”
等回过头意识到陈逆的表情时,周兒才笑了声:“你故意问。”
陈逆捏着她的脸颊,很软,有手感。
“知道我在咖啡馆?”
周兒挑眉:“你穿的黑色,太显眼了。”
“是吗?”
周兒不挣扎了:“对,就是看你的,你跟他打架干什么?”
陈逆眼皮都懒得抬,捏着手机给贺义发了条消息。
“他找事儿,现在估计已经走了。”
周兒张了张口,何伟那个人看起来戾气很重,被气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周兒不想有些事儿意外发生,想提醒陈逆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晚上,贺义跟于东树挑选的一家儿童餐厅。
本来几个准备送行的兄弟酒水都准备好了,准备来个不醉不归,结果听到人准备去吃汉堡,差点一个酒瓶闷过去。
最后准备吃完一餐把小女孩送回去,再去酒吧玩。
他们明天一早的高铁,还要起早,就算去了酒吧也不敢多喝,等到两人真的摆手说不能喝了的时候,众人纷纷把眼神放在陈逆身上。
他也没拒绝,一杯接着一杯,脸上有些晕红。
周兒想开口挡一下,又想了想,毕竟是他十几年的朋友,算得上家人的存在了,以后可能很少见面了,也就没管。
倒是无数次看到对面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视线在陈逆身上打转,眼神收敛着,又没完全掩盖她的爱慕。
这让周兒涌现出几分不舒服。
像是之前她以为的那样,她其实内心还是很喜欢他的朋友称呼她,以及因为他们两个起哄开玩笑,他们都有分寸,不太会满嘴跑火车。
这会让她有一种只有她在他身边的感觉,唯一的,也是特别的。
对面男生给见周兒坐在一旁什么话都不说,给人也倒了一杯。
“嫂子能喝吗?”
周兒点头:“能。”
刚举起酒杯,被陈逆五指摁住杯口,“哒”的一声酒杯被重新摁压在桌面上。
周兒偏头看向他,灯光刚好扫在人的脸颊处,切割出明亮的光,一双眸格外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原因,他喉结处红的突兀,比较凸出来的地方上下滚动,性感的要命。
周兒忽然就不想让他喝酒了。
“能个屁。”陈逆偏头睨她,眼神仍旧耷拉着,却不容置疑又展现出少有的强制:“不准喝。”
“草。”
某个男生坏笑了声,受不了似的移开眼,这画面,倒也没发生什么,但邪火乱窜,空气燥热到一燃即炸,一点触动都能发生点什么。
“我回了啊。”
说完场上乱笑:“你他妈掩饰点行不行啊?”
“不掩饰,有本事你们也回,我不在这儿吃狗粮。”
没过几分钟人就散光了,于东树走的早,只有贺义明明不能喝还喝的醉醺醺地趴在沙发上抱着一个空的啤酒瓶。
周兒看了一眼陈逆,跟上次一样,即便是他喝多了,眼神有些迷醉感,也分不清到底是醉了没有。
她张唇问:“你要不要在这儿睡一晚?”
筒子楼还没完全收拾好,睡倒也能睡,但睡在这里才是最好。
陈逆眉头拧成一条直线,揉了揉额头摇头:“不要,回去。”
不要两个字让周兒忍不住勾了勾唇,捏着手机打了个车,又叫服务员把贺义架着抬去上楼。
他倒是还能站稳,到了筒子楼都是自己上的楼,走了一会儿,发现周兒没跟在视线里,就站直了偏头等她,表情还有些不耐烦。
周兒快步跟在他旁边,直接被人抓住了手指,大大的手掌温度很高,滚烫到周兒感觉有些过热。
一直到周兒门口,他停下来,微仰着下巴有些懒散地等人开门。
周兒从兜里掏出钥匙,客厅的灯光在厨房门口,房间一片漆黑,怕踢到东西,就低着头想开手灯照着。
手机脱离手砸向一旁,陈逆捏着人的下颚吻她,随后密密麻麻的吻痕蔓延到锁骨的地方,被咬的那处已经快要好了,仅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色疤痕,鼻尖轻轻往上蹭了蹭,过于白皙娇嫩的皮肤留下了一片的红。
灼热在未经大脑思考的情况下迅速蔓延,周兒腰部敏感,大而粗糙的手指摩擦着有些刺痛,她没忍住呼吸重了一下,却被掌住她的后脑像是用了全力来吻。
后背有些发痒,周兒挺了挺腰部,波浪起伏得厉害。
还没等她回应什么,陈逆移开唇,扣着她的肩膀低声,眉眼攒着难受,嗓音喑哑难忍:“我去洗个澡。”
周兒扣住他的手腕,脸颊潮红还未褪去:“陈逆,我没拒绝。”
陈逆眼梢殷红:“不想。”
周兒看了看,开怀地笑了声。
“成。”
第42章 月晕
等人去了浴室洗澡, 周兒偏头看锁骨处,又咬出了一个很浅的牙印。
如果真的纹了纹身,他应该会喜欢。
周兒从冰箱里找了一杯冰淇淋吃, 坐在沙发上蜷缩着看了会儿电影, 一直到卧室的人洗澡出来,他身上穿的还是刚才的衣服, 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他皱着眉往隔壁走。
瞧见沙发上人盯着她看, 脚步一止,示意:“去睡。”
周兒点了点头:“噢。”
洗得、挺快。
-
第二天一早陈逆开车送他们几个去车站, 周兒以为他只把人送到高铁站, 没想到是送到京市,发信息才知道他顺便跟着回了趟家。
一上午, 周兒有些心神不宁, 不知道他回家之后会不会遇到林楠,钟明海说林楠最近还在住院,医生说她的病情有些严重, 最好住院观察, 但林楠不喜欢医院, 哭着喊着要回家, 钟明海只好把他送回了家里, 为了照顾她工作都暂停了。
她给陈逆发了消息。
【陈逆, 明安的妈妈叫林楠, 你认识吗?】
这条消息没等到人回,周兒忽然有些肚子疼, 心想估计是昨晚冰淇淋吃多了, 胃凉。
中午吃饭时去医院买了胃药, 好巧不巧,看到上次那个男人,周兒还记得他叫花桥,一副斯文的样子,今天还带了个银边眼镜。
她没跟人打招呼的意思,对方也显然没有,只不过看到周兒过来有些意外,随后笑着招了招手就继续忙碌起来了。
吃了胃药舒服了不少,回了筒子楼一直到晚上陈逆也没回来,可能是白天想的太多,周兒脑海里一直在想陈逆跟明安的关系,他既然不记得明安这个名字,大概是跟人不熟悉的,但也不乏出现他跟林姨认识。
陈逆没在,她少有的又做了梦,倒不是些噩梦,反倒是自己高中跟明安认识的一些日常,以及大学时无数在实验室忙碌的日子。
等醒来,还是猛地坐起身,额头湿热的汗打湿了额间碎发,她唇瓣发干。
房间里寂静又安谧,小狗似乎在客厅睡着了,隔着一道门,听不到任何声响。
安静的时候比暴风雨还要可怕,这个时间点阴冷空气蔓延覆盖,仿佛整个房间都被密不透风的冷空气裹住,寂静的声音里夹杂着孤寂空洞感,又潮又冷,周兒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刚做起身没多久,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陈逆站在房间门口,看到她无神地抬起头跟他对视,迅速走过去,坐在床边手指撩拨了一下她的长发,低声问:“怎么了?”
周兒张唇:“你回来了?做了个梦。”
梦不害怕,梦醒来之后的孤寂让她有种回到了京市公寓的感觉。
拒绝人靠近,又害怕自己一个人。
那时候她其实无数次想跟隔壁那个同样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认识一下,但后来发现她的作息很奇怪,且似乎比她还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在门口放一个摄像头。
而且她只住了一周就离开了,因为在那周之后,周兒没在听到过隔壁的任何动静。
她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陈逆。
周兒还没完全回神,整张脸苍白无力,眼神没有焦点,只是虚晃地放在某处。
“什么梦?”
周兒抿唇:“你知道林楠是谁了吗?”
陈逆没去见林楠,但看到周兒发来的消息,就问了舅舅一句,才知道林楠的儿子叫明安。
“我跟她不熟。”陈逆颦眉:“上次看到照片反常是因为这个?。”
陈逆扣紧她的下颚:“你之前因为这个要跟我断?”
周兒摇了摇头:“不完全是。”
她盯着人,心脏跳动仍旧很快,恐惧感减少了些却没完全下去。
“你答应我一件事儿成吗?”
陈逆揉了揉她的脑袋:“说。”
周兒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处,缓缓闭上眼,长发盖住肩膀:“以后别因为我受伤,即便是我快要死了,也不行。”
陈逆沉默片刻没吭声。
周兒眼睛深了下,抬起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凉和疏离:“如果你这么做,我会恨你的。”
陈逆手指移开她的脑袋,应着说:“好,我答应你。”
“睡吧。”
周兒有些痛苦地躺在床上:“睡不着,好难受。”
陈逆捂着她的眼睛:“什么都别想,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粗喘了一下,陈逆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人拥入怀里,低声说:“不会哭吗?”
他好像从没见周兒哭过,不管是再难过的时候,最多也都是红了眼强忍着。
于似宁倒是个眼泪跟海水一样多的,哭的时候于东树总是没法。
周兒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嗓音有些沙:“哭很丢人。”
她心里还一直牢牢记得自己比陈逆大了三岁这件事,有的时候不乐意展现出自己不成熟的样子。
她不太清楚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也放不下身段像其他小女孩那样,不是她的风格,她也做不出来。
凌晨两点渐渐安静的街道被皎洁月光照明,近日的月光格外圆也格外亮,漆黑的夜空如同打翻的油墨,洇开后一寸寸铺满整个夜色。
陈逆的声线温和轻柔,抬高她的下巴迫使人看向她,这个视角看过去,周兒眉眼有些羸弱,苍白无力,让他回想到浦东公寓跟她重见的模样。
此时,他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像是那天他真的跟人见了面,把伤痕累累的人拥入怀里,如同救世主一般被人依靠着。
“你是我的人。”他轻哄:“我不怕丢人。”
他捂着她的双眸,感觉到有些湿润的睫毛在掌心闪了几下,有些抓麻的痒。
窗外鸟鸣声很弱,在月亮之中穿行而过,树木摇曳。
感觉到怀抱中的人逐渐平复,呼吸均匀,睡着了。
陈逆捏着她的手腕,目光落在红绳上,指尖扣住她的手腕环绕了一圈,又把女孩纤细的食指挑起,伸出手掌,一笔一划在有些发麻的手臂上写了几个字——Z&C。
他嘴角上扬,又喟叹了声把人抱紧几分,闭上眼试图跟人进入同一个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