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晏从桌上拿着她的水杯走过去，坐在榻上，徐徐说道，“刚才看你，感觉像是以前的小爷，无所事事的那种。”
晋卿呵笑了一下，“小爷逛的可都是八大胡同，我现在可是正人君子。”
这下轮到粱晏忍不住呵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缓解尴尬。
晋卿看她满脸不屑的表情，也懒得和她争辩。只是看见她端杯的手有些微红，伸手给她捂住，“还冷吗？” 晋卿问道。
粱晏摇摇头，“上来好多了。”
晋卿没说什么，正了身子，下榻又把空调调高了些。
粱晏看着时间也快九点多了，放下杯子问道，“我也吃好了，还有事没做完，我得回去。”
晋卿转了下腕表，没多言语，径直去架子上拿了两人的衣服向她走来。粱晏接过，二人穿戴齐整后，下了楼。
外头已经飘起了雪，今日温度低，地上已经薄薄的积了一层，晋卿在前头走着，雪上留下他的印迹。
粱晏在他后头，一步一步的踩着他的脚印。
清夜无尘、雪里温柔，人动、人也静。
粱晏只一步步地低头朝前走，而晋卿早已快了她几步，站立转身停住看她了。
她走到最后一个脚印处，发现没有了，抬头看去，两双眸子正对在一起。
粱晏没有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只是透过他的瞳孔看见了自己，面色有点清凉、还有一些暖意……
晋卿见她怔怔地站着，也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把她领口前的围巾又给她围了一圈，只露出两只眼睛。
“走吧，送你回去。”
两天后，她就已经和晋卿在飞往香港的飞机上了。早上起了个大早，收拾行李，挑来挑去最后也就带了三四件，只带了个小箱子。
上了飞机后，她睡不着，想起三年前似乎恍若隔世，不过一眨眼，又回来了，身边竟还是这个人。
晋卿似乎有些累，闭眼睡着，丝毫未察觉到身边人的心思。
从机场出来后有人来接，粱晏跟着晋卿，前来接应的人直接给他带到了一处码头，码头上靠着一个邮轮，巨大无比。
粱晏随着他上了船，从电梯上了楼，带领的人给晋卿领进了一处豪华舱，把行李给他二人安置好后，就退出了。
粱晏没进里屋，只是在外头四处看看。
晋卿从卧房出来，换了身衣服，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这邮轮上温度不低，粱晏身上套着的大衣也着实有些热了。
他走过来，递给她一张房卡，“我去个谈个生意，这个你拿好。”
粱晏接过来，“好。”
“我不会谈太久，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垫一下，等我结束来找你、再带你吃。”
“行、那你去吧。”
晋卿听到她很是干脆利落的一句答复，有些怔住，摸了摸鼻子，小没良心的。点了点头，离开了。
粱晏待晋卿离开后，她也换下自己身上的厚重，略略打扮后，出了门。
他们在的是十二层，她拿了房间内的邮轮索引图，下了五层去了购物中心。
来趟香港，不购物实在可惜了，从精品店到化妆品、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只给自己买了条裙子，给梁母买了套护肤品，路过美妆店时候又捡了瓶指甲油回去。
现在已经是七点了，她逛累了，随手在楼下的就餐区，买了盒沙拉，回房间后，洗了个澡，等着头发干的时候，把沙拉吃完了。
外面风浪已经渐渐平息了，她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会儿夜景，滔滔水势，如今却是浪静风平。
她看见对面斗柜上放着一套唱片机，从唱片夹里，她随手翻去，找到一张花样年华的唱片，竟又是这张。
刚开头就是梁朝伟的嗓音，低沉的粤语也很好听。
“是我、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同我一起走？”
她随手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坐在露台边的椅子上听着唱片。
晋卿去了许久，他在一处小厅内和几人正谈笑风生，有两人是当地港商、还有一人正是姜云叠、另一个是外商。
这小厅设在雪茄俱乐部里，几个人都抽，只有晋卿喝着手边红酒，倒是没有碰。
正经事聊完，姜云叠带了几个旗下的小明星过来，准备去下个场子。晋卿没有跟去，回了套房来寻粱晏。
他刚一进门就听见她房内传来的缓缓的乐声、敲了两下房门，没人应答，他转动把手推开了门。
却见到一只腿落下，抬起的另一只腿落在桌上，透过她半开衩的黑色裙子望过去。
一把纤月，掩在裙褶内。玉弓颤巍巍地点着地、也点着人心，侧脸衬清辉、唇瓣含玉、胜似海棠欲醉。
粱晏背对着他坐在桌上，俯着身子正在给脚趾涂着红。他朝她走过去，来到她对面。
粱晏一惊，抬头看去是晋卿回来，手上却没控制住，把指甲油涂了出去。
晋卿随手从斗柜上拿了张纸巾，顺势坐在桌上扬手就要给她擦去。
粱晏见他动作来势，人下意识地就把脚向自己的方向缩了一下，伸手去拽他手里的面纸。晋卿却没有松力、粱晏拽了两下，发现拽不下来，正要垂手，自己去另拿一张。
却见晋卿只是大手包绕过来、握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拽到自己一侧，抵上她的唇，吻了上去。
晋卿另一只手从她身后绕过来，把她整个人都拽进怀里。
他口里的酒香，粱晏的发香，还有室内的淡淡松木味道，无一不在催促着这场情动。
粱晏感知到他口内残余的红酒味道，忍不住伸出舌畔去品尝。
晋卿察觉到粱晏气力不匀了，方才收回了阵势，慢慢退出，最后轻啄了下她的嘴唇，平息了这一场突如其来。
粱晏见他松开了，连忙把被晋卿握着的手抽出来，两只手后撤在桌上，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晋卿嘴角弯弯的看着她，眼里也是充满了笑意。却什么话也没说，握住她的脚，把涂出去的甲油耐心的给她擦掉了。
粱晏只觉得恍若梦境，人还沉浸在上一刻里。晋卿看她垂下的头发，落入了胸前的微敞的衬衣里，伸出手给她拂了出去。
还在发呆时候，却觉得身子一轻，晋卿把她抱起来，走到旁边的凳子上，抱着她坐下。
粱晏坐在他腿上，晋卿把她手里的指甲刷拿过来，“是这样吗？”
粱晏搂着他点头，“是啊。”
他倾了身子把桌上的甲油瓶子拿到手上，把刷头放进去蘸了两下，将瓶子握在另一只手上。又把粱晏的一条腿抬上来，脚搭在凳子扶手上，开始给她涂趾甲。
粱晏重心不稳，把双手都环在他的肩上。晋卿一下一下的给她涂着趾甲，技术不是很好，但是很认真。粱晏看着他的侧脸，却突然笑了下。
“笑什么？”晋卿手上仍在继续描摹着，眼皮也没抬问道。
“你是不是从来没给人涂过？”
晋卿仍没抬眼，却低低笑了下：“怎么，涂得不好？”
“你晋老板肯屈尊降贵，我哪里还敢说不好。”
这话似乎晋卿十分受用，他涂完了粱晏的小脚趾，把盖子盖上，放在桌上，两只手环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
粱晏被他弄得发笑，不愿他再摸，“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晋卿伸出手掐了掐她的鼻子，“嫌我回来晚，没照顾到你，吃醋了？”
“才不是，你晋老板身边姑娘那么多，我一个普通的单纯的学生哪里能惹得你吃醋？”
晋卿一笑：“那你既然觉得我身边人多，以为我找你是为什么？”
粱晏捋着头发，漫不经心答道：“是因为你不过是现下有些寂寞，所以找个人消遣一下，恰好我们之前认识，你觉得我还听话，学生的身份又好摆弄，所以找我？”
晋卿听她说完，冷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丝不屑，却还带着笑意，“我若是想要消遣，姜云叠怕是早就排着队给我送人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再说好摆弄，真比起来，你只怕都不如李唯听话。学生的身份对你来说也就是个保护色罢了，单纯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粱晏被他说得正中心事，他早把她看得一清二楚。粱晏气不过，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既然觉得我又不听话、心眼又不好，那你还找我干什么？”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晋卿让她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你心眼不好了？”
“你不是说我不单纯吗？”
晋卿道：“那不单纯叫心眼不好啊？”
“那叫什么啊？”
“充其量算狡猾。”
粱晏眯着眼睛，撇了撇嘴，“那有区别吗？”
晋卿把环在她腰上的手，落下一只，拾起她的手，捏了两下，握在手里，慢慢说道，“当然有区别，心眼不好算智力上的、狡猾是道德上的。”
粱晏品了品这话，细琢磨了会儿，抬眼看他眉眼里带着笑正看着她，她反应过来，这不还是在骂她吗？
她放下攀在他肩上的一只手，抬手打了他的肩膀一下，晋卿带着笑歪头躲着。
他抬起手连着她未落下的手，把她的两只手一齐握在手里，收起嬉笑，目光极尽温柔的望着粱晏，“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粱晏回过味来，感官一起回到身上，她才察觉到她的确是饿了，那沙拉就只有些菜叶子和小西红柿，她也只是垫了几口。
“是有点儿。”
晋卿拍了拍她的腿，她明白过来，从他腿上下去，整理下衣着，站远了两步。
晋卿也理了理身上的衬衫，向她走过来，看她远处打开的行李箱，从最上面取了件毛衣，给她披在肩上。
“夜里凉，别感冒了。”
晋卿带着她去了楼下的贵宾餐厅，这餐厅不是所有客人都可以上来，所以餐厅内人少些，也并不那么嘈杂。
晋卿从出了门就一直牵着她的手，她要他松开，他也只是淡淡笑。粱晏还气他骂她，踢了他鞋子一脚解气，也只好任由他牵着。
这是家西餐厅，他把菜单给她，粱晏不太常吃西餐，又推回给他，双臂叠放在桌上说道：“你来吧，我不会点这个。”
晋卿也没做反应，只是接过去，点了份火腿吐司、托斯卡纳三文鱼，一份奶油蘑菇汤，又点了份惠灵顿牛排。
“差不多了吧，我们吃不了的。” 粱晏在一侧看他点的没完，连忙叫停。
晋卿隔着菜单，看她一眼，点点头，转过脸对服务生说道：“先这些，去前台把我的存酒取来。”
说完他把自己的房卡递了出去。
服务生退下去后，粱晏看他问道：“你经常来？”
“就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上次和人谈生意，卖个面子买了瓶酒，就放在这了。”
“下午去哪了？” 晋卿接着问道。
“也没去哪，就是去买了点东西，没去别的地方。”?
她刚要说话，听见船笛声响起，就见巨轮缓缓驶动，惊慌间望了眼晋卿，“这是要去哪儿？”
“东南亚。”
“东南亚？”粱晏似乎有些怀疑，又复述一遍。
晋卿看出她的心思，“放心吧，他们现在是海上巡游，过几天才走，到时候我们就下船了。”说完把手伸出来，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问道：“怎么，怕我卖了你？”
粱晏一把打掉他的手，哼了一声说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你要把我卖到国外去，还算走私呢，罪上加罪，怎么也轮不到我害怕。”
晋卿一早就发现她这嘴皮子是厉害，在旁人面前装的人模人样，到了他这儿就原形毕露，跟个带刺的小狐狸似的。
但他倒是觉得他的这只小狐狸比起以前，是更可爱了。
菜上了，晋卿还是让她先开动，把牛排端到身前一块块切开，又给粱晏放过去。
“这个牛排少吃些，里边还生，你尝尝看，吃不惯就不吃。”
粱晏放下喝汤的勺子，拿叉子吃了一块，皱了下眉头，把盘子给他推了过去，“你享用吧。”
晋卿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轻笑了下，接过去。
粱晏喝汤喝到一半，觉得自己都喝完好像有些不礼貌，抬头看着晋卿问道，“你要尝尝吗？”
晋卿听闻放下叉子，没有回话，直接拿起她用的勺子，舀了一口尝了尝。
“还行吧。”
服务生把红酒递上，倒入醒酒器里。晋卿示意他倒两杯，服务生把两杯酒放在他二人面前后，便退下了。
他把红酒杯举起来，对粱晏浅笑道：“新年快乐。”
粱晏和他碰了杯，也回道：“新年快乐，祝晋老板今年依旧财源广进。”
晋卿开怀笑了下，“多谢，也祝你今年花好月圆。” 他在最后这几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调。
粱晏眼波流转，大方笑了下，低头喝酒。晋卿也举杯饮尽，目光却仍落在她身上。
饭后，晋卿带着她去甲板上散步，粱晏头脑乱得很，晚上多喝了几杯。
晚间海风并不肆虐，甚至是无风，只是有些冷空气在漂浮，她抱着臂很安静的在晋卿身边走着。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在香港时候，从来没有这样逛过，似乎都有很多事要做，没有这份心情。
晋卿问粱晏：“走了之后还回来过吗？”
粱晏道：“没有，这是第一次，本来有次要去做个项目，但是没去成，你要是不说起，我的通行证都要过期了。”
晋卿摸摸鼻子：“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粱晏呵了一声，“挂羊头卖狗肉。”
晋卿抬眉看她一眼，“你要是说虚情假意的话……”他叹了口气，佯装沮丧接着说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明月、沟渠、粱晏心想我是明月，那沟渠岂不是？
粱晏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知道我和程先生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