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名字的一瞬间,晏修诚的脸色几不可微地变了变。
事后,林延意犹未尽地找到卓裕,“怎么样,晏老师确实还不错吧?”
卓裕掐灭烟,扫了扫胸口处的落灰,“听实话?”
卓裕笑着说:“他那个人,又装又假。”
“苏芝”项目由林延主导,与卓裕本就没有太大关系。管不得林延高不高兴,卓裕确实不太喜欢晏修诚这个人。他像一件包装无暇的陈列品,一言一行都按着脚本在刻板展示。
从公司出来之前,周正还说:“晏修诚是后起之秀,也有值得包装的资本。在浮躁的当下,娱乐圈的边角八卦也已索然无味。这个时候冒出一股清流,再沾上那么点民族遗珠的光环,就太容易变现了。咱们小林总,不就是一条上钩的大鱼吗。”
卓裕当时就指正:“行了,少搁这话里有话。”但心里喟叹,周正跟了他这么多年,是个明白人。
卓裕开车到[简胭],店里特别忙。几个小徒弟接待顾客,看样板,吕旅在打电话,撺着手来回踱步。戴老花镜的刺绣老师傅叉腰喊人:“要锦线锦线锦线!不给我辞职了啊!”
吕旅猛地举手,“来了来了!”跑得急,差点亲上模特衣架。
卓裕乐的,倚着墙看热闹。
多好,这才是真实的鲜活。
还是一个小徒弟发现的他,“咦,裕总你来啦。”然后立刻冲着里面高声叫喊:“裕总来找宛繁姐啦!”
店里顿时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齐刷刷地望过来。
卓裕下意识地挺直背脊,接受审查似的。
“裕总你先坐会啊,茶水自己倒。”吕旅给完锦线,又捧着一摞布料出来,堆得高看不清路,她侧出脑袋可费劲。
“好人有好报,告诉你情报。”吕旅小声:“宛繁姐在里边忙,你进去吧,坐着就好,别吭声。”
卓裕指了指外边,“怡晓又给你带了手办礼物,待会拿给你。”
这是卓裕第一次进内厅,才发现不比店面小。
七八十平四四方方一整间,三个大长桌作工作台,左右放着各种工具机器。一整面墙打成货架,挂满了各色布料。两位资历老的师傅和姜宛繁在低声沟通,还有四五个年轻点的在码放工具。
深秋五点半,天色已暗,姜宛繁身后是半落地的窗,光线虽不明亮,但融嵌在身上,像勾了一圈巧妙的轮廓。卓裕能看见她垂于肩后的头发丝,散落一层淡淡余晖。
他进来时的动静不大。
隔了很久,还是老师傅提醒,姜宛繁才注意他。
卓裕坐在角落的木沙发上,没有任何打扰。
一个小时后,其他人陆续离开,只剩一个学徒,学徒有点紧张,姜宛繁轻声交待:“手别抖,针再斜着点,你看,这一块得密、顺,出来的成品才能有反光的效果。”
看了会,姜宛繁说:“你看我走一遍。”
学徒让出位置,姜宛繁坐下,丝线捻长,绕两圈于手掌,“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圆形中加飞鸟图案吗?”
“琴瑟和鸣,双宿双飞,图个好寓意。”
姜宛繁点点头,“对,还与衣角这处的玉兔相呼应。‘圆鸟’为日,‘玉兔’为月,以丝线连接,日升月落,光辉交织。”
“死记硬背没有用,你多看多听多学,自然就心里有数了。”姜宛繁手速很快,穿针走线的动作很漂亮。
卓裕有一刻恍然。
他不想关心她绣的作品是什么,因为此刻的姜宛繁看起来,就是江上清风,水底游鱼,像最美的那帧电影画面被截取放大,恨不得设置成手机屏保。
半小时后,学徒也收工。
室内仍是安静的。
卓裕的视线挪回姜宛繁,发现她坐在那半天没动。
卓裕皱眉,起身走过去,“哪里疼?”
姜宛繁愣了愣,像机器人似的费劲转身,“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没事,我让吕旅拿个膏药贴贴。”姜宛繁试着左右扭了扭脖子,倒也没忘记他等这么久,“订了盒饭,一块儿吃?”
卓裕忽然正经,“你能帮谢宥笛个忙吗?”
“什么?”
“谢宥笛的车已经被我祸害了。再有下次,就得吊销驾照。”卓裕语气无辜,“所以,给个机会,让我当一回网约车司机。”
不就是想送她回家吗,说得这么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