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燃料不足,市区里还运行的公交车并不多,但那天她们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都没能等来任何一辆公交车。
正当她们疑惑之时,街道尽头突然涌现了一批来势汹汹的人群,浩浩荡荡的大约有好几百人,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举着颜色鲜明的告示牌,上面用布达罗亚语写满了各种诉求,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很明显,这是一次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市内交通因此停摆,公交车、私家车甚至三轮车都无法穿行,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们等不到任何一辆公交车的原因。
看到这成群结队的人群在街道上推进,还伴随着嘈杂且震耳欲聋的喊声,岑旎暗自有些紧张。
看来今天的采访怕是进行不了了。
正当她陷入思考之时,远处一队警车鸣着警笛快速朝这边驶了过来。
警车来的时候,示威人群瞬间瓦解,变得四分五裂,大部分人落荒而逃。
街上乱作一团,岑旎正准备带着安娜往安全的地方退,避让开那些从人群里乱扔出来的告示牌。
但两人转身撤退时,不约而同地看到了距离她们不远处的一个小孩。
那是房东的儿子Tapa!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公寓楼里跑了出来,原本蹲在路边自顾自地低头玩耍,后来看到一群汹涌过来的人时,瞬间变得不知所措,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岑旎和安娜都听见了他的哭喊声,都准备拨开人群过去找他。
“岑旎,那是我学生!”安娜的声音兀的变高,透着急切,岑旎也很担心,但是示威的人很多,而且街上乱成一锅粥,她们不仅没能挤过去,反而看见Tapa被人流推搡倒地。
岑旎心一慌,连忙高声呼喊着“麻烦让一让”,但是丝毫不起作用。
在这个紧急的时候,根本没人理她。
她想挤进去,又被推出来,还和安娜一起被人潮给冲散了。
最后没办法,岑旎看了眼旁边的绿化带,又看了眼Tapa倒地的方向,思考了一阵,决定从灌木丛里爬过去救他。
而安娜此时已经挤入了人流,也准备朝着Tapa的方向靠去,但却被那些示威人士推挤到了队伍里头。
岑旎没来得及关注安娜,跨过灌木丛后就跑到了Tapa的身边将他一把抱起,然后躲到了树丛旁边护住孩子。
Tapa还在哭,他擦破了手肘和膝盖,但岑旎没来得及管他,正准备回头找安娜,结果这时,一车的警察牵着多条警犬手持盾牌突然下车,将示威人群紧紧包围。
战斗力爆棚的德牧警犬在大街高声嘶吼,对着四处逃窜的人群又吠又叫,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队伍里的每个人的表情各异,有人视死如归,有人慌不择路,有人惊魂未定,而安娜混在骚动的人潮里,也被那群警察给包围了起来。
岑旎护着Tapa,在乌泱泱的人流中寻找安娜的身影,但是这边的人身材都很高大,安娜身材娇小混在里面也难被找到。
在这混乱时刻还有人在作乱,为首的那位警察朝天开了一枪,那尖锐的枪声使得人群突然变得安分下来。
其余警察迅速把人包围起来,陆续将人分批赶上警车,是军用的墨绿色大卡车。
等到岑旎发现安娜的踪影时已经晚了。
安娜也被赶上了车,她在人群里不断用法语和英语解释自己和这场示威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被带上车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警察根本没有搭理她们任何一个人,只是奉行公务地将每一个人带走。
岑旎眼睁睁地看着安娜被带上车,然后淹没在车厢的人群中。
她记下警车号,在脑海里冷静地思考对策,最后打算先把Tapa安置好,然后拿着自己的证件以及行程安排过去尝试和警察交涉沟通。
但当她把Tapa带回到房东家里再出门时,安娜以及街上所有的示威者都被带走了。
路上瞬间变得空落落的,那些嚣闹和混乱消失殆尽,仿佛刚才发生的不过只是一场梦。
但地面那乱七八糟的纸张、告示牌、水瓶、被踩掉落的鞋子甚至还有几滩血迹,无一不在宣告着刚刚发生的动乱。
岑旎看着这些,这会儿的恐惧感才后知后觉地袭来。
但她并没有惶恐太久,很快便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快速地在脑海分析当下她应该怎么做才能把安娜救出来。
岑旎最先想到的是去布达罗亚大学找导师,也就是Suresh教授,把情况解释清楚,顺便问他接下来的安排。
但是由于市区的交通停滞瘫痪,她没办法坐车或者打车。
布达罗亚大学距离她这公寓大概有五公里路,她思考了一会,去找了房东借自行车。
岑旎进门时,女房东一边给儿子处理伤口,一边教育他不能再偷偷乱跑出门。
因为岑旎救了她儿子,所以当听见岑旎说想要借自行车时,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在岑旎走前,女房东还嘱咐她小心点,千万注意安全。
岑旎点过头然后就出发了。
二十分钟后抵达布达罗亚大学,但是校园今天竟然被紧急关闭了。
岑旎辗转问了一圈后才得知原来是那些示威人群里混了不少布达罗亚大学的学生,所以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化,学校被临时关闭。
没办法,岑旎只好通过电话以及邮件联系Suresh教授。
但是当前地区的信号和网络都被暂时屏蔽了,所以她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逐个逐个问人。
就这样经过一番折腾,岑旎直到傍晚太阳下山前才找到了Suresh教授。
可是当她把情况和教授解释完,教授也表示很无奈,他虽然试着打了几通电话,但都探听不到任何消息。
最后Suresh教授建议她先回家,入夜后市内可能更不安全,在救安娜的同时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他也会继续想办法。
岑旎听从了他的安排,骑自行车回了公寓。
等她开门时,房内一片漆黑,无论怎么按电闸开关,灯管和电器全都没反应,毫不意外地又停电了。
她的手机已经电量耗尽了,她这两天一直在折腾,都没怎么和家人朋友或者穆格联系,人一旦离了手机和现代通讯工具,就好像与外界脱轨了似的。
她想着如果第二天来电了,就赶紧把手机和充电宝都充好电。
入夜的时候,她辗转反侧,因为担心安娜怎么都睡不着。
安娜的签证已经到期了,她原本订购了今晚飞回以色列的航班,但是现在不知道被抓去哪里,音讯全无,更别说离开了。
就在她心绪不宁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第二天可以去大使馆问问,毕竟安娜不算布达罗亚公民,所以通过大使馆出面应该可以把安娜救出来。
可是第二天当她去到总统府附近的片区,却发现所有的道路都被管制了,所有大使馆在里面都没办法进入,岑旎无奈之下又各种的想办法。
因为市区一直没有通电,所以她的手机仍然是处于关机状态,在各种奔波之后,第二天也这么被白白耗费了。
到了八月底的最后一个星期日,这已经是安娜被抓进去的第三天了。
岑旎依然没有收到关于安娜的任何消息。
但万念俱灰之下,有唯一一个值得庆幸的好消息,那就是市区短暂恢复通电,被屏蔽的信号和网络也恢复了大半。
岑旎连忙给自己的手机插上电,等了五分钟后手机才自动开机。
但是因为同时打电话和使用网络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挤在这时候打电话发消息,所以线路很拥挤,岑旎打出去的电话总是忙音。
就在她焦急难安之时,手机屏幕亮起,一串陌生的号码竟然打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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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布达罗亚52
接起电话时, 岑旎期待过一个人。
直到真的听见电话那头熟悉沉哑的声音,她才终于稍微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两天她的状态紧绷得就像是一根弦,如果再一直这么强撑下去, 她感觉这根弦很可能会在未来达到某一个临界值, 突然就断掉。
“Chloe.”穆格的声音依旧慵沉疏懒,“总算接我电话了?”
岑旎鼻子一酸,喊他时的嗓音都是颤的:“穆格。”
听出她声音里的异常, 穆格声线骤紧:“出什么事了?”
因为时差的原因, 他们有几天没联系了,穆格以为她和往常一样,忙起工作来就不爱搭理他,平时给她打电话或者发消息,她都是隔了好一段时间才回。
他原本以为这次也是这样。
但很明显,此时电话那头的她听起来很不对劲。
“安娜她被布达罗亚的警察抓了, 现在不知道在哪, 怎么办,你有办法救她吗?”
“布达罗亚?”穆格碾烟的手蓦地顿住, “你去布达罗亚了?”
“嗯, 我和安娜一起来布达罗亚这里做田野调查,但是因为这里有人在游行示威, 安娜被人推到了队伍里头,刚好警察过来将人全部包围了,安娜也就这样被警察带走了。”岑旎虽然焦急, 但依旧让自己保持理智和清醒,“安娜是无辜的, 她没有参与。”
萨尔瓦多此时是深夜两点, 穆格站在室外的阳台, 将烟头往下扔在花坛旁边的小水池。
未熄的火星遇水发出“滋”的一声,一阵烟雾在黑暗里升腾。
他早就收到风声,知道布达罗亚目前的形势很严峻,但他万万没想到岑旎竟然到那里去了。
“我试过去很多办法,找了很多人,去过警察局,去过大使馆,也找过导师,但是都无功而返,你有办法能救救她吗?”
岑旎咬着唇,她只是一个普通留学生,在这里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要想从警察手里捞一个人,比登天还难。
直到那道低沉的嗓音隔着听筒里滋滋的电流声传来,语气很淡,但却让人感到安心——
“这件事你别管了,交给我。”
穆格轻易不给承诺,但给出的承诺都会兑现。
岑旎相信他,连忙给他补充道:“安娜,全名是安娜·莫顿,法国人,八月二十九日,周五上午在Dieter街和其他人一起被带走,不知道被关在了哪,一直没有音讯。”
“嗯,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
“好。”岑旎连连点头。
在电话挂断前,穆格突然喊了她一声。
“Cenni.”
“嗯?”听他这么严肃地喊她的名字,岑旎以为突发什么变故,才安下的心又突然提起,皱着眉问:“怎么了?”
然而她没想到,穆格竟然说的是:“等我回来,陪你过生日。”
也是在那一瞬间。
岑旎突然怔住。
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她都几乎忘了自己快要过生日,而他竟然记住了。
那时在葡萄园酒庄的地窖里,她告诉他自己9月3号生日。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好像依旧历历在目,但他们竟然已经认识一个盛夏的时间了。
“好,我等你。”岑旎很认真地点头,“说好了。”
挂断电话后,穆格没有回屋,站在夜晚凉风的露台上,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没多久,电话接通。
“穆格先生。”
应话的人是奥德曼,上月刚被弗雷德派去驻布达罗亚办事处。
穆格在月色下抬一下眼皮,敛正神色:“安娜·莫顿,一个法国留学生,八月二十九日上午在布达罗亚Dieter街的示威行动中被抓进去了,你去查一下当时的负责人是谁,让人寻个机会把她放出来。”
“好的。”
作为穆格曾经的下属,奥德曼依旧是那副内敛沉稳的做派,话很少,但办事很靠谱,得到命令后就着手去办了。
其实若是细究起来,两人目前在公司里的地位算是平级,因为穆格被调走后,奥德曼就顶替了穆格的位置,直接听令于弗雷德。但是碍于弗雷德儿子的身份,他还是很给穆格面子的,语气中明里暗里都含着恭敬,对于穆格的命令仍旧照单接收。
挂断电话后,他将手头的工作放下,拨了办公室里的内线电话,让人去查安娜的消息。
大概过了十分钟,秘书过来给他汇报,八月二十九日上午在Dieter街的行动是Loop警督负责的。
“Loop警督现在在哪?”奥德曼放下手中的签字笔问道。
“就在市内的办公大楼。”
“备车。”奥德曼起身,拿起挂在一旁的西服外套,匆匆走出了门。
布达罗亚市内的办公大楼已被封闭,只有官方用车方可进入,奥德曼在门口给Loop警督打了个电话,这边没多久就放行了。
奥德曼让秘书留在外面等他,自己进了警督办公室。
“奥德曼理事。”Loop警督穿着深蓝色制服,看见奥德曼进门,连忙起身,客套地打招呼。
“警督,您忙吗?”
“不忙不忙,你坐。”Loop警督一边抬手示意他往沙发上落座,一边拔通电话让人送茶点咖啡过来。
“不用麻烦。”奥德曼摆了摆手,Loop警督已经年近五十岁,但身份地位摆在那,奥德曼对他还是客客气气的。
他随着他一同坐下,然后才开口,“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件事请求您出面。”
“怎么讲?”Loop警督挑高眉毛,神色认真起来。
“安娜·莫顿,一个法国留学生。”奥德曼三言两语将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遍,问他有没有办法能把安娜放出来。
Loop警督沉思了会,问他和这个法国留学生是什么关系,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奥德曼最初没有透露是穆格委托的,但Loop警督显得很为难,他只好解释说这个安娜和穆格是朋友,是穆格托他帮忙的。
Loop警督知道穆格是弗雷德的儿子,因为弗雷德的原因倒也愿意通融,但依然没有当场拍板。
奥德曼看见他的犹疑,压低声音:“穆格和理查德阁下的女儿明年就会订婚,到时候穆格就是您最顶头上司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