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圳在吃饭的时候见她一言不发,就知道她心里头肯定装着事呢,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相处,虽然之前不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但有些事情但凡用点心就能看得出来。
最近两人相处得都不错,能让她感到不愉快的,大约就只有今天见着的那个人了。
桑念是个装不住事的人,有什么都写在脸上,霍圳这么问了,她却没想好该怎么开口,“什么?”
“苏灵韵没和你说什么?”霍圳可不相信那个女人这么太平。
桑念垂首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说了……就是你上高三那年,为什么会惹得霍叔叔打你啊?”
霍圳轻轻笑了下,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我就知道她要和你说这件事,其余的她也没什么好讲的。”
高中那件事情说来也并不复杂,霍圳三言两语便讲了个大概。
当年高考前一个月,他们一群朋友出去为一个即将出国的朋友践行,在一家会所里喝得有点儿多,就连酒量很好的霍圳都喝得有些晕晕乎乎。
他中途去厕所洗脸的时候,偶然经过另一个包厢,无意中撞见了苏灵漪与另外一个人在说话,当时他没放在心上,二人看见他都有些惊慌,后来被遮掩了过去。
当时霍圳年轻,还没这么高的警惕,又都是同学,便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是喝着喝着,觉得酒有些烈,头脑发胀,便想着先回家。
那要出国的朋友是主角,与霍圳关系也不错,霍圳不想拂他的面子,便一直忍着没说,后来实在撑不住,旁边同行的人提议开个房间先睡会儿,他这才勉强同意了。
当时和他一起进房间休息的有好几个男生,大家都挺熟的,军训的时候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山睡过,这又让霍圳大大降低了警惕性。
正当他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被人给叫醒了。
叫醒他的人是苏灵漪,那个时候苏灵漪才上高一,聚会的时候没看见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进到房间里的。
当时霍圳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朦胧,和之前喝酒后的反应都不太一样,他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不对劲,而后便听苏灵漪说,是有人故意给他下了药。
苏灵漪当时很慌,说话也颠三倒四的,霍圳没那个耐心听,便想起身离开房间。
他往外走的时候才发现,之前跟他一起到房间里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
只是药效来得猛,他走了几步,已然歪歪倒倒不能向前,苏灵漪想过来扶他,此时又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将苏灵漪带走,另外一个上前来将他往房间里揽。
揽着霍圳的是男人,力气不小,霍圳用口袋里的钥匙在掌心狠戳了几下,倒在床上的时候意识已经比之前清醒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等着,看上去像是完全昏睡了。
没一会儿,走进来个女人,在男人的帮助下,他们将霍圳的衬衫扣子全部解开,然后女人钻进被子里。
快门声响起的时候,霍圳猛地从床上起身,一拳揍在男人的脸上,将他打了个出其不意,女人不敢大叫,又拉不住霍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出房间。
那天他回去之后,睡了整整两天才缓过来。
谁想刚缓过神,就有人把那晚上的照片送到了霍留松那,要求霍家负责。
霍圳向来骄傲,哪里吃过这样的哑巴亏,当时年少,觉得自己被下套格外丢脸,便也不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解释,只打算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
谁知道霍留松是动了真怒,还将那鞭子落在了桑念身上。
之后,霍圳去书房与霍留松将事情说开,虽然没有证据,但愤怒过后的霍留松恢复了几分理智,也觉得自己因为几张模糊的照片就动手打孩子着实有些冲动,便没有继续同霍圳计较,而是派人调查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上高中的霍圳到底手段不如霍留松,有大人出面,查起来又比他自己孤军奋战要好得多,不出三天便有了结果。
直接将目标锁定在苏灵韵的身上。
有酒店的监控在手,苏灵韵几乎没有办法辩解,而与她一同做这件事的人,霍圳也不陌生,是班上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姓程。
如果不是在监控上将他们怎么算计自己的过程都看在眼里,霍圳根本不会注意到班上还有这么个人。
后来,事情处理起来就简单很多了。
苏家为了不让这件丑事传出去,就差下跪求霍圳了,在每日不断被纠缠恳求之下,霍圳要求苏家把苏灵漪送出国,且苏家也因此赔掉了一大单生意。
对正值上升期的苏家来说,少了那单生意,他们家想要再翻身就难了。
苏灵韵做出了这种拎家族蒙羞的事,苏家本也不想让她继续待在国内,遂连夜将人打发出国。
直到今年苏灵韵回来,算算时间,也快有十载了。
桑念听着他讲,很是专注,期间一点儿都没有打断,她除了那一鞭子之外,其余的因果是半点儿都不知道。
苏家有意隐瞒,霍家也不想让此事传出去,霍圳到底是将来的接班人,一些丑闻很容易被有心人发酵,所以这件事情便以苏灵韵出国为终点。
桑念听完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对苏灵韵的惩罚还是太轻了点儿,霍圳笑笑,“她那段时间在国外的日子不好过,苏家没钱了,你当她能在圈子里混得下去,我听说她有段时间连房租都付不起,想要回国苏家又不敢让她回来,过得挺惨的。”
“那另一个人呢?”桑念可没忘记,苏灵韵还有一个同伙,既然她得到了惩罚,另外一个人也不应当置身之外。
霍圳垂眼,“他啊,也一样出国了,不过前两年就回来,现在成了程氏集团的少东家,风头很足。”
桑念嘟着嘴,显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还记得上回新品发布会吗?”
霍圳点到即止,桑念一下想起来,当时好像就有提到什么程氏集团,难不成?
霍圳颔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就是他,之前被泄漏的设计稿也是他们搞的鬼,你在生日宴上捡到的耳环我后来派人对比过,是苏灵韵不小心掉的。”
桑念哪里想到这些人这么坏,“他们胆子这么大,就不怕你生日宴那天发现吗?”
“发现了正好啊,他们就更可以借此机会来炒作抹黑霍氏了,如果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引导舆论的话,也许霍氏的确会受到影响,还好又又你聪明,没有声张。”霍圳说着将桑念夸了一同,继而道:“程氏集团现在也惹了一身腥,官司缠身,强弩之末罢了,算不得什么对手。”
上次抄袭风波之后,程氏集团并未能够摆出明确的态度,导致股票大跌了一波,口碑直线下滑,现在又和几个中小型公司在打官司,日子可以说是水深火热。
这当中少不了霍圳的推波助澜没既然那位少东家提前回国了也不肯太平,他就帮添一把火,若是再有动作,那他不介意将人送到牢里去,让他家几代都受影响。
等霍圳解释完,桑念心里的疙瘩也消失了,她看着霍圳收拾碗筷,已经完全将苏灵韵之前说的话给抛在了脑后。
晚上二人回公寓,霍圳也打算住下。
他们还是一人住一个房间,不过回去之后便腻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会儿电视,这才各自去睡觉。
第二日,霍圳不用早起,但他习惯性地先去外头跑了一圈,顺带买了些桑念爱吃的早饭,回到公寓后冲了把澡,刚套上浴袍,便听见有人按门铃。
季秋茹许久没见霍圳了,今日正好出门办事,路过他的公寓,便想着上来看看儿子最近在忙些什么,连家都不回了。
进门看见他穿着浴袍,刚问了几句,就看见他身后走出来的桑念。
桑念还没睡醒,穿着睡衣,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困意。
季秋茹露出个过来人的表情,揶揄地看向霍圳,“我说最近怎么不回去呢,原来是和小念住在一起啊。”
桑念听到季秋茹的声音一下子清醒,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她和霍圳确实是清清白白,但季秋茹现在肯定是不信的,二人默契地没有多说。
桑念去洗漱,霍圳则给季秋茹倒了杯水,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坐。
季秋茹笑着笑着,脸突然严肃了几分,“大宝,你可得对人家负责,念念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如果想玩玩,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念头,我会你爸都不会同意的。”
霍圳知道她误会了,也不想澄清,低头闷闷笑出声,“妈,你就这么不信我?说实话,只要她愿意,我们现在去领证都行。”
季秋茹听出霍圳的意思,摆摆手道:“人家小姑娘肯定是还想考察你一段时间,这不是正常,你突然提结婚,只要不是头脑发热的,都不会同意,再说,人家说不定还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思呢。”
霍圳撑着下颚,故作不解,“什么心思?”
季秋茹瞥他一眼,“就你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我先申明,可不是我故意的。还有那天你们一起在后院和奶茶玩,你看念念的眼神,诶唷,我是你妈,还能看不出来你什么想法?”
霍圳顿住,想到她说的,问:“那本相册你翻过?”
季秋茹摆手道:“哪里呀,就是去你屋里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倒的,我把掉出来的东西都放了进去,可没翻。”
霍圳抬了抬眉毛,季秋茹作为家长,是足够尊重孩子的隐私的,就算他的日记本不上锁放在季秋茹面前,她都不一定会翻,所以这一点霍圳还是信的。
其实那本相册季秋茹有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他不是很在意,算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季秋茹见他不吭声,神神秘秘道:“大宝,你为什么不把相册里东西给念念看?”
霍圳愣住,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东西如果给桑念看到了,他岂不是再没什么秘密?
季秋茹暗示:“挑个合适的时机吧,有些事情你一直藏着,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你难道没发现她在你们交往的这段时间里老是瞻前顾后,看上去不够肯定?她是不是还会说,如果想要分开,一定要告诉她,这种话?这些其实都是她没有安全感啊。”
“霍圳,你向来聪明,但在这种事上你不妨听听我的,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这是你目前最需要做的。”
季秋茹说完后,没有要霍圳立刻应下,而是给予他充分思考的时间。
正巧桑念也洗漱完出来,季秋茹便换了说话的人,还要她一会儿一起去逛街。
桑念没法拒绝,跟着去商场买了一大堆应季的衣服,还答应季秋茹后天去霍家吃饭。
那天霍家人到得很齐,其实就是打着吃饭的名义,将桑念介绍给霍家的各个亲戚,桑念跟在霍圳身后认人,她模样好,又乖巧,很得长辈喜欢,更不用说季秋茹处处护着,那些亲戚都是有眼力见的,很快便其乐融融坐在一起。
期间霍圳去接了个电话,桑念陪着亲戚们聊天,饭后季秋茹见她有些疲倦,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去楼上休息。
桑念被带去的自然是霍圳的房间,与上次醉酒送他回来时一样,房间里没什么大变化,不过此时白天,露天阳台的门开着,有风从外头吹进来,将纱帘吹得翻滚起来。
桑念闭眼放松了会儿,有睡意,但还不是很浓,便靠在床头将手机拿出来,这一刷,刷到好几个本地的头条新闻。
让她比较关注的大写加粗的“程氏集团”四个字。
【程氏集团败诉,赔偿金额或达上亿】
桑念点进新闻,粗略地浏览了一番,就如霍圳所说,这几场官司打了有大半年的功夫,判决已经下来,程氏集团从一个上市企业变成负债累累,就连住的好几处房产都被法院查封进行拍卖。
现在的社会,想要靠一些歪门左道赚钱发展,是完全行不通的。
这大概也是程氏集团的报应吧……
只是这则新闻里透露的消息,桑念不光看到了程氏集团,还看到了桑宏良的公司。
她仔细将提到桑宏良公司的那一段读了下,文章中并没有太多消息,只是说好几家公司都投资了同一个项目,但那个项目目前已经被政府叫停,投进去的钱直接打了水漂。
虽然桑念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如果这则新闻说的是真的话,那桑宏良这次可真是倾家荡产了。
据她所知,桑宏良将所有能投资的钱都投了进去,甚至借钱都要投的,就是这个项目。
桑念默默关掉手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许是老天都在帮她出这口恶气吧。
以后这些就都是陌路人了。
她想着心事,在霍圳的床上小睡了一会儿,醒过来时楼下的亲戚已经开始打牌,都各有事做,她下去转了圈,霍圳去霍留松书房谈事情了,她还是回了睡觉的房间。
说来,霍圳这个房间她还没有好好参观过,每次进来都很快便走了,这回她总算可以不用着急了。
霍圳房间除了一张床外,还有个很大的书桌,是他平时办公的地方,左手边还放了个透明的陈列柜,里面摆的都是他的收藏品。
桑念看了会儿陈列柜里的收藏品,视线在书桌上滑过,忽然瞧见放在桌子正中央的一本厚厚的书。
她坐到椅子上,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封面,好像是个相册,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看,忽听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霍圳倚在门框上,唇角含着笑意道:“看吧。”
这本相册放在这儿本就挺奇怪的,桑念将信将疑地翻开。
相册第一页,是几张旧照片,拍的时间有些久远了,大概是桑念才到桑家的时候,她那会儿胆子很小,也不敢和其他小朋友玩,常常是站在一边看着。
左上角的一张便是她抱着个娃娃,站在喷泉池旁看着人家玩游戏的模样。
后来渐渐胆子大了些,便和霍圳有了合照。
这些照片大多是抓拍,连桑念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下的,她就记得以前季秋茹最爱拿着相机给她们拍照,原来不知不觉当中她居然有这么多和霍圳的合影了。
桑念之间拂过相册中二人稚嫩的脸庞,很多小时候明明忘得差不多的事情又慢慢浮上脑海,她一张一张看过去,翻到了第二页。
第二页的她长大了些,大概是上小学的时候了。
那会儿乔静兰出去玩从来都不带她,她唯一一次暑假出去旅游是和霍圳一家去的,在海边。
她第一次看海,赤脚站在沙滩上的时候既新奇又兴奋,照片照出来就显得有些傻傻的,她和霍衍在沙滩上搭城堡,年纪稍大的霍圳就在一旁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