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姬清不偏不倚道:“太子殿下误会了,只是这崇极殿外正好有一颗桃花树罢了,赶上时节这才给太子您沏了一壶桃花茶。”
李宗义将杯子又放置回了桌面上,嘴角戏谑的向上翘着道:“大祭司可知,宁王最近为了许府的许清如更名,为了便是博她一笑?”
姚姬清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颤,细微的动作落入李宗义的眼中显得格外的讽刺。姚姬清是个聪明的女人,很擅长掩饰自己,这一点儿倒是挺像李宗义本人,可唯独在提起李宗渠时容易暴露自己的本心。
姚姬清看着杯子中残余的桃花瓣,勾唇笑着,抿了一口茶喝才道:“郎情妾意,本就是一段佳话。”
李宗义和帝不同,帝信这些鬼神之说可李宗义却是不怕的。他生来就不尊贵,可不照样做了杞国的太子,把控着杞国的国运。他很清楚所谓的大祭司姚姬清不过就是一个可笑的“祭品”一个帝把控朝局安定民心的傀儡。
“大祭司,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本宫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了。过往的事情,本宫可以一笔勾销,只是这往日,你得跟着本宫,要听本宫的话。只要本宫能安然登上帝位,本宫保你不死。”
李宗义此言本就是威胁,换言之若是姚姬清不是抬举,李宗义便一定会杀了这个女人。
姚姬清怎会不知李宗义所言,掸了掸衣衫上的清尘平静道:“太子贵为储君,怎的会无法登上帝位,只要太子不沾染一丝污浊一心为国,日后自然是前途无量的。”
李宗义站起身,怒视着姚姬清道:“少拿这些幌子来糊弄本宫。本宫若是想杀你易如反掌。”
姚姬清淡然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太子对臣心存误会,臣心里知道。”
“呵,”李宗义冷笑着:“你当真如此大度?你难道就不想嫁给李宗渠?你难道就甘心他娶别人为妻?”
姚姬清端坐着平视前方面色如常道:“太子,您应该知晓臣是大祭司,男女之情本就与臣无缘。太子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便请回去吧。”
李宗义暂时还不能对姚姬清做什么,嘴唇抽动着道:“你便活该待在这样的鬼地方。姚姬清,你给本宫记着。本宫不会轻放了你。”
姚姬清又拿起茶水抿了一口淡然道:“太子殿下请便吧。”
许府,
朴氏在屋子里整理这过去许清如的小衣物,她对这个女儿是格外的疼惜的,可偏偏从小就送进了宫里一直到现在才得见。朴氏仁心,对于帝的恩赐向来不会说一个“不”字。她深知自己不仅是许清如的母亲,也背负着丈夫临终前的嘱托。许家一族是绝对不会忤逆君王的。
“阿娘好端端翻出这些来做什么?”许清风啃着苹果站在一侧问道。
朴氏叹了口气道:“这好些衣服我都未见清如穿过,有些甚至都未曾送入宫中给她。”
许清风不明白朴氏的意思,懒散道:“阿娘,宫里什么都不缺,更何况妹妹跟着和硕公主不会有多大委屈,你瞧她现在不是好好的。”
“你不懂。”朴氏淡笑着。
许清风啃咬着苹果不出声,朴氏看了眼儿子又道:“等你成婚了,有了孩子便能明白了。”
许清风听了这句话,如临大敌,后退一步,摆手道:“别别别!好端端的说着清如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阿娘还是趁早把清如嫁出去才好,也免得日后您还操心。”
朴氏叠衣服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来道:“你说的不错,确实得给清如相个好人家,也免得太子的眼睛总在她身上打转,总是不安生的。”
许清风故意打趣道:“我在北镇将军那里瞧见他的嫡子也是加冠之年了,若是清如愿意的话……”
“兄长!”
许清如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痞痞靠在门框上的许清风的身后,噘嘴气道:“兄长惯会在阿娘面前说这些不成体统的事情。”
许清风拿着半块苹果一脸认真道:“这怎的算是不成体统?北镇将军的嫡子也算是一等一的出身了,再加上我们家向来与北镇将军府交好,若是能亲上加亲那便是更好了。北镇将军威名在外,太子日后也断然不敢动你。”
许清如走到许清风跟前不由分说狠狠踩了许清风一脚,许清风疼地张大了嘴在朴氏面前哇哇告状道:“阿娘!你看她!”
许清风明明知道许清如和李宗渠已然有意怎的还故意提及旁人。惹得许清如不悦,许清如凑到朴氏身旁,亲昵道:“阿娘!你瞧兄长,口无遮拦,我同那北镇将军的嫡子素未谋面,怎么会嫁给他。”
朴氏是了解女儿的性子的,也看得出来李宗渠对许清如的一片痴心。朴氏也是有意撮合二人,只是这李宗渠毕竟是皇子,皇子便是会陷入储君之争,朴氏心里不由得还是有些担忧的。
许清风啧啧连声道:“我瞧着你是芳心暗许了,不如老实交代吧。”
朴氏摸着女儿的手,轻声问道:“清如,你实话告诉阿娘,你是否真的对宁王动情了?”
许清如羞红了脸,一时间说不出口,低着头,娇声道:“阿娘……”
朴氏又认真慈爱道:“婚姻乃大事,阿娘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若是真的喜欢,阿娘又怎会阻拦。只是这宁王是淑贵妃的爱子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太子同宁王的关系又势如水火,你若真嫁于他,难保你安康。”
许清如略微有些迟疑,随即抬起头来,轻声诚恳道:“阿娘,他若愿意娶我,哪怕是日后吃苦,女儿也是愿意的。女儿从不在乎他的身份,女儿只在乎他的心里是否真的有女儿。”
许清风听了不由得凑过来道:“你能确保他不是第二个李宗义?这皇家的是是非非向来多,可不比我们许府这么安静随你折腾。”
朴氏只是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温柔笑着道:“你让宁王来,阿娘同他说一说。”
作者有话说:
宁王马上就要去提亲啦,小天使们晚安啦~
第三十八章
董楼缓步跟在李宗渠的身后, 自从上回翻/墙进入许府之后,瞧见李宗渠流鼻血那一幕,董楼的心中便一直留下个阴影, 他这辈子绝对不会再陪着李宗渠翻/墙了。
李宗渠的内心有些忐忑不安,他虽然深知朴氏是一个温和的妇人,可又担心她爱女心切,不愿意让许清如嫁入王府。
李宗渠刚走入许府,便瞧见许清风已经在里头候着了。
许清风上前一步, 恭敬行礼道:“王爷。”
“清如呢?”李宗渠四下张望着,却未得一见。这几日李宗渠心中一直思念许清如, 可又怕自己贸然出现, 损坏姑娘名节。
许清风淡漠道:“舍妹待字闺中, 不宜与王爷相见。今日是我家母亲想见见王爷。但母亲是内人不方便去王府,让王爷亲自来一趟,是臣失礼。”
李宗渠对此倒是丝毫不在意, 巧言:“既是长辈, 晚辈登门也是应该的。”
“那王爷请。”许清风退到一侧领着李宗渠去见朴氏。
这几年朴氏的身子一直不算太好, 尤其是腿脚并不利索, 终日都是待在屋子里鲜少出去。
朴氏坐在圆桌旁的木椅上瞧见李宗渠进来刚想起身, 却被李宗渠上前制止道:“不必多礼,这不是外头,不必拘于礼数。”
朴氏只是淡笑着, 依旧将礼行完,随后说着:“夫君在时总说先是君臣后是亲友, 夫君至死也未曾忘记对帝的隆恩, 老身也一样。”
李宗渠便不再多言, 扶着朴氏坐下。
许清风上前给二人各沏了一壶茶, 随即走了出去。
李宗渠心心念念着许清如,开口便问:“清如可还好?本王总见她看着单薄,不知是否是吃的不好?本王府里有一厨子……”
“王爷。”朴氏扬起脸来打断了李宗渠的话,语重心长道:“王爷,清如这孩子算不得聪慧,否则也不会让太子欺瞒了这些年。这孩子从小便入了宫,宫里规矩严,她事事都要谨小慎微,这才让她的性子有些淡漠。宫里的人,王爷应当明白都是趋炎附势之人,清如从小便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她要懂得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她才会轻信太子的承诺,她太累了,她希望有一个人能陪着她,能帮衬她,让她从那个冰冷的宫里解脱出来。”
李宗渠细细听着朴氏的话,捏着瓷杯不语。
朴氏轻叹着又道:“老身也是过来人,知道王爷对清如有意。只是这孩子性子未必能帮着王爷什么,王爷心中若有宏图伟业,便应当选一个能助益的女子为妻。”
李宗渠心中五味杂陈,他爱许清如所以想为她争夺皇位,想许她安康顺遂。可朴氏说的也无错,历代皇子择妻都会选择母家强大的女子,来为自己争取帝位。帝也好,太子也好皆是例子。
“王爷,感情之事不可冲动。王爷必须明白其中利弊,才可做决定。”朴氏打心底里喜欢李宗渠,可她又怕这李宗渠只是年少轻狂,作为人母她希望她的孩子能有一个安定的夫家。
李宗渠侧身,恳切道:“本王深知本王不是嫡子比起太子来要势微,可本王对清如一片至诚,本王必会护她周全。如今太子与清如的关系恶化,太子不会就这么放过清如。放眼这天下,能与太子一搏之人只剩下本王。本王不怕与这天下为敌,本王也不想仰仗任何人,本王的女人,本王自己一定会护着。”
朴氏的眼眸微微下垂,沉声道:“王爷……老身身为人母对清如是有所亏欠的,老身很少陪伴她,所以老身有私心,希望日后能有一个人一直陪着她。王爷年轻,日后定是美人不断,清如这样的性子,嫁入王府,怕是会给王爷带去麻烦。”
“本王不纳妾。”李宗渠随即道。
朴氏淡淡一笑:“王爷可别说傻话,这历来皇子那个不是妻妾成群。”
李宗渠为表决心,起身道:“本王可立字据。”
朴氏还未反应过来,李宗渠便去桌子上寻来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朴氏也是一愣,倒是从未见过有哪个男子为了心悦的女子敢立如此字据,况且此人还是帝的爱子。
李宗渠又拿起佩剑划破自己的食指在字据上按下自己的指印,满意地拿起递给朴氏道:“此情可鉴,日月不曾更改,本王与她的情意与天地共生。”
朴氏接过那字据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隐隐约约中她似乎想起了那个远征的男儿,他曾经也许诺过朴氏,他的话又重新在朴氏的耳畔响起。他是个武将是个粗人,说不了那些个文绉绉的情话,他只是说:你便看着我同帝打下这天下来,护你安康。
朴氏的眼角有些湿润,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刻不曾想念他。她的英雄,用自己的血肉换来了这杞国几十年的太平,也做到了他的承诺。哪怕许府这些年来一直势单力薄,也未曾有人敢欺压到许府头上来。他的威名足以护得许府安康。
李宗渠眼瞧着朴氏落泪以为是自己言语失当,便立马致歉道:“是本王唐突吓到您了。”
“不,王爷。”朴氏迅速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正色道:“老身信你了。”
李宗渠有些大喜过望,不确定似的又问了一遍:“您的意思是?您同意将清如许配给本王了?是吗?”
朴氏点着头,往卧榻走去,从卧铺下取出了一个护身符,那护身符瞧着有些褶皱,这些年来都有些褪了色。护身符的一角还有隐约的血迹。
朴氏拿着护身符走到李宗渠的身侧道:“王爷,这是骁勇将军的护身符。夫君年少便上了战场,征战多年,一直靠着这护身符保平安,可唯独那一次夫君没有带……那时候舒国的大军压入皇都,帝御驾亲征,若是稍有不慎便是亡国之灾。夫君怕老身出事,便把护身符留给了老身……”
朴氏有些感慨,强忍着泪水,抚摸着护身符上的血迹道:“今日老身想把这护身符赠与王爷,以护王爷安康。”
李宗渠接过护身符,觉得此物实在是过于珍贵了,这是骁勇将军留给朴氏的一个念想,李宗渠便道:“本王……实在是不敢受,这毕竟是将军对您的一片情谊。”
朴氏淡淡地摇头道:“老身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能活几日实在是不得而知,老身只有这两个孩子,他们都是将军的嫡亲骨血,老身务必要护着他们。王爷有心待清如好,那便是她的福气,老身愿王爷千岁,也是应当。”
李宗渠将护身符护在手心里,轻声道:“本王知晓了。”
朴氏腿脚不便,送不得李宗渠,便让许清风送李宗渠离开。
李宗渠故作嬉笑显摆地把护身符在许清风面前晃动道:“怎么样兄长,是不是没想到?”
李宗渠知道许清风并不看好自己和清如,便要让他瞧瞧他这声“兄长”是叫定了的。
许清风无奈扶额,话锋一转道:“王爷……您下回来许府别再翻/墙了。”
“嗯?”李宗渠挺直腰板,掩饰道:“本王何时翻过墙?”
许清风指了指自家的门旁的墙道:“上头的血……王爷的吧。”
许清风一开始以为是许府遭了贼了,可后来却发现未曾丢失一物,而且在许清如的房门外同样发现了这血迹,想来会翻/墙偷窥许清如的也就只有李宗渠了。
“不!董楼的!”李宗渠哪里会承认,苗头一转,让董楼有些招架不住。
董楼也不好违抗,只能接下这担子道:“是……属下那几日有些上火,也不知道怎么就留下的……”
许清风心知肚明不点破。
李宗渠已经在许府门口了,忽然又转头冲许清风道:“本王真的不能见清如吗?”
许清风淡淡道:“王爷若是来下聘了,岂不是能见到了?”
“下聘?”
董楼一直在外头不知道朴氏同李宗渠说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主子,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许清风不予理会,便将大门关上了。
李宗渠还头一次见许清风如此,疑惑道:“兄长瞧着今日不大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