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渠当时哪里想那么多,便道:“本王想着娘子在日头下等候,满脑子都只想见你,哪里顾得回一个宫女的话。更何况,本王见姬姚清,不过是因为父皇信任她,本王也是想从她口中打探些父皇的心思。”
“非见她不可吗?”
许清如心中还装着妒气,她深知姬姚清美貌无双,才识也过人,女子尚且嫉妒,男子如何能不动心?
李宗渠倒是听懂了许清如的心思,上前拉住许清如拿着竹棍的小手哄道:“是本王不好,本王下次不见她了,本王就不该独自进去的,瞧瞧本王娘子的小脸都气红了。”
李宗渠故作玩味的轻轻用手指点了点许清如的小鼻尖。
许清如抬起竹棍轻轻打李宗渠手上,气道:“知道还去。”
李宗渠故作痛的不行,捂着手靠在许清如身侧道:“清如真狠心,这样打夫君。”
“打你便是要你知道,离那些个女子远一些。妾身今日可是为了王爷把本该守着的规矩都给破了。”
许清如闷闷地道。
李宗渠早就在淑贵妃那里得知许清如让姬姚清重罚了阿英。虽然阿英以上犯下理应当罚,只是许清如毕竟不是宫里的妃子,命令大祭司责打宫里的宫女理应当请示淑贵妃或者是太后。
就这样私下责罚难免有逾矩的嫌疑。
李宗渠拉着许清如的小手,往她身侧靠着道:“不过是罚了个不懂事的宫女,母妃不会生气的。”
许清如倒也不是十分在意那不懂事的阿英,让她在意的是,这太子越发失势,讨好李宗渠的官员越发多了起来。
从前便有官员为了拉拢得宠的亲王送自家女眷或是舞女入王府的先例。阿英敢出这样的心思,难保她人没有这样的念想。
许清如这样大张旗鼓的责罚阿英,一是单纯为了教训她的不检点,二是警示那些个官员家的女子别来招惹她的男人。
李宗渠见许清如眉眼间依旧是怨气,便低头笑道:“娘子别气了。本王说过的此生只要娘子一人足以。既然说了又怎会反悔。”
“是吗?”许清如斜眼看向李宗渠,冷声道:“你别当妾身不知道,前几日皇都裴员外日日来你这里,打着送你稀世珍宝的名义,日日带着他那花枝招展的妹妹在你身侧晃悠。你难道能视若无物?”
李宗渠回想起来每次裴员外来似乎是总带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只是李宗渠并未在意过,还以为是裴员外的小妾,谁知原是妹妹。
“娘子不说本王还真不知道那是他妹妹。”李宗渠回想着道:“只是那裴员外从前同舅舅交好,舅舅落魄时裴员外的父亲也多有帮衬过。这才不好意思轰他走。”
许清如盯着李宗渠的眼睛,瞧他面色坚定应当是没有说谎,便噘嘴又道:“王爷觉得裴员外为何日日带自己的妹妹来宁王府,莫不当真以为只是来献宝物的吧。”
李宗渠被许清如问的一声不吭。
许清如又起醋意道:“妾身看着裴员外带了的金银玉器倒不是个宝物,他那个如花年纪的妹妹才是要献给王爷的宝贝吧。”
“怎会?”李宗渠觉得不可思议:“那女子才碧玉之年的样子,裴员外舍得让她去做妾?你莫不是会错了意思……啊啊……”
李宗渠还未说完,许清如已经一脚踩在李宗渠的脚背上,足铃的声音伴随着李宗渠的惨叫声在屋子里回响。让阿英不由得背过身去。
李宗渠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哄着道:“是本王胡说了……”
许清如捏了捏李宗渠手背,凶道:“自然不是给你做妾的,怕是想来当侧妃的,若日后你做了太子,那就是良娣!”
“真没想到这裴员外如意算盘还挺精明的,是本王疏忽了,娘子英明聪慧。”
李宗渠一面夸赞着许清如,一面低着头揉着自己可怜的脚背。
“那日后你当如何做?”许清如把问题抛给了李宗渠,想看看他的反应。
李宗渠哪里有什么想法,既然许清如不喜欢那便不让那女子再来便是了。可若是这么答显得敷衍,怕清如更加不高兴。
李宗渠这回学乖了,细细想了想道:“本王让舅舅给那女子相门好亲事,也算是报答他们当年之恩,娘子看如何?”
“男大当娶,女大当嫁,自然是极好的。”许清如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心里却欢喜得很。
齐律一向宠着李宗渠,既然李宗渠说了要给裴员外的妹妹相门亲事便将自己的门生推荐给了裴员外。裴员外自然是心有不甘,可齐律毕竟是尚书令,若是拒绝了会显得他不识好歹,只得应下了。
只是此事一出之后,外头便多了些风言风语。说是宁王妃气量小妒心重容不得府里多美人,也有说宁王畏妻丝毫不敢得罪宁王妃。
宫外流言蜚语不断,很快便传进了宫里,甚至传到了帝的耳中。
帝拿着折子看向坐在一旁的齐律,忽而笑起来道:“瞿儿这孩子倒是像极了你,跟你一样一生就只想娶一人。”
齐律干笑着道:“宁王重情重义,再加上新婚燕尔,难免的。”
帝倒是未觉得有多大不妥,只是这几日的奏折里多了几份不和谐的,说的都是宁王过于宠妻实在是不像个亲王,甚至有的还推荐了自家女儿打着开枝散叶的名头要进宁王府。
帝将这些个奏折整理起来让小太监递给齐律,道:“你瞧瞧这几家闺女如何?”
齐律随意看了两本,缓声道:“这个臣看了不做数的。皇上是有意给宁王纳侧妃了?”
帝曾经是有过这个念头,毕竟太子李宗义如今都有了孩子,妻妾成群。可李宗渠只有妻子一人怕被人说帝偏心。
只是现如今这个情形,帝反倒是想开了:“朕觉得,瞿儿若是真打算就要清如一人,那也由着他去吧。这俩孩子都是性子烈的,朕若是强行乱点鸳鸯谱,怕是会出事。”
齐律起身,嘴角带笑道:“陛下圣明。”
“只是齐律,朕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自打太子禁足之后脾气见长,这前朝又不安宁多了些要废太子的声音,你觉得如何做是好?”
帝表面上是在询问探讨,可实际是在打探齐律想法。齐律毕竟身居高位,妹妹又是宠妃,难免会有些野心。
齐律聪慧怎会不知帝心意,便说道:“太子虽然有失德行,可毕竟只是初识政事,受人蛊惑是难免的。太子从小机敏懂事,若是皇上给予指点,必然能做好储君。”
帝侧头,问道:“你不希望你的侄儿做太子?”
齐律自然想李宗渠做太子,可李宗渠太过重情,重情之人难堪大任,难免以情乱心。比起国事来齐律自然不会徇私。
“陛下,臣认为宁王还未曾显现出君主之才,加之他非嫡非长,难堪储君之位。”齐律知道帝疑心重,自古帝王家多猜忌,哪怕是自己的儿子都有防备之心。
帝沉思片刻又道:“那你觉得,太子有君主之才?”
齐律淡笑道:“太子像极了帝年轻时,自然是可以胜任的。”
帝面色忽变,冷峻淡漠的样子似是对太子的猜忌又多了一分。
第五十一章
晨时, 帝刚刚用完早膳,便见董贤妃带了碗银耳粥来。
帝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眼神淡漠道:“朕已然吃过了, 不必做这些。”
董贤妃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楚楚可怜,让帝又不得不动容,帝便伸手接过了银耳粥问道:“你自己做的?”
董贤妃微微一笑道:“是妾身亲手做的,妾身不才比不得淑贵妃姐姐聪慧,又没有其他姐妹的倾城容貌, 只能为陛下做些吃食。谁知……”
董贤妃说到一半,眼神里多了几分落寞。
帝叹了口气道:“无妨, 坐吧。”
董贤妃在帝身侧坐下, 见帝一勺一勺的吃着银耳粥, 瞬间又欣喜起来。哪怕帝那么宠爱淑贵妃,可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留给她的。
帝吃了银耳粥,只觉得撑得慌, 眉眼都懒得抬起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董贤妃心里记挂着儿子李宗泽, 李宗泽被剥夺了亲王爵位之后日日过得是心惊胆战, 身为母亲, 董贤妃也是日日心慌。
董贤妃柔声道:“如今太子和宁王殿下都已然成婚。泽儿的年纪也不小了, 臣妾想着也该给他寻一门亲事。”
帝的面色显得冷峻,淡漠道:“泽儿还不够稳重,大抵也是教书先生不够尽心, 如今正事大好年华,还是先让他学会孝悌礼仪再成家。”
董贤妃也不好辨别什么, 太后大寿那日李宗泽的表现人尽皆知, 已经落了个不尊不孝的罪名, 如今再辩驳早已经无意义了。
董贤妃便又道:“泽儿确实是不懂事。这几日一直在太后那里抄写佛经给太后赔罪。结果凑巧, 泽儿从太后那儿回来的时候正巧瞧见了宁王殿下在崇极殿。”
“宁王?去崇极殿做什么?”帝疑惑地皱眉道。
董贤妃徐徐道:“臣妾也不清楚,听泽儿说,宁王妃罚了崇极殿一个宫女,还是让大祭司动的手。那宫女被打的甚惨,差点儿没命,泽儿心善便救了下来。”
帝心中疑惑又多了一分,大祭司如今闭关,连帝都甚难见到,怎的宁王可以见到?而且宁王妃为何要罚崇极殿的宫女?淑贵妃是否知晓此事,为何不同他说起?
董贤妃知帝心中疑惑便道:“泽儿细细问过那宫女,那宫女叫阿娇是大祭司的贴身宫女。这阿娇陪着大祭司也有些年头了,若非什么大事,何故如此?”
“那同宁王妃有何关系?”
在帝眼中,许清如一直都是个好脾性的,能让她动怒甚至要置于死地的必然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董贤妃叹了口气道:“大抵是大祭司和宁王走得过近,怕大祭司勾了宁王的魂儿去,这才拿那个宫女责罚。”
帝盯着董贤妃眼神犀利冰冷,董贤妃笑意忽而僵住,吓得身子一颤。
帝冷声道:“贤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董贤妃被帝身上的帝王之怒吓得立马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恕罪……臣妾失言了……”
帝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董贤妃道:“大祭司乃是护卫杞国的圣女,既为圣女如何会同宁王有勾结?你这不仅仅是在弹劾宁王,还在侮辱圣女德行。此话传出去便是笑柄!”
董贤妃不知帝会如此震怒,便跪在地上哭道:“皇上恕罪……臣妾也是听了那宫人阿娇所言。宁王时常出入崇极殿而且待的时间甚久。如皇上所言,大祭司乃是圣女,若是圣女不洁怕是会被天神怪罪,祸及百姓。”
帝眉间紧蹙,手紧紧握拳,玷污圣女这可是莫大的罪名,死罪都不为过。帝虽知李宗渠脾性,可这大祭司毕竟貌美绝伦,难免有可能……
帝越想越出了一身子冷汗,冲着董贤妃道:“去,把那宫人带来。”
……
帝坐在长宣殿内闭目深呼吸,他心里忐忑不安,此事事关国本,若李宗渠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哪怕他是亲王也是护不住了。
阿娇是被两个宫人扶着进来的,阿娇跪在一旁,身子还有些虚弱。
董贤妃坐在一旁焦急道:“你快说说崇极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宁王和大祭司到底是否有染?”
阿娇先给皇上磕了个头,随即小声答复:“奴婢伺候大祭司也有好几年了,能够随意出入崇极殿的便只有宁王一人。大祭司曾经对奴婢有言,宁王不是外客,无论何时皆可入。”
“放肆!”帝睁眼怒吼道:“崇极殿乃是圣地,何人都不可随意入内!杞国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皇子敢同大祭司如此亲密!”
董贤妃见帝甚怒,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阿娇继续说道:“宁王为成婚之前就时常出入崇极殿,连同淑贵妃娘娘都是知晓的。宁王殿下曾经还赠一副冷玉棋子给大祭司。此物应当可以找到。”
帝看向身旁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匆匆去了崇极殿。
帝平复了心情又道:“阿娇,你要知道诬陷大祭司和宁王,这可不单单是死罪那么简单,诛九族都是轻的……”
阿娇似乎毫不在乎,阿娇入宫时家里就早没了人,若不是姬姚清可怜她收她在身侧,怕是早就被宫里那些个仗势欺人的嬷嬷打死了。
阿娇又磕了个头道:“奴婢贱命,可奴婢深知大祭司关乎着万民安康,若是大祭司早就不是贞洁之人,那便是触犯了天命。”
阿娇话音刚落,便见小太监手里拿着一盒冷玉棋子走了进来,而小太监的身后跟着大祭司姬姚清。
帝拿起一颗冷玉棋子细细摸了摸,鼻尖带着一丝冷哼道:“果然是宁王的东西,此物乃是宁王十岁那年朕亲赏的。”
董贤妃在一边挑拨是非道:“这棋子如此名贵却转赠给了大祭司,想来大祭司在宁王心中地位定然是不同的。”
姬姚清面对董贤妃的冷嘲热讽岿然不动,淡淡道:“此物确实是宁王殿下所赠,那时候宁王殿下不过十二三岁,来崇极殿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臣的棋子,宁王殿下便拿这个赔给了臣。臣不觉得有什么便收下了。”
董贤妃冷眼瞧着道:“原来宁王十二三岁时就可随意出入崇极殿了?莫不是宁王殿下有陛下的特权吗?”
姬姚清依旧是平静道:“贤妃娘娘慎言。陛下可还记得,宁王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一直不见好,皇上心疼宁王便让他跟着臣的师父,让师父为宁王殿下祈福。这才让宁王殿下转危为安。”
帝不由得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李宗渠的体质一直算是不错的,可唯独那一年灾祸不断,那时帝同淑贵妃的端顺公主刚刚因为疫病过世,淑贵妃本就伤心欲绝,帝怕李宗渠也遭此祸事,才让当时崇极殿的大祭司带着宁王,为他祈福。
董贤妃见帝的眉目渐渐柔和,便知道帝想起旧事心软了,便添油加醋道:“那便是了,大祭司也是从那时开始对宁王殿下起了别的心思了吧。”
姬姚清不由得冷笑道:“贤妃娘娘,臣的身心早已经献给了杞国的子民,又怎会同宁王有些什么?宁王来臣这里不过是替早过世的端顺公主祈福,愿她早登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