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驰微微一愣,只觉得此刻说这些似乎都太晚了。魏驰一直都不觉得许清如适合李宗义,无论李宗义有多喜欢许清如,这二人日后早晚就是要分道扬镳的。
魏驰让宫人去做醒酒汤,自己走上前来扶李宗义道:“太子别想那么多了。事已如此,何苦为难自己。更何况,属下不觉得她能够但太子妃。”
李宗义被魏驰扶起来,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随即苦笑起来:“你说的……对。清如不会喜欢……困在这里的。她不会……愿意陪着本宫……困在这里的……”
魏驰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属下扶您去休息吧。”
李宗义大力的推开了魏驰,又一次坐倒在椅子上,冷声道:“本宫不走……本宫要等她,等她来。”
“等她?等谁?”魏驰越发听不明白了。
李宗义缓缓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似的道:“她明明喜欢的人是我,明明是我……为什么说放手就放手了……为什么……”
魏驰瞄了一眼李宗义桌案上的那幅画像,叹了口气。这也不知道是李宗义画的第几幅画像了。
魏驰替李宗义将那幅画卷起来收好。
“殿下,属下去看看醒酒汤做好没。”魏驰说着便悄然退了出去。
李宗义觉得身上燥热得很,便用大力扯着自己的衣襟。
他的脑海里都是那天下着大雨,她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之后,从那一日起她看李宗义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就不像是……倾慕他的眼神了。
李宗义恨永昌亲王甚至开始恨孝仪皇后,孝仪皇后顶着他母亲的名号,却从未给过他母亲的关怀。甚至还左右了他的婚姻。
百里家!都是百里家的错!
李宗义大力的将面前的桌案推倒,吃力的起身,想要去找百里霜。
百里霜还未就寝,为着的便是陪这位从舒国远道而来的公主聊天。
百里霜本以为倾城公主瞧着妩媚高冷应当没有那么多的话,谁知这公主却一打开话匣子便结束不了了。
聂丽阿朵问的大多都是关于宁王李宗渠和太子李宗义之间的矛盾,也打听了李宗渠对妻子许清如的感情。
聂丽阿朵似乎很羡慕许清如,一点儿困意也没有,托着脸庞道:“太子妃姐姐,宁王妃好相处吗?”
若说宁王妃好相处那宁王妃在崇极殿杖责宫人一事便瞧得出是个有性格的,但若说不好相处,宁王妃也未曾对百里霜有过不敬。
百里霜淡笑着道:“宁王宠着宁王妃,未曾让她受过委屈。你若是想要嫁给宁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聂丽阿朵思忖着道:“我只求做侧室而已,这宁王妃如此小气?在我们舒国男子各个都是三妻四妾,从未见过哪个男子只娶一妻的,何况还是王爷。”
百里霜低头不语。
“姐姐你这儿有酒吗?此刻我已然没有困意了。倒不如我们喝点儿酒增添点儿情趣?”聂丽阿朵笑着看向百里霜。
百里霜不敢怠慢聂丽阿朵,她毕竟是舒国来的客人,永昌亲王也曾提及过舒国,舒国向来实力不小且野心大要好好安抚。
宫人替百里霜和聂丽阿朵斟上酒,百里霜还未喝一口,却见聂丽阿朵皱眉道:“你们杞国的酒杯如此之小,如何能够尽兴?”
百里霜是不喝酒的,若非为了陪聂丽阿朵也不会破例喝酒,可那知这倾城公主尽是个豪放的。
百里霜只能笑着道:“杞国的酒杯小,可酒烈,公主还是少喝些为妙。”
聂丽阿朵一饮而尽后觉得不够烈,又让人斟满,连喝了三四杯,看得百里霜都有些愣住了。
百里霜看着自己杯中的酒,只是小小抿了一口就被呛到了。
宫人连忙给百里霜顺了顺气,百里霜捂着嘴将酒杯放置一旁道:“公主若是喜欢便多喝些。我不大会饮酒就不喝了。”
聂丽阿朵又干了一杯,随即笑道:“太子妃姐姐原来是不爱喝酒的啊。不知道宁王妃喝不喝酒,若她也不喜欢,那日后我也得少喝些,免得惹她不痛快。今日在太子妃姐姐这里就喝个痛快。”
百里霜也不知道聂丽阿朵这是喝了多少,只知道她似乎有些醉了。
聂丽阿朵倒在桌上,沉沉睡去。百里霜便让宫人扶着聂丽阿朵在床上安睡。
宫人见状道:“公主睡这里,太子妃您怎么办?不如把她挪回自己屋里吧。”
百里霜叹了口气道:“罢了夜深露重的万一送她过去时着了凉,反倒是不好了。本妃去偏房睡就好了。”
宫人也不说什么了,随着百里霜退了出去。
李宗义独自一人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百里霜屋子门口。
一脚将门踹开,看着屋内烛火通亮,却不见百里霜。
李宗义缓缓的走进去,看着桌子上上空了的酒杯,不由得冷哼:“原来你也会喝酒?”
李宗义往床榻旁走去,大力的拉开了窗幔,却见一美人闭目睡在此处,美人的衣着微微有些松散,平静而温柔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
李宗义摇摇晃晃的差点跌倒在床上,他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美人的面孔,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许清如。
他记得许清如每日要陪着李明月读书,李明月一惫懒就会被教书先生罚。李明月被罚抄书,许清如便在宫学门口等着她。
夜里凉她又困,便倚着门框睡着了。
而正巧李宗义被留在长宣殿询问功课。李宗义路过宫学时,总会走到她身旁,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
“许清如……”李宗义迷离的双眼轻轻的唤着,他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抽离的痛苦。
他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他以为他对任何人都可以狠心,可唯独遇见了她,他开始后悔……
李宗义坐在床旁,轻轻的俯下身子拉扯着美人的衣服,问着美人:“你回来了对吗?你说过的,你会陪着我的……你明明说过的……”
“你是我的!”
撕——
第六十一章
长宣宫内挤满了一群又一群的大臣, 各个聒噪不安,口吐莲花,惹得帝不由得捂上了耳朵。
帝对李宗义的脾性了如指掌, 之所以把聂丽阿朵接入东宫为的就是希望聂丽阿朵日后能嫁于李宗义为良娣。
这样一来百里家也有了制衡。
只是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如此之快。而往常早就出来申辩的李宗义这一次却一句话也不说。
其中一名高瘦谏官上前道:“皇上事已至此,不如就让倾城公主嫁于太子。”
另一位长胡子谏官冷哼一声道:“身为太子犯了如此大错,不加以责罚居然还把公主许配给他,日后岂不是更加增长气焰?若是人人效仿如何国泰民安。”
高瘦谏官看着长胡子谏官道:“既然如此,难道还要让公主另嫁他人?反而伤了两国情面。”
长胡子谏官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康靖先生道:“你是宁王的老师,倾城公主可是一直都很喜欢宁王殿下的, 你觉得宁王会收了公主吗?”
康靖先生笔直着身板, 冷淡道:“皇子犯错, 应当重罚。至于公主既然已经委身给了太子日后无论太子是福是祸皆是太子妇。”
高瘦谏官冷笑道:“不愧是宁王的老师,冷血至极。”
长胡子谏官觉得此事不妥,又道:“此事闹得如此之大, 太子已经认错, 也愿意娶公主。若和使者各退一步, 臣觉得, 哪怕是迎娶公主为太子妃也没用什么不妥。”
“放肆!”永昌亲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帝微微挑眉看着外头盛气凌人走进来的永昌亲王, 困意渐渐散去。
永昌亲王对着帝行礼后道:“皇上,臣认为此事不关太子之事。倾城公主身为公主在东宫里宿醉本就不雅,更何况我们杞国从未答应要把倾城公主许配给谁。既然使臣只为公主求取侧室, 那么做太子的良娣便是最好的选择。”
帝托着脑袋,缓声问道:“可若是公主不愿为侧室?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
永昌亲王眼神犀利道:“公主如今在东宫, 公主勾引太子在先, 如何还有选择?若非舒国派来的不是公主是个荡/妇?”
高瘦谏官蹙眉道:“永昌亲王此言过重了吧。这样维护太子如何让太子日后服众?”
“皇上, 若是您罚了太子便等于承认了是太子强迫的公主, 这样一来,舒国岂能善罢甘休?”永昌亲王义正严词道。
永昌亲王不愧是个老狐狸,事事想的全面。
帝早晚都会把倾城公主许配给李宗义,只是此事做的实在是不光彩,加之李宗义在群臣心中已然劣迹斑斑,若是由此下去怕是难保太子位。
康靖先生幽幽开口道:“倾城公主能嫁于太子是幸事,只不过大皇子是否德配位还有待商榷。”
“康靖!”永昌亲王手指着康靖先生气愤道:“你说此话何意?”
康靖先生瞥了一眼盛怒的永昌亲王,不由得笑道:“亲王何故如此生气?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主意还是要皇上拿的,若是皇上偏袒长子,那康靖我无话可说。只是此乃诸君失德,诸君失德关系着杞国的脸面。不好好处理日后会被笑话的。”
长胡子谏官也忽然附和道:“康靖此话说的还算是有理,若是就这样了事,怕是诸位皇子心中也多有怨怼。”
帝侧头把玩着手里的毛笔,听得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永昌亲王见帝心不在焉,便小声道:“皇上觉得呢?”
“嗯?”帝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看了眼身旁的小太监道:“该传午膳了吧,朕都饿了。”
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却见帝又起身道:“你们饿不饿?”
大臣皆摇头。
“不饿你们继续,朕先去陪淑贵妃用膳。”帝说着便起身去沉凝殿。
沉凝殿内的香气已经淡了不少。
自从淑贵妃病后,沉凝殿内就许久不再焚香。
淑贵妃坐在床上由宫人喂粥,看见帝匆匆而来,憔悴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虚弱道:“皇上怎么来了。”
帝心疼的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淑贵妃越发冰冷的脸庞,小声道:“真的要瞒着瞿儿吗?应当让他进来伺候你的。”
淑贵妃叹了口气摇头道:“不了。他已然成婚,你没有赶他去封地已然是莫大的殊荣了。还让他进宫陪侍,那些大臣不得把长宣宫给拆了。”
帝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心烦道:“这些个大臣只会吵吵吵,根本拿不出个好的主意来。今日更好连永昌亲王都来掺和。”
淑贵妃虽然缠绵于病痛之中,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淑贵妃拉着帝的手,有些哽咽道:“皇上……臣妾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臣妾起初是有私心的。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希望他能活的好好的。才想他能娶倾城公主,可谁知……”
帝屏退下人,用衣袖轻轻擦去淑贵妃的眼泪,柔声道:“朕都懂,都懂。从前朕走得有多艰难,你都是看到过的。如何能让自己的孩子也经历那些。”
淑贵妃咬着嘴唇,泣不成声,身子不住发抖道:“皇上……臣妾是不喜太子。甚至想过要害太子,只是瞿儿不像臣妾这般狠心。很多事情他做不出来,臣妾真的怕……怕臣妾走后……”
帝紧紧地将淑贵妃楼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你还要等着瞿儿的孩子出生那日呢……”
淑贵妃靠在帝的肩头,哽咽道:“皇上,若是瞿儿有一天厌烦了宫里尔虞我诈的日子,求你放他走吧。去哪里都好,臣妾已经不祈求他能飞黄腾达,只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帝扬起脸,眼角也有些湿润。自古皇家绝情,历来皇子相争无一幸免,帝想要的其实也很简单,只是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活着。
“没事的,有朕在。朕一定护着瞿儿,不会让他受伤,保他平安。”帝轻声在淑贵妃的耳畔道。
淑贵妃哭着点头,随即在帝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帝替淑贵妃盖好被子,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跪在地上的太医道:“淑贵妃的病……究竟如何?”
太医手心里都是汗,小声支支吾吾道:“淑贵妃本来康健,从前也只是一些小病痛。可如今臣细细查看才知道,贵妃娘娘是中了慢性毒,此毒无色无味难以察觉,可这些年一直掺杂在娘娘的饮食之中,一年一年堆积下来,如今才……察觉已然来不及了……”
帝闭上眼扬起脸竟流泪了。太医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深怕帝拿自己的老命给淑贵妃陪葬。
帝平复了片刻,问道:“可有查到是谁做的。”
太医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臣早已经告诉了贵妃娘娘,可……可娘娘说不必查此事了。说……说怕给宁王带去杀生之祸……”
帝捏紧了拳头,咬牙低声问道:“真的……治不好了吗?”
太医身子直发抖,声音都是打颤的:“是……此毒无药可解,加之淑贵妃过去生公主后身子一直虚弱……”
“贵妃还说了什么?”帝凝视着太医道。
太医咽了口口水说:“希望皇上不要告诉宁王此事,说……希望皇上不要怪罪任何人……贵妃娘娘心慈,希望不给皇上带去负担。”
帝回头看着呼吸渐重的淑贵妃,轻轻的抚摸着她额间的碎发,转眼间他们二人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他记得初见她时她还是明艳的孩子,可现如今……
“罢了,你退下吧。”帝有气无力道。
太医如释重负,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匆匆离开了沉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