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洛终于放弃了继续与他周旋,顾恺之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说,她也没办法勉强。
她转身往房中走去,然而就在要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是停住了脚步,她回头望去,少年颀长的身影仍然矗立在院中,他的眼中神色复杂,满是忧伤,像一株孤寂的藤蔓,在月光下缓缓攀爬,不知要延伸向何方。
见她回头,顾恺之的嗓音有些哽咽,然而还是坚定地说道:“从我见到你第一眼,我就中意你,这一点,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也没有想过伤害你。”
“顾恺之,给画像中人的心上扎针,她是不会疼的,拿针的人是你,你只会扎到自己。”
说罢,她没有继续与他说话,推门进了房间。
顾恺之対着那扇紧紧关上的门,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他都抓不住?
第74章 再次回到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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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建康城, 马车行走的方向是朝着乌衣巷去的,顾恺之才觉得有些不对,为何谢玄要把她们俩带到谢家宅院?
他本来还想再挣扎一下, 但是见到谢安出门相迎, 也就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得关照了桓洛几句注意安全。可是桓洛似乎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对他的态度也是冷冷的,顾恺之有些心虚, 只得先行回家。
谢安面容慈祥地看着两个姑娘:“原来桓伊走之前托我照顾的就是你们两个呀,他过几日就回来了,秦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这几日你们就安心在谢家住着吧。”
小桃像是做梦一般揉揉眼睛,悄悄对桓洛说道:“洛洛,我们这一路也太离奇了, 不仅认识了谢玄, 还见到了谢安,现在居然还要住在谢家。”
桓洛只觉得踏进那扇门的时候, 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虽然是借住在陌生人的家中, 但是却没有一丝不自在的感觉,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舒适。
出门在外, 她毕竟还顶着桓伊妹妹这一层身份, 于是桓洛主动拜谢道:“麻烦尚书大人了, 哥哥走之前曾说,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可去乌衣巷中寻尚书大人,没想到还是来叨扰了。”
“这也是一种缘分。”谢安感慨地说了句, “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侄女道韫,她恰好归宁,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和夫人年纪大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什么,想添置什么只管和她说。”
谢玄说道:“走吧,你们的房间在后面,我带你们去寻长姐。”
两人跟在谢玄身后,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后院,将她们带到了谢道韫处,谢玄说宫中还有些事务,先行离开了。
谢道韫是谢玄的长姐,原本正在屋里看书,一见着桓洛和小桃来了,她将书册放下,笑盈盈地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你就是洛洛吧,这段日子只当是在自己家里就行了。”
谢家的每个人,对她都礼貌又热情,桓洛闻见她屋内清新淡雅的竹香,赞了句:“这可是竹沥香的味道?闻起来十分爽朗。”
谢道韫笑着将她拉到榻上坐着:“洛洛,我的闺中密友曾经教我这样制香,取夏日青竹,以火烤逼出竹沥水,再取其制香,如此一年四季就可以闻见竹子的味道,我与弟弟都喜欢用竹沥香熏衣呢。”
小桃看着桓洛,忽然说道:“这可不就巧了,没想到你与谢娘子都会制竹沥香。”
谢道韫微微叹了口气,试探着说了句:“但是这种法子知道的人很少,洛洛,你是从哪里知道这种制香方法的?”
桓洛朝她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脑子里只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我几年前受了些伤,从前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谢道韫闻言,倒也不再继续追问,谢玄已经将这些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们,如今家中的人都认得她,然而为了照顾她的心情,也只能装作不相识。
真希望她能够早日想起来。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谢道韫柔声安慰道,“也许这是上天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常言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有的时候说不清是福是祸的,说不定这是你因祸得福呢。”
从前小桃和自己说过不少当今风流名士的故事,谢道韫是其中鲜少的女性角色,她少时曾因一句诗,被人赞有“咏絮之才”,继而被夸赞有林下之风。
就单单从她方才对待自己的态度,和说的这几句话,桓洛就觉得,谢道韫果真当得起江左第一才女的名号,于是她也不吝惜溢美之词,由衷赞道。
“谢家姐姐果真不愧是当世才女,原本我也有些着急,想不起来从前的事儿,不知道家中是否还有父母亲眷,也不知道可有人时常牵挂我,今日听了姐姐这么说,倒觉得释然了不少。”
谢道韫却不知道怎么了,眼眶有些泛红,提着手中的帕子在眼角擦泪:“这世上,一定有人总是牵挂你的。”
“谢姐姐,可是因为我说的这些话,让你不开心了?”桓洛见她拿手帕擦眼泪,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家给惹哭了,她也有些慌。
谢道韫摇摇头,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说了句:“想起一些故去的亲人,有些感伤罢了。”
谢道韫收拾了心情,想到弟弟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好歹是把人给找回来了,只要人在身边,一定就有办法让她想起从前的事儿的!
她又说道:“瞧我,今日瞧着你投缘,就拉着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走吧,我领你们去房间,也好把东西安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