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太后有些疲倦,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多日不能上朝,纵然朝中有会稽王代为主持朝纲,然而也镇不住执意北伐的桓温,前些年多次北伐,已经造成国库空虚,晋室就要承担不起庞大的军队开支了,可是桓温仍然在坚持。
朝堂上,后宫中,都有数不清的事需要褚太后操心,她如何能不疲惫?
她端坐在窗边,朝陈子衿微微一笑:“哀家替你准备了些嫁妆,已经送到你表哥家中去了,这些年你在宫中尽心尽力,如今能有好归宿,哀家也为你感到高兴。”
“多谢太后娘娘,臣在宫中的这些年,承蒙太后恩宠,悉心教导。”
纵然褚太后的赐婚是一步制衡之棋,这些年若没有她的照拂,自己在建康宫中也很难好好地存活下去。
“前些日子我已经将手头上的事务悉数交给文熙了,她聪慧可人,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褚太后点点头:“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家吧,总归都是在建康城,哀家将这块令牌给你,即使婚后,你也可以时常来宫中走动。”
拜别了太后,宫中的事务也都了却,陈子衿走到宫门口,除了谢玄之外,还见到了许久未曾谋面的谢道韫。
谢道韫今日身着一件纯白色斗篷,见了陈子衿兴奋地冲她直挥手。
陈子衿也没想到今日能见到她,加快了脚步往前冲,结果就要跑到谢道韫跟前的时候,脚下一滑,几乎就要摔下去——
“小心。”幸好谢玄及时将她扶助,才免于摔倒。
谢道韫不禁大笑,一边走上前挽着陈子衿的手将她往车上带,一边笑她:“你方才那样子,竟叫我想起了从前在始宁县的时候,那年冬天你也是摔得惨重,才有了咱俩如今的缘分。”
说完之后她想了想,又改口:“不对,你那一摔,也不仅是摔出了你我的缘分,也摔出了与我家弟弟的缘分,子衿,都已经定亲了,也不用再来一次了。”
谢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没有必要再故技重施。”
陈子衿瞪了谢玄一眼,既尴尬又羞愧,连声否认:“道韫姐姐,好容易与你再见一面,别笑我啦。还不是见你心切,方才是真的不小心。”
“哦,我知道了,方才是不小心,那原先那次,就是故意的咯。”今日他们姐弟俩来接陈子衿出宫,没有带仆从,因此谢道韫与陈子衿坐在车内,谢玄驾车。
谢道韫似是防着谢玄,压低了嗓音怕他听见:“你们俩居然在我眼皮下暗度陈仓,我说他怎么拒了郗家的婚事,非要孤身一人去军中,惹得婶娘与我们几个姐妹为他担心了许久。”
“此事,说来真是有些话长。”反正谢道韫也不是外人,陈子衿对她自然能够敞开心扉,“这门亲事,实非我与谢郎君所愿,奈何太后当着南郡公的面次赐了婚,也无法反驳。”
谢道韫有些诧异,怎么跟她听到的版本,有些出入呢?
然而她暂时也不想追究这些细节,总归陈子衿是自己的弟媳妇跑不了了,她高兴地拉着她的手:“总算还有件让我高兴的事,趁着你们筹备婚礼,我可以找个由头在家多呆一段时间,省得整日对着王凝之。”
“怎么了,你和王郎君吵架了?”陈子衿关切地问道。
谢道韫眼睛都要白到天上去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子衿,这些年我可算是开了眼了,真没想到世间上还有王凝之那样的人。”
陈子衿不解:“那年上祀节,在谢家东山墅我也见过王郎君,看着还行呀,怎会如此?”
谢道韫气得都要呕血,在王家人面前不好说太多,回谢家去说道,叔父婶娘也只会劝她,今日总算能与闺中密友好好倾诉一番:“你可不知道,他信奉五斗米教,遇事便只会在家设坛做法,除了书法还算不错,其余学问之事一窍不通。”
“不会吧。”想到王凝之乃是王羲之家的孩子,她与王献之也算是相熟,王谢子弟在她心目中一贯是世家顶流的形象,今日听了谢道韫这么说,她也有些错愕。
谢道韫长舒一口气:“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倒不是因为谢玄是我弟弟我就夸赞他,比起王凝之来,他可确实当得起芝兰玉树这四个字。”
谢玄驾车极稳,不消片刻,就已经到了羊家门口,谢道韫有些不舍:“今日你先回去收拾一番,明日来我家里喝茶,可好?”
陈子衿一口答应,掀开了帘子就要下车。
谢玄十分体贴地站在一边,伸出手要扶她下车,想到刚才他嘲笑自己故技重施,陈子衿故意不理会那只伸过来的手,扶着马车的边缘,往下一跳,匆匆离去。
“子衿——”谢玄在身后喊她。
陈子衿停住了脚步,回首望他:“谢郎君还有什么指教?”
“没什么,只是想关照你,慢些走,别摔着了。”
本是一番好意提醒,但是她似乎又生气了,谢玄不解,回到了车上,许久没有说话,想了又想,他还是忍不住向长姐发问。
“我真是好心提醒,怎么又惹她生气了?”
谢道韫叹了口气:“好好的郎君偏生了张嘴,你啊,自己慢慢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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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宫里家里的事情该了结了结,下章成亲。
看到小谢的宝宝们帮我给他带个话,成亲不是进了保险箱,目前你还是单恋状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