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只紧张她告知师父法器下落的讯息,被魏行止听了去。
却一时半会没有意识到,追神令下的早,所以更早之前的对话,魏行止也都听了去。
包括她贿赂凌云剑宗三位修者那段。
以魏行止的性格,容不下别人背叛,再正常不过,哪怕这背叛其实不痛不痒。
而这三人,无一例外,都是分神期的修者。
魏行止杀他们,既是因为惩罚,也是为了告诉她,不要妄想能逃得过。
这一刻,凤天天是真的感到绝望。
她见过魏行止和她师父打架,打得黑夜恨不得都要变成白天。
就这实力,魏行止还不忘给她下一道追神令。
追神令,而并非追魂令。
足以可见,此人多么谨慎,也并不会因为自己实力强悍,而自大轻敌。
作为对手而言,魏行止几乎没有缺点。
不止凤天天品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莫虚白的手,紧紧握在剑上,随时准备出剑。
可他时不时就松一下,再握紧,足以见得他有多紧张。
却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凤天天仍不愿意露怯。
只要一动手,她必死无疑。
魏行止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凤天天在魏行止傲慢的眼中,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即便让莫虚白和许易安跑掉,魏行止也要率先杀了她。
凤天天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确定了法器所在的楼宇,并通知了师父,我已完成了我的使命。赴死而已,有何惧之?”
凤天天目光坚定,直勾勾地盯着魏行止,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印刻在脑中,转世定要来报仇一样。
“好!很好!”魏行止狞笑,他抬手便向凤天天打去,怎料那道天之力却在半空中炸开!
白光闪过刺得双方都不得不眯眼。
短暂的失明后,凤天天竟看到一身玄衣的谢云渊翩然而至。
他周身闪着微光,那是空间间隙在他身体上切割后留下的痕迹。
不止凤天天,魏行止也大为震惊。
即使谢云渊可以视空间间隙为无物,可这一点,魏行止也算在内了,谢云渊来得也太快了点吧?
谢云渊面无表情道:“自从我在天天身上,察觉到追神令后,我便知道你对她是真下了杀意。”
魏行止:“可我明明隐藏了……”
“魏行止,你真当以为我会如此愚蠢,给你留下一次、两次机会不够,还会留下第三次机会,任你残杀我的徒儿们?”
当初清芜他们全都死于魏行止之手,当时谢云渊便立下血誓,不会再让一切重蹈覆辙。
他要让明镜台,再也无法传递名单。
若这道,不掌握在自己手里,这道又何须继续走,这仙又何须继续修?
谢云渊难得沉声对凤天天喊道:“往里面跑,带着虚白和易安找到法器!”
凤天天还有点糊。
带着莫虚白和许易安进楼宇?
怎么进……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进吗?
“是,师父!”
可身体比意识更诚实,凤天天虽不知道怎么做,依旧和许易安、莫虚白一起,跑向第十一处楼宇的大门。
她的灵气刚要隔空注入铜环,身后忽然刮起一阵妖风,只听砰地巨响,楼宇大门竟然被强制打开了。
“跑,不要回头!”谢云渊仍高声喝道。
凤天天三人震惊之余,哪里还有时间回头?
大门虽被强制打开了,可几乎在打开的瞬间,便缓慢地关上。
好在,三人先跑了一步,足以在门合上前跑进去。
魏行止面色铁青,无数藤蔓从他背后蜂拥而出,要抓住三人。
然而数道剑光闪过,藤蔓全被谢云渊一一斩断。
谢云渊目光如炬,周身气势逼人。
“你敢!”
纵使是魏行止,也浑身一震,一时间被他的气势压制住。
凤天天他们趁机,赶紧跑进第十一处楼宇里。
他们前脚刚进去,后脚,之前跟着凤天天他们赶进来的五人小队里,剩下的两人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他们一来先是被两位大佬的威压震慑住,紧接着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三位师兄弟们。
还没来得及悲悯痛哭,魏行止立刻命令道:“进入楼宇,见到凤天天三人,立刻抢走他们手中的法器!”
说着,魏行止也大手一挥,大量灵气注入,强行打开了楼宇大门。
两人擦干眼泪,愤恨道:“师弟,我们一定为你们报仇!”
说完便愤恨地往里飞去。
谢云渊并未过多做阻拦。
三对二,其实他这边还算占优。
更何况,魏行止并非吃素的。
还有一场恶战,再等着他。
谢云渊轻叹一声,闭眼。
清芜,为师今天,定为你报仇雪恨。
……
谢云渊一直知道,他的人生,充满了死亡和血腥。
他虽对入凌云剑宗之前的记忆,记得不甚明晰,但依稀记得,全族上下几百号人,上至长辈亲人,下至仆役奴婢,全都落了个身首异处,只有他活了下来。
师父带他上了山。
凌云剑宗那时已具规模,蒸蒸日上。
宗门里修者们彼此竞争大,什么都要争,谢云渊其实并不喜欢和师兄们比来比去。
魏行止不止一次说过,他性子太温和,不适合修仙。
可魏行止不知道的是,他不是性子温和,他是太珍惜。
太珍惜这师门,师兄弟,还有他的徒弟们。
虽然魏行止也不止一次说过,他的徒弟们天资差,不适合修仙。
谢云渊却认为,天资并非一切。
唯天资论,唯血统论,唯潜力论,都太片面,太笼统,太局限。
一个修者到底能走出一条怎么样的大道,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知道?
灵根、仙骨,只能决定修者进境的速度,可飞升,绝不是单纯修炼就可达到的境界。那岂不是人人都可飞升,人人都可成仙?
而魏行止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他认为,修真界的资源已经够紧凑了,给天资聪颖的人来使用,都不够,又怎么能浪费在这种平凡之人身上?
诚然,谢云渊承认,清芜并非他弟子中,最聪颖、天分最好之人。
可他确实是个非常称职的大师兄。
温和有礼,善良谦逊,十分照顾师弟师妹们,说他是师弟师妹们的半师,也不为过。
清芜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师门便是他的家。
真心总能换来真心,这不是以天资、实力能衡量的。
师弟师妹们也十分信赖清芜。
一切都很圆满。
很久很久以前,谢云渊曾拥有一个和睦的大家族,可惜命运把他们从他身边带走了。
他何其有幸,又拥有了如此圆满的师门。
……可它再一次地化为了泡影。
只因谢云渊的名字,出现在了明镜台上。
当时他在闭关。
他的徒弟们,先他一步知晓此事。
明镜台的名单,修真界已不理会了近数十年。
为何忽然又开始执行,谁也不知道。
徒弟们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杀了自己的师父吗?
他们办不到,也不想办到。
就在这时,魏行止出现,给出了看似“圆满”的解决办法。
魏行止一身白衣,站在清芜面前,微笑。
逆光让他周身裹满了光晕,魏行止宛如神佛。
他道:“清芜,我有办法将玉悬的名字替换出来。”
“师伯你真的可以办到吗?那太好了!师父怎么会成魔呢,肯定哪里有问题对吧?”清芜喜出望外。
魏行止:“替换,这意味着有人需要代替玉悬去死。清芜,以你的天资来说……你的分量不够,你和你的师弟师妹们,能办到吗?”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么么哒!
其实魏行止和谢云渊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才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明明以前是师兄弟,感情也很好,关键时刻就顶不住了……其实魏倒是三番四次对谢大佬留手,但谢大佬已经和他决裂了!
魏:我只是想要我师弟好好的。
可你师弟要你死(。
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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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当时谢云渊闭关出来时, 仍对弟子们的替换赴死之事,一无所知。
他当时只知道,整个霄璃峰内, 静得可怕。
但这也是正常的,他的霄璃峰之上,本就弟子不多。弟子们也经常会闭关, 或外出接一些任务,峰上的大活人本就少得可怜, 而且他本人有喜静, 安静才是常态。
谢云渊前脚闭关出来, 后脚就听说,正璃峰上出了大事。
如今的梵音真人, 曾经魏行止的关门弟子,成魔后强行破开界壁, 将正璃峰上的修者们全变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魏行止传音而来,为的就是请谢云渊去正璃峰上解决此事。
能和已飞升的梵音真人对抗, 放眼整个凌云剑宗,那只有他和谢云渊联手,才有可能制止梵音真人。
谢云渊没来得及理会霄璃峰上的不对劲,便立刻飞身前往正璃峰。
在去的路上, 凌云剑宗里不少留守的修者同他汇合。
即使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不会进去目前极其危险的霄璃峰内, 但在外面待命, 联手织起结界,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们中的有人告诉谢云渊。
正璃峰的这场异变, 早已肆虐了近一个月。
只是近半个月前, 他们才觉察此事。
等他们觉察, 一切都晚了,正璃峰的修者他们已无力拯救。
也正是因为此事,加之这几十年灵气的迅速枯萎,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们,已在暗地里协商过,他们打算继续遵照明镜台给出的指示执行,听说,凌云剑宗里,今年也有修者上了明镜台的名单,并且已经死了……
当时谢云渊满脑子只有一峰的半人半妖的修者,有关明镜台的这段消息,倒是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梵音真人成魔一事,很令谢云渊唏嘘。
魏行止是一个多么谨慎、守旧之人,他再清楚不过。
他也心痛于年年莫名死于明镜台的修者,终于为了弟子,推翻了该制度。
可偏偏,他为之推翻制度的人,竟真的成了魔,还下届来图害生灵。
魏行止在此时选择恢复执行该制度,谢云渊一时半会,也无法说什么。
因为他明白,梵音真人成魔,没人比魏行止更心痛。
他赶到正璃峰时,瘴气冲天,熏得不少修为低下的修者灵气飘忽根基不稳,浑身灼痛,几欲昏厥。
在正璃峰数里地外,谢云渊指挥着中品境修为的修者们筑起结界,分三班轮换,以免瘴气逸散,妖魔逃窜。
而他本人,在安排好这一切后,给自身包裹起一层结界,便毅然步入正璃峰境内。
正璃峰内,瘴气密布,这样的环境妖族最喜。
里面还活着的修者,早已不人不鬼,还有意识地,都哭喊着让谢云渊杀了他们,没有意识的,纷纷朝谢云渊扑来,要生啃他的血肉。
此情此景,比炼狱都可怖。
成了妖的修者,就没有办法再变成人。
什么仙术、法术都没用,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谢云渊斩杀了一些半人半妖的魔物,他于心不忍,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魏行止不多时便也来到正璃峰内,两人协同寻找梵音真人的所在地。
梵音真人已堕为魔族,瘴气最重的位置,必定是他的所在地。
谢云渊很快便锁定了他的位置。
两人正欲前往此地,梵音真人的声音,便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谢云渊,你的名字和我一样,也上了明镜台,你迟早也和我一样,会堕落成魔,又何必在此对我痛下杀手呢?”
谢云渊冷然道:“谁能确定我一定会走上和你一样的道路?”
“好一个谁能确定!”梵音真人大笑道,“你可知为何你现在还活着?他们明明已经重新执行起了以前的制度。”
魏行止脸色铁青。
这一切,本悄无声息地结束了,为何梵音会知道?
梵音似觉察到了魏行止的内心活动一般,他笑得更为狂放肆虐。
“哈哈哈哈哈!那当然要问问我的好师父,你的大师兄,把你的徒弟们怎么了?”梵音笑道,“你可真收了群对你死心塌地的徒弟们,他们为了替换你,甘愿赴死不说,临死前还一个个都很满足。”
“你师兄背着你替换掉你的名字,你徒弟们背着你甘愿赴死,没谁问过你的意见。哈哈哈哈哈!你和我一样,没谁问过我的意见,如果我早知道我会落得这般下场,我巴不得我早死了才好呢!!!”
梵音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怒吼着喊过来,狂风夹杂着满满的瘴气,差点穿透了两人的结界,震碎了两人的骨膜。
他说得那么大声,谢云渊不可能错过,也不会听错。
谢云渊侧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魏行止。
哪怕周遭都是梵音狂放的笑声,瘴气入体灼烧得他浑身焦灼阵痛,谢云渊仍觉得,周遭极静,周身极冷。
谢云渊一字一顿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魏行止深吸一口气:“玉悬,我是为你好,我怎么能看着你赴死?”
“你只用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魏行止直视谢云渊的瞳孔,那里面是纯然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