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说私房话的时候，纯禧公主就念叨林染。
“我喜欢坐船嘛。姐你是不知道，大海可好了。那边天气也好，不冷不热的，听说冬天也不怎么冷。我又喜欢吃鱼，吃海鲜，天天都能吃船上现捞得。多好。等我的珍珠城堡建成了，让人来接姐姐和外甥们，过去过冬，住几个月，姐你就知道好处了。”
“我可不去，府上的管事、嬷嬷给你送东西回来说，吸气儿都一股子腥味，我才不去受那个罪。”
“习惯了就好了。不能只看不好的。就只暖和这一点，这边就比不了。”
“那也不去，你看看你这穿的是啥，不伦不类的，赶明儿个皇阿玛和皇玛嬷要来了，看到你这打扮，非骂你不可。旗装都不会穿了？”
林染这会子穿的是蒙古袍，简约版的，头上梳了两个大辫子，头顶带着那个皇冠，别的饰品都没有了。
是挺不伦不类的。
但这不是为了彰显她的特殊爱好嘛。
“那边有些西洋的商人，我觉得他们的东西也挺好的。皇上不是也喜欢汤若望的那些理论吗？”
“皇上是皇上，老毛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才消停几年，你别傻乎乎的当他们是好人。”
“知道，知道。给您送回来的蛤蜊油还得用不？每次写信都说粮食按时给送了，这回我来了，姐你得跟我说实话。别帮着下面的人瞒着。多的人我也管不了，姐你和几个处甥这辈子的细粮米面我肯定供着。”
纯禧公主这边是和硕公主，又是亲王府，待遇是最好的，地盘也是最好的，自家跟人家比，真真是小门小户到不行了。送礼真就是只看心意就行。自家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粮食。
每年秋天收了粮，精米细面、五谷杂粮都是成车送过来的。到冬天还给送果脯果干烧酒。还有各种调味品以及香料，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但少了真不行啊。全指着从吉林乌拉运，从盛京运，甚至从更远的南方运，品质差上不少的。
一听她这么问，公主直翻白眼，就拍她，“净操那些个没用的心。你公公和世子就那么不济？还能克扣了你给我的东西不成？放心吧，这边都是最好的。不过你得帮我跟妹夫转达一句。”
什么？
“你姐夫下回再让人偷着去酒厂子拉酒，别让人给他拿。脸皮厚的，觉着你们那酒窖的酒好喝，就没脸没皮的老去要。我的脸面都快让他丢光了。”
最气人的是，人家每年都几百斤的给送酒了。每次府上打发人再去要之后，年礼肯定都把量直接给提上去。偏这位班第亲王，还总是腆着脸，好意思再去要。
酿酒多费粮食的，是，妹夫会种粮，粮食收得多。那不要本钱呀？那么好的酒，京城里挂在恭王府名下的铺子里，一斤能卖好几两银子呢。他到是好，张嘴就去要，不是占她妹妹家的便宜是啥。
公主能让班第给气死。
在家里没少骂他，喝酒的人没有脸，也不要脸。
到是每年给妹妹家送礼，怎么补贴他都不说，时不常的还往上加点。
要不是这样，纯禧公主这边更觉得没脸面了。
“嗐，姐你也是的。姐夫不就是喝点酒嘛，值当什么。我也没听说他老醉酒，闹事什么的，说明人家还是有分寸的。千八斤酒，还能供不起呀？冬天也御寒不是。我给你送的那蓝莓酒和葡萄酒，都是用那白酒泡的，您不是也喜欢嘛。”
大兴安岭产的野生蓝莓，也要极地蓝莓，是能做地理标致的好东西。林染哪里肯错过，每年都让旗下人采摘，不少酿酒，味道非常好，很受欢迎。葡萄是庄子上自种的，比野葡萄味道好。葡萄味的果酒也挺受欢迎。
她做的可不是葡萄酒，就是果酒。用高度白酒酿出来的，跟红酒是两码子事，更不是果汁，度数不低的。
“我就是不想惯他这毛病，欺负老实人嘛。”
纯禧公主就觉得，自家的妹夫又没有爵位继承，还得养着公爷府一大家子，自己妹妹跟着颠沛流离的，够可怜了。
这个事儿吧，一人一个想法。
林染怎么解释，她也不理解的。
就像她总也不爱在科尔沁待着，一半的时候会带着孩子回京城住，是一样的。
日子是自己过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公主府里来人多，公主忙着应酬，姐妹俩也没有太多时间能一起聊天。
在皇上来之前，还有几天，老公爷带着世子，恨不能一天三顿的跟其它的蒙古王爷们吃吃喝喝。
林染与顾先生基本没多少应酬。
公主府旁边百十米就有一个龙凤湖，说是湖，顶说算个大水泡子。大草原上，也算是水草肥美之地。
两人没事儿就到湖边钓鱼，烤鱼吃。
或者下上重料，吊鱼汤，用鱼汤再炖羊肉，老公爷会拿出去招待其他的王公，评价都不错。
顾先生是只能钓鱼，林染偶尔也打猎，趁着周围人少，猎物还都没吓跑，她也会打一点野味。
每日里悠悠哉哉的，难得的休闲时光。
直到东巡的大部队到来。
林染只随大溜见了皇上一次，也没说过话。
单独见的是太后。
纯禧公主是在太后身边养大的，见了面自然怎么亲香都不够，林染这样的，出嫁以前也就是过年过节的进宫见一回，要不是有个亲姐姐养在太后跟前，老太太可能连她是哪个都不知道。
老太后的气色非常好，整个人也很高兴。科尔沁是她的故乡嘛，回娘家了，还是皇帝儿子带着回来的，当然高兴。
“见了这么些个公主格格，顶数你这孩子身子看着最结实，好好好。”
老太后喜欢能在蒙古过得自在的格格。最看不上那些把抚蒙当受难，要死不活的宗室女，咋滴呀？我们蒙古就那么可怕呀？那我这一国之母不也长得好好的？
“是呢，老祖宗，我就觉得这大草原好，疏阔，跑起马来痛快。”
“好好好，痛快就好。”
把老太太哄高兴了，等林染给进礼物的时候，老太太就很高兴的收了。宝石珍珠什么她见得太多了，就是那果酒，喝着觉得好，赞了一句。
林染出来就给京城铺子的掌柜写信，让给恭王府里每年多送二百斤，跟恭王爷说，太后喜欢这酒。
结个善缘呗。
“这做工，不好。洋人的玩意儿，粗糙。”
老太后是这么评价林染的皇冠的。
“您老人家这么说，可算是让我逮着机会了，求求您老人家赏几个能工巧匠给孙女吧？等我做出来精巧的，送进宫里给皇玛嬷赏玩。”
逗得老太后哈哈的笑，指着她跟旁边陪着的福晋格格们数落：“看看，看看，这是个会顺杆爬的，我一说她的东西粗糙，她到是跟我要起工匠了。”
几个工匠，于老太后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都不用她自己提，身边的嬷嬷跟皇上身边的人念叨念叨，皇上随手也就赏了。让造办处的管事挑几户匠人，拨给格格用。
顾先生那边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皇上也给赏了几个工匠，帮着建设珍珠城堡。
也确实如之前设想的，皇上对于他的败家宠妻行为虽然看不上，但是挺支持。
呵呵，这要是他儿子，八成会被打断腿。
还特别允准了，格格吉祥号可以在沿海任何港口靠岸。
一艘船而已，能影响什么。
能影响什么？
那就得等等看了。
第56章 格格吉祥7
在公爷府住了半个月, 第一场雪就下来了。
一家四口着急忙慌的往回赶，就怕赶上大雪封路，就不好走了。
中秋一过, 就下霜, 夜里地都上冻, 刮秋风或是阴天的时候，温度已经零下。不可能在路上休息，得赶驿站。
早晚路滑还冷, 也不能走。
天就是六七十里路。
俩孩子穿着跟球似的。
小狮子也被林染给笼在车里，不让出去跑了。
为了给孩子做榜样，她自己也不出去跑了。
在车里坐着无聊，给随行的护卫们一人做一个羽绒的棉手套, 就特别简单的，大拇指分来, 手掌连一起的。外面是羊皮的, 里子是棉布, 加一层羽绒的里子。
一天能缝二三十副, 加上跟着的女眷一起, 一天就能做好。
做完皮手套又做耳包。再做棉口罩。
帽子个个都自备。
这些都做完, 武装上。再加上之前自家府上下人都一直给发放的羽绒的棉衣, 棉衣的贴身内衣，带里子的棉靴子。
好了，人在马背上也没有那么冷了。
这行进的速度才能到这样的。
赶回海参崴, 农历都进了十月。
与大草原上零下二十度往下的温度相比，可太暖和了。还在零度左右呢。
“怎么这大冷天的还在干活呢？”
回来发现金角山上的工程还是施工, 往山上的路还在修。城堡的地基也一直在打, 石头没停下运。山里造石灰和砖瓦的窖也都没停火。
这是不是太勤劳了？都零下了。
“格格您太心善了, 咱这岛上终天不结冰不上冻，哪里就需要停工了？你这一年四季的发工钱，一人一季一身衣裳，过年过节还有赏赐，已经是天底下都找不到的主子。还停工冬歇？想啥美事儿呢。恕属下说句逾越的，您这样，会把人惯坏的。”
说话的是海盗招安收拢上来的人，叫周念祖，是早年与国姓爷一起打仗的那位被称为“仁盗”的周耀明的孙辈。绝对的大海贼出身。
顾先生之所以在众多收拢上来的海贼里把这个人扒拉出来提拔，就是因着他周家的祖训，不杀人，不劫贫。同样的海盗，他们家做生意时不杀人，劫货只劫一半，小本商人不劫。
硬往好了说，算是盗亦有盗的一类，有底线。
当年那些在海上叱咤风去的大海贼头子们，死的死，亡的亡，只老周一个几次坐牢都能轻松出逃，最后还落下个下落不明的结局。
跑到倭国的福冈隐姓埋名娶妻生子。
说是隐姓埋名，但干的其实还是老本行。
不过是摇身一变，从明朝的海盗变成了倭寇而已。
五十年了，家主传到第三代周念祖，也慢慢忘了祖辈心心念念要回归大明，认祖归宗的执念。
愿意认自家为主，也不过是为了能有个正常的国民身份，不用再躲躲藏藏的生活，活得更自在，更富足罢了。
顾先生人在家里，就是有能耐收服先里之外的海贼，这也是这些人不敢不服的原因之一。
归顺五年，到也实心用事，兢兢业业，岛上的事物，一直由他主管，也没出过错，还招揽了许多新人，算是能信得过的人。
他能说这个话，也算是真心为自家想了。
林染能说啥，她觉得理所当然的，大冬天的顶着寒风还干什么干，人家却觉得过于仁慈到会把工人惯坏。
“那就周管家说的办吧。开工是开工，咱家不兴苛待下人的，早晚天气凉风大，热菜热汤不能少了。干活消耗大，也得让人吃饱，没有饿着肚子干活的道理。粮食尽够的，不怕吃。夏天时候我看府上下人吃的，就不好。咱这靠着海呢，鱼虾不缺的，可那玩意儿清汤寡水的，腥气太重，怎么吃啊？一顿饭就多放一勺子油，吃一年能吃多少，告诉后厨，别舍不得。”
双城子那边的养殖厂已经建起来两年，肉制品、乳制品、制糖、制油酿酒、皮革、家具的厂子都配套的建起了小作坊，主要是没人，等把人培养起来，厂子都能发展起来了。
自家农庄上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运，生产出来的成品再往草原销，加上供应岛上，也用不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大半都要走海运，运出去。再把外面的东西运回来。
这生意不就有来有往，有买有卖，活起来了嘛。
自家顶着格格府的名义，做生意自然比普通的商人方便许多，发展也快百倍。钱也是越挣越多，当然花的更没数儿。
但怎么着，也不用扣扣搜搜的从下人嘴里省那么一抿子。
林染絮絮叨叨的吩咐着，周念祖这会没反对，“属下回去就告诉厨下。工地上也让他们早晚给送上一顿热汤。”
“我记得我们走之前有商队往江浙去，我让多带辣椒胡椒啥的香辛料子，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入库了。”
“好，那你支上两百斤辣椒，两百斤胡椒粉给工地送过去。也别弄啥鱼汤了，弄羊汤吧，祛寒。放上辣椒、或是散上胡椒粉，发汗。辣椒子多留点，来年咱多种些。”
农庄上还没有大规模的开始种香辛料，葱姜蒜都还是自给自足的状态呢。
林染这话可把周念祖给难住了，“格格……您说的，咱们不会做呀。”
他们祖上都是海沿子上的人，做海鲜拿手，辣是真不怎么吃。又在倭国生活了快五十年，像他本人，都是在倭国出生的，吃的就是那清汤寡水的口味，重口的，不会做。
别说辣的了，就是格格说的让汤羊汤，他都受不了。
……
“没事儿，我会，钱大厨也会，总能教出来。”
别管能不能吃顺口吧，总得教会了。尤其羊肉，是燥物，冬天吃真的有好处的。再配点便宜的高丽参，补。
“怕是吃不惯……”
周管家犹豫着还是说了，他是真为大家着想，吃惯了海味的，想想那些大肉，和辛辣，他都难受。
“那就都做，也做你们吃惯的，爱吃啥吃啥。”
林染也不强求。
这不是，周管家才说了吃不惯。
皇上和太后赐赏的二十户工匠就到了。要坐船从津港出发，绕过朝鲜岛直达的海参崴。有自家商船随行，船上的护卫都是原本活跃在对马海峡的海盗老手，一路顺畅，五天就到。
都是拖家带口来的，有足足一百五十多人。
这些人里，又有一大半是陕西、四川的人。
得了，这下子林染算是找到口味相和的人，有人能陪着她一起吃辣了。
火锅，涮起来。冒菜，搞起来。
因着来了匠人，顾先生整个冬天都很忙，一直在搞研究，搞“发明创造”。
林染的主要工作就是整理资料，还有各处送年礼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