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西瀚不自觉眉心微皱,叹了口气。
司机, “到家了, 您小心点路滑。”
白西瀚推开车门下车,这是D城的第一场雪, 雪花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 满街都是污水。
他踩着稍微高点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进了家门。
张淑芬一直等在门口,见白西瀚进门赶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白同志, 你可算回来了。”
白西瀚公干出差几天, 一路风尘仆仆, 满脸的疲乏,见到张淑芬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换了鞋就绕开她往里走。
张淑芬紧忙追上来, 递出手里一直攥着的信。
白西瀚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封信上, 表情微变,有了些微不可置信的喜悦。
她满脸的笑容和喜悦,“白同志,老白同志。你看看这封信。昨天到的,从兵团寄来的,我不识字。你快帮我看看。”
张淑芬从拿到信起就满心期待,昨天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自从姚秀兰和白玲这一走,家里便空了下来,白西瀚回家的时候也少了,三天两头的住在单位,要不然就是公干。
张淑芬知道白西瀚是惦记女儿,家里没孩子就不想回家,心里难受。可她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也一样想闺女。
就这么些天,她天天打扫姚秀兰的房间,光是抱着她的旧衣服都不知道哭多少次了。
收到信,张淑芬不知道有多激动,可她没文化,不识字,写自己的名字都有困难。这信舍不得拆,就等着白西瀚回来帮她看看。
张淑芬根本没想过这信不是姚秀兰寄回来的这个可能。
白西瀚一扫满脸的疲惫,抬手拿过信,三下五除二就拆开了。
张淑芬在旁边也一个劲的看,可她又不识字,只能眼巴巴的问,“老白同志,秀兰她写了什么呀?”
白西瀚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他笑着说道:“不是秀兰的信,是玲玲寄回来的信。”
张淑芬眼里的光芒一下黯淡了下去,苦涩的笑道:“原来是玲玲寄回来的信啊。这孩子真有孝心。”
怎么秀兰就不知道也寄封信回来呢?
白西瀚是有信万事足,他笑呵呵的,“这下有玲玲的地址了。你赶紧去给玲玲做两身新的冬衣,布票我给你拿。他们那地方冷。对了,秀兰也做件新衣服,一起寄过去!”
另一边孙舅舅一家也正在饭桌上读着从遥远的祖国另一端寄回来的信。
白玲的信写得挺长,先简要介绍一下她目前的情况宽一宽舅舅和舅妈的心,从舅舅舅妈到姐弟几个挨个问候了一遍,又洋洋洒洒写了几件从孙红英和吴雪梅那里听来的其他知青的趣事逗得姐弟几个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写了几句口号和语录表达自己的远大志向听得舅舅连连点头。
四弟孙闻光是听还不够,等大哥念完了还要拿过来自己再从头看上一遍,嘴里嚷嚷着,“等我毕业了也要跟玲玲姐一样做□□的战士去支边!”
二姐掐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软肉,“就你,连自己裤衩都洗不干净还想去支边呢!”
晚上,夫妻两个关上门,孙舅舅又拿出了那封信,在灯光下一边瞅着信,一边时不时瞅一眼老婆,嘴里念叨着,“玲玲这孩子有孝心啊,跟我姐一样,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家里人。当年我姐没少往家里寄东西,唉,可惜了,要是我姐还在,她亲妈还在……”
舅妈手里捏着毛衣针上下翻飞,笑道:“亲妈不在了,我这个舅妈不也是妈吗?行了,你别念叨了。我手上这几天织毛衣毛裤呢,你没看见?”
舅舅摸了摸后脑勺,“我以为你是给老三老四她们织。”
舅妈,“是给他们织。但玲玲这孩子的我也织了,你放心吧。咱家孩子有的玲玲都有,毛衣毛裤围巾手套,我都给她到时候寄过去。全都用好毛线,冻不着玲玲。”
舅舅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舅妈,“有什么辛苦的。玲玲那么小没了亲妈,她那个后妈能管什么用。这孩子我从小带大,嘴甜又心善,谁会不喜欢她。唉,一走这么远,我还真是想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见上一面。”
舅舅苦笑,“这孩子也真是的,写信报喜不报忧,也不知道到底过得怎么样。”
那信上一个苦字都没写,也就只能骗骗孙闻这样的小孩子了。
远在D城的关心与担忧白玲是浑然不知,她一大早起床,目送燕桑榆出门上学之后,燕苍梧锁了院门,两个人出门。
到了团部,白玲才想起个难题来,她不知道孙红英住哪里。
刚来团部的时候,所有知青都暂住在那几间苏式小楼,分配结果下来,她去了林场,孙红英和吴雪梅留在团部都一样住在知青点。
但结了婚听说就会给分房子,谁知道孙红英这是住那里去了?
燕苍梧见她站在原地发呆,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