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魔皇当得也是不错。” 云上仙尊悬浮于虚空之中，负手而立，表情极淡：“仅凭肉身就能接下我这一剑，倒也是令人刮目相看。”
此时，云上仙尊看着面前的“魔皇”，心情极为复杂。
——此次魔界之行，可谓是一路坎坷，波折重重。
一开始，她们一行人专门挑了空间风暴较弱的时候来到魔界，可谁知那处空间风暴临时失控，即使有她这么一个大乘后期的修士稳定法阵，也依旧在空间风暴里滞留了一个月，才又趁着空间风暴威力减弱的时候，及时撕开空间裂缝，来到魔界。
来到魔界后，她们使用法术隐蔽灵根修为，假扮为普通魔族的样子打听情报。昆仑派的藏经阁里有千年前搜集来的魔界语言玉简，故此她们也没有任何语言方面的阻碍。
可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魔族作为如此攻击性强且好斗的种族，在对话时竟然半点没有提及到修仙界、亦或是大战等等的话题。
恍惚之间，她们险些以为是判断错误：那些黑雾其实和魔界并无关系。
不过，众人虽然疑虑，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决定再继续探查一番。
可谁曾想，她们竟然机缘巧合之下直接落入了魔界的一处绝秘禁制当中——据昆仑派末衡长老所言，这是一处上古禁制，基本上是必死之局。
不过，众人几乎全都是大乘期修士，又有云上仙尊这一有通天之能的修士，倒硬生生地琢磨出了一条生路。
耗费数月，她们终于逃出生天。
虽然连番出师不利，但在那处禁制里藏有大量上古修士的遗迹——万年仙草、修为增益的丹药、威力惊人的武器、甚至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但是看上去极为不凡的器物。
要知道修为到了大乘期，任何一丝可以让她们突破的契机都极为难得。
这一回，她们一行人可谓是阴差阳错地得了惊天好处，赚得盆满钵满，也就丝毫不再在意在禁制里耗费的大量时间了。
从禁制出来之后，自觉“从下至上”的情报探察方法已经无望，众人便商讨决定，直接擒贼先擒王。毕竟从之前的情报探察情况来看，现在魔界似乎也只有一位大乘后期的修士——岁眢，也就是魔族口中的魔皇大人。
于是便也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岁眢，那些黑雾可是你捣的鬼？” 末衡长老往前踏了一步，质问道。
魔皇岁眢并没有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撇过头，看上去对末衡极为轻视。
“你！” 末衡长老厉色一闪，似要动怒。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黑雾对你来说有什么用？” 云上仙尊把话题接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
听到是云上仙尊发问，岁眢似乎才有了一些说话的兴致。面具下，他开口道：“黑雾确实是我做的，但至于有什么用，这似乎就不用告诉你了吧。”
“大胆！” 一名大乘中期的长老从云上仙尊身后冒了出来：“我们这么多大乘修士在这里，你死期已至，还不如爽快些，我们还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呵呵，原来一向光风霁月的修仙界修士也会做出以多欺少的事情来。” 岁眢嘲讽一笑，纯白色的眼眶瘆人无比：“也不必如此恐吓我了，在魔界，即使你们能重伤我，也绝不可能置我于死地。”
闻言，修仙界众人沉默不语。
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身处魔界，他们的实力本身就会大打折扣，顶多能发挥出七成来。再加上之前在空间裂缝和上古禁制中也有所耗费，若不是有云上仙尊这一实力不可估量的大能在这里顶着，他们是绝不会直接找上魔皇当面对峙的。
不过说起来，云上仙尊的实力果真霸道，竟然仅凭一剑就能伤及同修为的魔修。
“虽不能置你于死地，但拼全力损你千年修为，我倒是很有把握。” 云上仙尊淡淡的：“既然两败俱伤，不如咱们省却这一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你想知道什么？” 岁眢沉默片刻，松口道。
“黑雾的用途到底是什么？”
“我说过了，无可奉告。” 岁眢顿了顿，赶在其他人出声之前补充了一句：“不过确实和修仙界有关。”
“薛素商是你的人？” 云上仙尊默了默，突然问道。
薛素商…是谁？
众人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呵呵…被你猜到了。” 岁眢语调有些奇特，惨白的瞳孔直直盯着云上仙尊。
云上仙尊脸色不变，依旧平静，不闪不避地盯了回去。
过了良久，岁眢把视线移开。
“其他的问题也别问了，我不会再回答。” 岁眢停顿片刻，接着说道：“不过，既然今天落在你们手里，看来我不退让几步，你们是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
第43章 九死
“爽快。” 云上仙尊微微颔首, 语气平静：“不知阁下愿意拿什么来换自己一条性命？”
“你们之所以来魔界，不就是因为担心魔界会大举进攻修仙界，重蹈万年前的覆辙吗？” 岁眢说：“所以, 我用一个承诺来换。”
云上仙尊神色一动。
“我承诺，只要我在位一天，就绝不与修仙界为敌。” 岁眢缓缓开口, 煞白的瞳孔看上去既诡异又真诚。
话音落下，众人陷入沉默。
怎么…这么痛快？
“真当你说什么我们都信吗？” 末衡长老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 眉头一皱：“若不是为了攻占修仙界，那这黑雾又是什么？”
“我说过, 我不会再解释。” 岁眢慢条斯理地折了折袖子：“至于这句承诺，你们若是不信, 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你对着心魔发誓。” 一名天风阁长老声音沉沉。
无论修士还是魔族，修炼突破时都会受心魔影响。所以，绝不会有人拿心魔这种举足轻重的事情开玩笑。
岁眢侧过头，遥遥地看了一眼这位出声的长老。
这名大乘初期的长老被岁眢陡然放出的修为压的一滞，脸色顿时一紧, 脖子上青筋暴起。
云上仙尊利落地一挥宽袖，瞬间将其打断。
压制如潮水般退去, 那名长老喘了几口粗气，连忙朝云上仙尊拱了拱拳。
“阁下若想取信于人, 自然是要拿出些诚意的。” 云上仙尊平静道。
说完，她隐晦地侧头看了眼远方。
不知道为何, 自从刚刚开始心底就升起了一阵烦躁不安。
似乎有什么直觉在催促着她早些解决此事。
“…也罢。” 岁眢面具下的声音嗡嗡的：“只要本皇对着心魔发誓，你们就立马离开魔界？”
“是。” 云上仙尊收回视线。
“好。”这位魔皇大人极为干脆利索。
随着他双手迅速结印, 在他脚下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透黑色的圆盘, 上面覆盖着极为复杂的花纹和上古魔文。阵阵魔气从他脚下黑盘里逸散而出, 渐渐形成了一道人影，看上去体型和身高竟和岁眢一模一样。
这道黑色的人影转过身来。
众人虽然已经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老怪物了，但是看到这个人影的正面时，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道黑色人影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
在脸部的正中央，是一个有层层尖刺的巨大口器，正在缓缓蠕动着。
岁眢双手摆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手势，然后将右手食指放在那道黑色人影脸面前。
一滴指尖鲜血滴落进口器当中。
与此同时。
“我，岁眢，承诺。”
“只要我在位一天，就绝不与修仙界为敌。”
话音落下，那道黑影的口器慢慢旋转闭合。
它慢慢沉入岁眢脚下的黑色圆盘，身躯化为点点魔气。
终于消散不见。
…
“可以了吧？” 岁眢盯着云上仙尊，语气算不上好。
“魔君高义。” 云上仙尊淡淡道。
虽然亲眼看到岁眢对心魔发誓，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觉得放松，反而更沉重了一些。
其实不止是她，其他几名修仙界长老都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这魔皇…未免也太好说话了些。
感觉像是想让她们尽快离开魔界而做的妥协。
“那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岁眢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其他几名修仙长老对视一眼，给云上仙尊传音道：“云上道友，那我们还是原路返回？”
“…” 云上仙尊刚想点头，突然，她表情一愣。她“唰”地转头看向西边。
刚刚她感应到，在万里以外，有一股微弱的鬼气波动…
怎么…那么像是谷音？
谷音得她命令，专门守护在女儿身边，寸步不离。
如果谷音在这里…
那女儿…难道也在这里？！
*
一盏茶时间之前。
元月城。
狂蟒的衣襟随风摆动，簌簌生响。他悬浮立在禁塔前方，居高临下地挡在了谷音裴之浅和禁塔之间。
谷音和裴之浅背对背靠在一起。
前方无路可走，就连退路也被人堵死，似乎真的走到了死局。
“等会儿我来吸引攻击，你趁乱逃进塔内。” 谷音冷静地给裴之浅传音。
刚刚她们收到了江崎的传音——灰色物质果真出现了。
她们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只要能进入禁塔，她们应该就能顺利回到修仙界。
“不行！那你怎么办？” 裴之浅下意识反对。
“我是鬼修，打不死的。而且江崎可以随时召唤我，她一收，我就能瞬间转移。”
“…真的？” 裴之浅半信半疑。不过谷音确实说过她是鬼修。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谷音没好气地说：“别磨蹭了，记得找准时机跑回去。”
“行…” 裴之浅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交代完，谷音动了。
她往前迈了三步。
第一步，万魂幡内所有厉鬼一涌而出，将谷音簇拥在内。
第二步，厉鬼发出阵阵痛苦嘶吼，似乎正在被烈火灼烧。在极高温的黑色火焰灼烧下，它们逐渐化作黑色的液体，填充进谷音体内。
第三步，谷音双目赤黑，一具晶白色的骷髅骨架挣破她的血肉，覆盖在她的身上。
此时此刻，谷音真真正正变成了一只厉鬼。
“炼虚后期顶峰？！” 狂蟒大吃一惊。
看着气势汹汹的谷音，狂蟒知道绝不可硬碰。
下一秒，他瞥到站在一旁的裴之浅。
心念一转，他身形瞬移，竟然打算直接偷袭，挟持人质以作要挟。
谷音却早有准备。
她倏地化作黑烟，以更快的速度闪身贴近狂蟒，同时，她的手中飞射出两条金属质地的锁链，瞬间把狂蟒捆了个结实。
狂蟒没有想到谷音速度如此之快，见自己被擒，目眦欲裂。
其他十几名魔修见情势瞬间逆转，也不再怠慢，一拥而上。
凌厉的攻击直接劈砍在谷音身上，她身上的森白骨头顿时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
谷音凶恶地转过身来。
她用力一拉手中锁链——
“啊——！” 狂蟒凄厉一声惨叫。
只见那锁链竟然直接刳进了他的身体当中，深可见骨。
见狂蟒如此，其他魔修心中寒意一凛。
他们不再留存实力，立马加大攻击。
谷音瞬间被攻击淹没。
另一边。
裴之浅趁着狂蟒被俘的时机，跑回了禁塔之中。
江崎看到裴之浅回来，眼睛一亮，可是…
“谷音呢？” 江崎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在外面撑着，你快把她召回来！” 裴之浅也很着急。
“召回来？”
“是啊，谷音说你可以直接把她转移回来的。”
江崎嗓子有些发涩：“我没办法转移她回来。”
“…什么意思？” 裴之浅一愣。
“万魂幡在她手里。” 江崎说：“没有万魂幡，我不能控制她。”
裴之浅突然明白了刚才的怪异之处。
江崎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的灰色物质。
她站起身。
“你去哪里？” 裴之浅看到江崎在往洞口走，立马把她拦了下来：“小柒，你不能去，你修为太弱了。”
“我知道。” 江崎看上去竟然有些平静：“但是我有护甲有防御灵器，能撑下来。”
“可是…” 裴之浅很着急。小柒这样纯粹是在自寻死路。
“别说了，我们快出去救谷音吧。” 江崎没打算再聊。
她虽然怕死，但也做不出踩着同伴尸体活命的事情。
不过，这次赴死，她倒是没有上辈子死的时候那么遗憾了。
重活一世，她给妈妈道了歉。
这辈子的妈妈虽然也很忙，不怎么陪在她身边，但不同于上辈子的委屈，她终于能够理解妈妈，她也能感受到妈妈没有保留的爱意。
她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
就是有点浪费她妈帮她筑灵根所耗费的几百年修为…
江崎把储物戒里所有的防御灵具都翻了出来，往自己身上装了几个。
“有多的吗？” 裴之浅突然开口。她也不愿意扔下谷音自己逃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