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深夜,萧靖钰就又让她躺下,把被角掖好,又将床幔放下,轻声道:“再睡会吧。”
傅瑶在黑暗中觑着他的神色,声音低得仿佛听不到:“……萧楷走了吗?”
萧靖钰的声音冷了冷:“你若再提他,我不介意出尔反尔把人重新抓回来。”
傅瑶抓住他的手臂:“别,别去,我不提了。”
“躺好,”萧靖钰道:“我还有奏章要看,等你睡着了就走。”
傅瑶就闭上眼睛,不过一会就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
萧靖钰便以为她是睡着了,又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傅瑶缓缓睁开眼,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正如许雁秋所说,她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
这个孩子就快要藏不住了,萧靖钰也绝对不会容许她生下萧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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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许雁秋就那日所言,每日送安胎药过来,帮她调理身子,傅瑶也一直很配合,
萧靖钰只当是傅琛走了,萧楷也走了,她终于认命了,就趁热打铁,下旨封她为后。
傅瑶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举朝上下拼死反对,门下侍中为驳回圣旨不惜血溅当场,萧靖钰却只是冷眼看着,绝不收回旨意。
新朝初立,君臣之间就因为立后之事变得剑拔弩张,最后门下侍中被奄奄一息地抬回府,萧靖钰则拂袖而去,立后之事不了了之。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议论纷纷。
傅瑶坐在窗边养伤,看着窗外正在扫地的侍女窃窃私语,她心生好奇,就趴在窗户上倾耳去听。
她听着朝堂上剑拔弩张,新朝初立就君臣离心,还是为了立后之事,傅瑶越听越觉得自己像话本里狐媚惑主的狐狸精。
正走神间,突然感受到后背上靠近温热气息,她身子一僵,想要起身去躲,却正撞在坚实的胸膛上。
萧靖钰两只手按在窗棂上,把她围到怀里,像是在拥抱她一样:“瑶儿,我把你藏得这样好,你的身份怎么还人尽皆知了呢?”
傅瑶趴在窗棂上,把身子压得很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萧靖钰把下巴压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喷着热气:“以前你做的那些小动作就算了,现如今该放的人我都放了,以后好好待在我身边,别再生出别的心思,否则我就在床上好好和你理论。”
傅瑶手指扣着窗棂:“……我伤还没好。”
萧靖钰的手摸到她另一边的肩膀:“这里?我看看。”
“不,不用。”傅瑶想躲,却只觉肩膀一凉,萧靖钰已经解开扯下她的衣裙,肩膀上裹着绷带的伤口随之裸/露出来。
傅瑶用手捉住扯开的衣襟,能感受到萧靖钰的呼吸越来越滚烫,她却只能侧身往一边躲去。
萧靖钰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脖颈上,引得她一阵轻颤:“瑶儿,我知你不愿意,所以忍了这么久一直不碰你,可你知道我每晚躺在你身边,抱着你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
傅瑶怎么可能不知,她每晚都担惊受怕,睡觉都不敢睡踏实,生怕萧靖钰突然扑上来。
萧靖钰吻着她的脖颈:“瑶儿,为了你我可以继续忍,可你总得给我点甜头吧……”
“噫——!”
傅瑶和萧靖钰被这突兀的一声打断,同时抬头往窗外看去,只见许雁秋正站在那里,一手捂住自己的眼,一手挡着身后小药童的,控诉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孤男寡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傅瑶忙着去拉衣服,萧靖钰则“哐当——”一声,将敞开的窗户直接关上了。
许雁秋这才放下手,对身后的小药童道:“我还有药方没写,你自己将药送进去就是。来了这么多次,该学会一个人了。”
许雁秋说完就心安理得地溜了,留下端着药的小药童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小药童生下来就是个哑巴,只能用眼神向刘忠求助,刘忠则道:“咱家拦了的。”可没拦住许大人那个实心眼的。
小药童:“……”
“小先生这端的是什么药?”刘忠对他端的药很是好奇,凑近了打量,“为何有两碗?”
小药童只拿明亮的眸子看着他,表示“我哑”。
“……”刘忠闻着那药味有些熟悉,又觉得同时喝两碗药有些奇怪,就拧着眉头,拿鼻子使劲去闻。
正要想出个所以然时,殿内突然传出萧靖钰的声音:“进来。”
小药童就对刘忠点点头,端着药进去了。
殿内,傅瑶已经穿戴整齐,脸上还泛着薄红。萧靖钰则脸色铁青地坐在一旁:“许雁秋呢?”
小药童连忙跪下,捧着药一言不发。
萧靖钰眉头皱了皱,正要发火,傅瑶就道:“他不会说话,你别难为他。”
萧靖钰便不再追究,将药接过来端给傅瑶:“趁热喝了。”
这两碗药一碗用于治伤,一碗用于安胎,许雁秋和萧靖钰说的则是用来调理身子,傅瑶确实身子虚弱,萧靖钰不疑有他,只确认傅瑶每日都有喝药。
傅瑶将两碗药喝完,嘴里苦得像吃了几斤黄连一样,刚要去捏桌子上的蜜饯就被萧靖钰按住后脑勺,然后被堵住了嘴。
他吻得肆无忌惮,把傅瑶嘴里的苦味全尝了一遍,还似不知足似的,在里面四处翻搅。
小药童不过八九岁,躬身趴在地上,将他们发出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小脸烧得滚烫,后颈都快趴麻了。
萧靖钰把傅瑶嘴里的苦味清扫干净了才肯松开,问喘着粗气的傅瑶:“许雁秋从哪找来的这小童,这般木讷。”
傅瑶透白的脸上布满红晕,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憋的,她对那小药童道:“出去吧。”
小药童这才站起来,用几乎跪麻的双腿迅速退了出去。
萧靖钰看着有趣,就道:“瑶儿,我们也要个孩子吧,平日里拿来逗逗趣,养烦了就扔给乳母……”
傅瑶嗔道:“那又不是阿猫阿狗。”
萧靖钰便立刻改口:“我说错了,你若给我生个孩子,我一定天天抱着他哄,拿玉玺给他砸核桃玩。
若是个女儿,就娇养着,让她成为大靖最幸福的公主。
若是个儿子,还是养得皮糙肉厚些好……”
他说着看向傅瑶:“当然,他若是像你,我定然是下不去手的,就给他找个严厉的太傅,交给别人收拾,到时我就做个慈父。”
傅瑶听着这些美好的憧憬,脑海中却很难想象中具体的画面,萧靖钰这般的人,真的能成为一个慈父?
一只大手突然盖在小腹上,傅瑶浑身一激灵,猛地往后躲去,捂着腹部紧张地看着萧靖钰。
萧靖钰的大手还悬在半空中,有些迷茫的看着傅瑶。
傅瑶这才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她也不去解释,只闷声用薄被挡住肚子。
萧靖钰蓦地笑了:“瑶儿,你长胖了。”
傅瑶乐得将错就错,把被子捂结实了,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没有。”
萧靖钰越看越想逗她:“以前你的腹部很平坦,可是一丝赘肉都没有的,刚才我分明摸到……”
傅瑶在薄被下踹了他一脚:“我只是中午吃多了。”
萧靖钰捏了捏她气呼呼的小脸,笑道:“胖些才好,我可是天天盼着瑶儿能再吃胖些。”
“你养猪吗?”
萧靖钰被她逗得大笑,又怕她以后不好好吃饭,只能变着花样去哄她。
哄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算作罢。
一直到从锦阑宫出来,萧靖钰的眼角眉梢都还带着笑意。
刘忠奉承道:“陛下这是遇着什么喜事了,这般开心?”
萧靖钰道:“说不得。”家有悍妇啊,到时还不得再踹他几脚?
刘忠知情知趣,便不再问,而是换了话:“奴才记得娘娘之前伤得不算重,今日却见送进去两碗药,奴才有些担心,不知可是许大人开错药了?”
萧靖钰道:“调理身子的药而已,也值得你这般操心。”
“奴才多嘴,这就打自己一巴掌,”刘忠说着就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才解释道:“奴才自幼在妇人间长大,闻多了安胎药的味道,今日闻着那药的味道有些相像,唯恐伤了凤体,才会多嘴来问。”
萧靖钰脚下突然顿住,傅瑶这段时日的异常在他脑海中回荡,指向了一个让人无比振奋的结果。
他突然转身,往太医院跑去。
“陛下!”刘忠叫了一声,也踮着小脚跟了上去。
许雁秋原本正在院子里翻晒药材,谁知院门突然被人踹开,萧靖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脸上既期待又紧张,语气更是急切至极:“瑶儿是不是有身孕了?!”
许雁秋的第一反应是完了,让他知道了,之后又觉得萧靖钰若是知道了不该是这反应,就试探着问:“何出此言?”
“算了,你跟我把脉去!”萧靖钰拽着他就往锦阑宫走,好像一刻也等不得似的。
许雁秋一边被动地往前走,一边想:“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傅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他们日夜相对,发现了也很正常。”
“可是……他难道觉得这是他的孩子?!”
……许雁秋恍惚间觉得萧靖钰的头发变了一种颜色。
许雁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觉得她怀了你的孩子?”
萧靖钰头也不回地道:“她这段时日不是吃酸的就是吃辣的,之前还特别嗜睡,今日我摸到她的小腹时,明显被从前胖了些,而且她好像许久都没来过……”
许雁秋:“……那如果,如果啊,她真有了,你就确定这孩子是你的?”
萧靖钰突然停下,冷声道:“她不会有萧楷的孩子。”
许雁秋想问为什么,却又突然想起一桩往事来。
当时他爹已经病入膏肓,他去伺候汤药,在他爹的书案上看到过一张药方,用药温和,却是使女子无法怀孕的。
许雁秋恍然大悟:“你给她吃了药?”
萧靖钰道:“我把她的坐胎药换成了避孕药。
许雁秋喃喃道:“所以她们成婚四年,一直无子……”
他是真没想到,原来四年前萧靖钰就已经如此疯狂。
萧靖钰把他拉到锦阑殿时,傅瑶正在拨帘子上的流苏玩,她抬头看向两人,先是有些迷惑,而后又担忧地看向许雁秋。
许雁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非说你怀孕了,一定要让我来给你把脉。”
萧靖钰到她身旁坐下,哄道:“别怕,只是让他看看。”
在他的注视下,傅瑶只能伸出手。
许雁秋为她搭腕切脉,闭着眼睛装深沉,实则在想该怎么扯。
傅瑶试图蒙混过关:“我从前冻坏了身子,太医都说不可能有孕。”
萧靖钰反问:“那你每日喝的是什么药?你们两个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傅瑶:“……”
许雁秋则睁开眼道:“没错,她怀孕了!”
傅瑶悚然一惊,整个人紧绷起来。
萧靖钰脸上则浮现出笑意,伸出手去摸傅瑶微微隆起的肚子。
许雁秋道:“刚一个月,她之前问我要堕胎药,我没同意,就给她开了安胎药,让她再考虑考虑。”
他说得认真,心里实则捏了把汗,生怕骗不过去,谁知昔日秦王殿下有娘生没娘养,又鲜少和女子接触,竟也接受了一个月就会显怀的谬论。
萧靖钰听到傅瑶要堕胎时有些不高兴,但很快又被傅瑶怀了自己孩子的喜悦冲散了。
他看看傅瑶,又看看傅瑶的肚子,不时伸出手去摸一下,那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会吓到里面的小家伙一样。
傅瑶则一脸茫然无措地看向许雁秋,许雁秋对她无奈摊了摊手,示意她先演下去,然而一甩衣袖,站起身溜之大吉了。
直到走出门,许雁秋还觉得自己简直睿智无比,这样一样所有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他可真是太聪明了!
屋内,萧靖钰对着傅瑶的肚子傻乐了半天,才勉强把把咧开的唇角收回去,他对傅瑶道:“瑶儿,留下这个孩子吧,我现在就去找许雁秋和乳娘,学习怎么照顾你和孩子,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父亲的,你相信我,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傅瑶心里五味杂陈,一时分辨不出个酸甜苦辣咸来,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萧靖钰开心极了,冲外面喊:“刘忠!”
刘忠推开门进来,见萧靖钰那开心模样就知有喜事,连忙换了副笑脸:“奴才在。”
萧靖钰原本想要直接宣旨,看到他又想起方才的事,就道:“你长了个好鼻子,该赏黄金千两!”
刘忠跪下叩头:“谢陛下!”
“行了,起来吧,”萧靖钰道,“现在去宣旨,傅姑娘身怀龙胎,理应入主中宫,令鸿胪寺准备好,择日举行封后大典。”
“不要,”傅瑶突然开口,“我不要当皇后。”
萧靖钰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瑶儿,我们都已经有孩子了,你总得给我,也给孩子一个名分吧,不然你让世人怎么看我们?”
傅瑶咬牙道:“那我就不要这个孩子了。”已经足够阴差阳错,她怎么能让事情一错再错?
萧靖钰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改口:“好,不当皇后,我不逼你就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萧靖钰是真的打消了念头,他们孩子都已经有了,以后傅瑶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慢慢接受他的。
现在重中之重是让傅瑶平安顺遂地诞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