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弘化公主和慕容妩,二人自然不能再只顾着纸鸢了,遂一同走了上去,互相见了礼。
这些人中还是慕容妩最为开朗健谈,当下就道:“今日天色好,我便央着嫂嫂带我出来了。嫂嫂方才还教我放纸鸢,却没想到遇到了赵王和王妃。”
见到这位慕容公主如此开朗,宇文修多罗也笑呵呵地应道:“真是巧得很。”说着,看到慕容妩明妆丽服的模样,又顺口夸赞道:“公主穿这身衣裳倒真是好看,
就这般闲聊着,站在一旁的李福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周遭的细微异动,他眉头一皱,迅速地转过身,将宇文修多罗一把护在了身后,又对弘化公主和慕容妩喊道:“小心!”
电光火石间,他腰间配着的长剑已经出鞘,几个黑衣人冲出了金黄的树叶间,落在地上,迅速地朝他们袭来。
李福手中的剑也带着凌厉的寒光,迎了上去,在他将宇文修多罗一把推到后面之后,就上前与几个刺客缠斗在一起,一招一式都是打向所有刺客,让他们无暇去难为宇文修多罗。
今日他一袭浅淡的月白衣衫,手中的剑似要在天地间刺破一个洞一般,周身又带着阵阵肃杀之气,让人胆寒。但见此时,他的眉宇间已是冷若霜雪了,手中的动作愈发凌厉,已经击倒了离宇文修多罗她们最近的两个刺客了。
他身姿矫健,衣袂翩跹间,寒光亦围绕在他的周身,而后,又是一个刺客倒下了。李福一面与刺客交手,一面还要留意宇文修多罗,刺客的剑直直朝着他袭来,他赶紧翻身躲开,这才没有受伤,就在此时,他的随从也听到了打斗之声,赶了过来,如此一来,倒是很快就解决了几个刺客。
此时,他又凝神听了听周遭的动静,发觉已经没有刺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染血的剑收了起来,朝着宇文修多罗几人走去。
弘化公主和慕容妩都曾在吐谷浑经过真刀真枪的斗争,弘化公主还曾被意欲投奔吐蕃的吐谷浑丞相劫持,但那时她临危不乱,带着慕容诺曷钵飞马逃走。因此此时,她二人倒还是真镇定,但是宇文修多罗,为了不让李福分心,面上镇定,心中已被这样的打斗的场面吓住了,心脏已经跳得要飞出来了,额上与手掌心全是冷汗,玫瑰色的唇还在轻轻颤抖着。
李福朝着三人走来,先是确认她们都无事后,这才柔声安抚着宇文修多罗:“王妃莫怕,已经没事了。”
宇文修多罗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想要落泪,天知道方才李福与刺客打斗时她有多忧心,此时的泪意含了害怕,亦含了担忧。只是她强撑着没有让泪珠落下,而是一把抓住了李福的手臂,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她又回想起了上次骊山惊马,李福为了护她受了伤之事。李福笑着安慰她:“本王无事。”
弘化公主此时也带着慕容妩走上前来,冲着李福道谢:“多谢十三弟相救。”
而慕容妩的眼中,也多了几分仰慕,一双晶亮的棕色眸子就那般看着李福:“谢谢赵王!赵王的剑法当真是出神入化,好生厉害!”
对于慕容妩这样的夸赞,李福也只是淡声应道:“公主过誉了。”
他的随从已经去报了官,京兆尹闻得是赵王和弘化公主等人遇刺,赶忙亲自前来。李福则吩咐了些人送弘化公主和慕容妩回鸿胪寺,他自己和宇文修多罗留在了遇刺之地,亲自看着京兆尹等人查验。
最后,官差在刺客身上发现了长孙府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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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间富丽奢华的卧房内,一容色姣好的女子慵懒地倚在软榻之上,手边放着一本佛经。而她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一个扶着女子青葱般的手指,另一个将捣烂的凤仙花轻轻地涂在女子的长长的圆润指甲上,再用布包裹了。
而女子的面前,垂着朱砂色蹙金团巢纹的纱帐,上面还缀着各式名贵的宝石,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有一侍从隔着帐帏,恭敬地禀告道:“贵主①,派出去的刺客都死了。”
闻得此言,女子抬了抬眼皮,声音中似有着笑意:“哦?都死了。”而后,又是一番早已料到的语气,“我就知道,我这位十三弟是在掩藏锋芒,这么几个高手都奈何不得他。”
只是细听去,却是对这些性命的视若无睹,令人心里发寒。
她轻轻地闻了闻面前五足云纹金香炉内散发着的龙涎香,这才道:“他可是个不容小看的角色,罢了,只要让他恨对,该恨的人就可以了。”
她朱红的唇勾着,与额间那枚正红色的夹竹桃花钿倒是衬得紧。
作者有话说:
①:贵主:唐朝的公主也可以被称为贵主
蟹黄毕罗的馅料参考了唐朝刘恂《岭表录异》中“蟹黄毕罗”的记载。
又是发糖+搞事的一天,至于这个公主是谁,大家猜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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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心匪石也
这一日, 李勣,李福与宇文修多罗坐在案几前,一盏小巧的博山香炉放在案上, 袅袅白烟自其中升起,染了一室清雅的沉香。
“说起来我们每次出游都会碰到事情,就没怎么太平过。”宇文修多罗抿了一口白釉茶盏中的香茅饮, 待到一阵清香盈在口中之后,她这才开口了。
听到她的话, 李福轻轻拿起了面前的酪浆,微宽的衣袖遮住了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宇文修多罗和李勣自然看不到他的神色。
虽说这几次出去都遇了事, 但是就因为这些事情, 他才能与宇文修多罗的感情更进一步, 且前两日他将那些刺客解决后,清楚地看到了宇文修多罗眼中盈着的担忧。
此时, 李勣则开口道:“上次的事情, 应当不是长孙无忌做的。我与他同朝为官几十年,太过清楚他的手段。”
说罢,又吃了一整块宇文修多罗新做的镜糕, 还赞道:“丫头好手艺,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李福:“......”
只是随后,李福就接着他先前的话, 说起了刺客一事:“毕竟长孙无忌恨不得一手将天下权力皆握在手中,而禁卫军权则在我手, 所以长孙无忌要除了我, 也说得过去。”
“只是那幕后之人忒没了耐性, 将长孙无忌的印信暴露得太为明显, 就是画蛇添足了。此时,就看那人沉不沉得住气了。”
听了听他们的话,宇文修多罗这才道:“那大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谁知李福却忽然笑了:“既然是长孙无忌结的仇家太多,那就让他自己解决罢。”
他已将那日的事情完完整整地禀告李治,也呈上了刺客留下的印信,至于长孙无忌会如何,他拭目以待。
长孙无忌是李治的舅舅,又是先帝李世民留给李治的顾命大臣,位高权重,在朝中可谓一手遮天,想来此事,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此时,却见墨竹推开了门,走了进来,禀告道:“大王,王妃,宫里派人来了,说圣人急召大王和王妃进宫。”
二人对视了一眼,虽不知何事,却也默契地一同起身,对李勣行了礼后,各自去更衣换装,王府的马车,也已经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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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依旧是那般巍峨雄伟,只是这一次召见他们的地方,却是在前朝的太极殿,可见此事事涉朝政,李治又要随时颁下诏书。
宽大的殿门被两个宦官横拉开来,李福与宇文修多罗各自褪下脚上的鞋履,走进富丽堂皇的大殿之内。
数根精致的宽大梁柱矗立其中,撑起了整栋高大巍峨的殿宇。一鼎五足雕瑞兽的金香炉置着,袅袅白烟自其中的孔内散出,熏了一室馥郁龙脑香。
“拜见九兄。”二人一同行礼,待到李治叫起后,就发现殿中还有慕容诺曷钵和弘化公主。
“十三郎,十三弟妹,今日召你们前来,是因为阿姊和姊夫与吾商议,想要将吐谷浑公主嫁给十三郎为孺人。”李治对二人说道,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想来,他是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的。
看起来,李治也已经与慕容诺曷钵他们说得差不多了。
见李治说完,弘化公主也跟着笑着道:“说起来阿妩自小就仰慕大唐,一直还说要嫁一个中原郎君,如今若是嫁了十三弟,也算是亲上加亲啊。”
听到他们所说,宇文修多罗下意识就攥紧了手中的绢帕,因着用力,她的指节都有些泛白,仿佛要将这帕子生生捏坏一般,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仿佛吞了一颗刚从树上摘下的青色梅子,极为酸涩,又带着丝丝的苦,积在她的胸腔之内,又仿佛郁结在心口。
转过头看到她这般模样,李福的心自然是一揪,只是想到她这副模样显然是心里有了自己,心头仿佛又浇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若是心里没有他,自然不会在意他要不要娶别人。
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修多罗自然不能说什么,只能垂着头,鸦羽的睫毛遮着黯淡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此时,李福却朗声开口道:“回九兄,我不愿娶慕容公主。”
他这话掷地有声,确是让殿内所有人一惊。李治等人是费解,而宇文修多罗却是愣住了,偏过头去,就撞进了他墨黑的星眸中,其中满映着她的身影。
还未待旁人开口,李福就道:“九兄,我与王妃成亲不过两月有余,岂能迫不及待地纳妾。且我与王妃情深意重,无意纳别人入府。”
听到这话,李治却不悦了起来,眉头微微皱了皱,却还是道:“这无妨,两国联姻乃是大事,自然要筹办许久,过个一年半载的,你再娶慕容公主也不迟。”
李治等人都觉得觉得心中有一人与娶她人并不冲突,喜欢谁便多去谁那里,不喜欢就少去,不过是多了一双碗筷的事情。他想,他喜欢媚娘,后宫中也照样有皇后,淑妃等人。
而弘化公主也款款走向宇文修多罗,亲亲热热的握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她帕子上的痕迹,淡笑着道:“旁人都夸十三弟妹向来端庄知礼,顾全大局,我先前听皇后殿下说,如今赵王府后宅只有十三弟妹一人,实在不像话。想来十三弟妹也会事事以十三弟为先罢。”
听到“皇后殿下”四字,宇文修多罗只觉得一阵气闷在胸口,此事又与王皇后有关。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倒真让她难以辩驳。
宇文修多罗思索了片刻,眼瞧着李福都几乎要替她开口了,她这才道:“阿姊说的是,我一向以大王为尊,事事让大王做主。所以大王说什么,我便听什么。既然大王不愿纳妾,那我自然是听大王的。”
既然弘化公主用女子德行来说她,那她也就用女子德行反驳回去。
见她如此急智,李福的心下也算是微微一松。只是此时,殿内的气氛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弘化公主与慕容诺曷钵的面色自然都不好看,李治的面上虽说没有露出什么,但也是不悦的。
而宇文修多罗自然也感知到了周遭的气氛,她只是垂着首,不发一言,只看其他人怎么说。但是此时的她,无比想要逃离偌大的太极殿,宏伟的太极宫,甚至是长安城。想到这些人谈起三妻四妾时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就觉得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想到李福日后可能也会是纳众多姬妾,享齐人之福,她的心中除了酸涩,更多了些莫名的恐惧。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子,见李福神色坚定,李治就知晓此事怕是今日议不成了,他便打破了这样冷凝的气氛,开口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都先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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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太极宫的那一刻,宇文修多罗本以为自己该放松的,谁知沉重的心情一分都没有少。待到回到赵王府后,她也不复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模样,反倒是静默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此时的她,沉静得如一潭死水,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李福有一种感觉,觉得此时的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忙走上去,一把拦在了宇文修多罗身前:“王妃留步。”
宇文修多罗就那样规矩地垂首站着,并不如平日一般,生机勃勃的,笑着看着他。这番模样看得他难受极了,却又不知该如何直抒心意,只问道:“王妃今日生气了?”
宇文修多罗却只是平淡地道:“妾不敢。”
她的自称,又从“我”变成了“妾”。此话一出,竟让李福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而宇文修多罗则是福了福身,淡声道:“妾告退了。”
她正欲走开,却又被李福拦住了,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她宽大的衣袖,直视着她的剪水杏眸,认真地道:“修多罗,我......我心悦你。”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闺名,对她的心意也是冲口而出,恨不能将自己心中所有炽热的情感都表露在这一句话中。
他本是内敛之人,平日里算无遗策,绝不会打无把握的仗,只是今日,却是人生头一遭的情急了。没有先前想象中的,写出一首饱含情感的诗文,抑或是一篇工整对仗的骈文予她,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句“我心悦你。”
宇文修多罗果然愣住了,一颗心跳得极快,一双杏眸瞪得大大的,脑海仿佛放空了,周遭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尽数不见了,仿佛偌大的天地间,只余她和李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