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消息成功让和新雨又崩溃了一次,十几个小时人类一天都要过去。
嘴里骂骂咧咧,和新雨还是打算继续挪动,不就是一米么,她可以的。
人在有事情做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忘记时间在流逝,何况是在感觉不到疲累困倦的时候。等终于看到桌子边缘时,和新雨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初生的光顺着阳台照射进来,地板反射的光又再次投射到墙上。映得客厅一片亮堂。
才八点不到,她比自己估算的时间更早一倍的到达了桌子边。
这才是真的可喜可贺!说明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的速度提升了那么一丢丢。
现在是一点,日积月累,总有一天她能直接操控身体迈步向前!
心情愉快,和新雨有了心情观察周围,她也是头一次看清楚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间很大的房子,装修色调大胆活泼,墙壁一片片用了大面积的橘色黄色和蓝色,拐角挂了许多意义不明的装饰画和一些造型奇特的工艺品。这些明艳的颜色将屋子填充的很满,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屋里的陈设很简约,几乎没有太多动作。倒是潜入墙壁的鱼缸挺格格不入。
和新雨的视线转了一圈,啧啧赞叹几声,虽然不知道自己以前喜欢什么风格,但她现在还挺喜欢这屋子的,热闹又浪漫,跟昨晚上见到的人感觉挺不搭。
想起那个长得不错却板着脸的人,和新雨忍不住撇撇嘴。
说不定他外表冷淡内心火热呢?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又往前挪了一毫米,现在只要再努力最后一步,她就能奔向地面了。
这一小步,是微不足道肉眼难以观察的小小一步,却是她偶生的一大步!
和新雨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以龟速迈开了自己黑乎乎的那条腿。
自由,短暂的自由也是自由,人生就要追求哪怕只有一秒钟的自由才是真正的活着!
和新雨热血沸腾地大张着双臂,耷拉许久的嘴角上翘起来。
下一秒,咔哒一声,关闭了一晚上的卧室门打开了。男人从卧室出来了。
和新雨翘起的嘴角僵在了脸上。
完了。
怎么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来?她该怎么解释自己一晚上不见从水杯边挪到了桌沿这件事?
难道要她她抬手说嗨,我是只鬼暂时借助在你家玩偶娃娃家里,请你不要介意。这样肯定会被烧死的吧!
眼见着人已经出来了,和新雨破罐破摔直接往前一迈,微微悬空的脚带动身体往前倾斜而去,然后她体会到了自由的感觉,微弱的风拂过脸颊和身体,在墙壁上摩擦了一晚上已经完全炸起来的头发飞到脑后。
可惜这个过程太短了一点,摔到地上的时候和新雨甚至想再来一次。
身体惯性地朝前滚了滚,和新雨暗中用力,试图让自己再滚远一点。
可她又用错了方向,几秒后,她滚到了一双拖鞋边。
从趴伏变成仰躺姿势的和新雨骤然和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对上了。
完蛋完蛋,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她不想被烧死!
昨天只是远远对视一眼还能仗着黑暗躲避一下,现在面对面对上,怎么都躲不过了,和新雨恨不得自己真的变成一坨棉花。
齐天晚奇怪地将娃娃捡起来前后看了看。
“怎么掉下来了?”
他捏着娃娃去晃了下桌子,可能是桌子用的时间比较久了,稍微有点晃,跟后面的墙壁也有了空隙,平时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些细节。看来下次得买个新桌子了。
齐天晚摸了下娃娃又被滚乱的头发,稍微理顺后在娃娃脸上按了按,先前被车轮胎压了,脸还有点扁,看起来怪怪的。
和新雨瞅着那么大的手指按在自己脸上,非常想尖叫一声,这也太粗暴了,就这么直接按上来,还直直怼在她星星状的大眼珠上,如果她还活着,这一下就得瞎了。
可能棉花被压实了,也可能是按压手法不对,手松开后娃娃的脸还是扁的,甚至一边大一边小,直接就歪了。
齐天晚皱着眉,手指捏住娃娃的脑壳和下巴用力挤压。
手松开后,娃娃嘴下凹了一块,双下巴蹦了出来,看起来更奇怪了,丑了几个档次。
齐天晚:“……”
他连一团棉花都搞不定了!
虽然和新雨没什么感觉,可面皮被按来扯去的感觉还是好奇怪,就像有只蚂蚁在连上爬一样,让人心里毛毛的。
齐天晚揉捏一阵后放弃了,感觉只能拆开重新塞棉花才能拯救了。
腿上的脏污经过一夜后完全干透了,里面的棉花应该也脏了,单纯洗洗洗不干净,必须得拆了泡水。
齐天晚捏着玩偶朝离卧室最远的房间走去。
和新雨还没有离开过客厅,不动声色地瞪大眼睛盯着周围。
这间屋里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一台被仔细盖起来的缝纫机,旁边架子上的透明盒子里放着五颜六色的布料,只是从上面的灰尘来看,这些东西应该许久没动了。
齐天晚从工具筐里拿了把拆线器出来,随后面无表情地掰着娃娃的脑袋用力露出脖子,拆线器锋利的尖头对准她的脖子狠狠扎了下去。
和新雨心一凉,顿时急了。
这人刚刚肯定是发现了她的异常,现在要杀了她!
伴随着撕拉撕拉的声音出现,脖子被撕开了一条缝。
和新雨心如死灰,鬼生如此短暂,真是令人遗憾。
第3章
飘在水里的时候和新雨还有点愣神。
现在她四肢扁扁肚皮扁扁,连脑袋都扁扁的,里面灌满了水,哦,是真的水,混合了洗涤剂有点青草香味的水。
不过眨眼间她就从一只塞满了棉花的娃娃掏的只剩下张面皮了。
齐天晚下手太利索了,脖子开了一半他就捏着夹子往外掏棉花,娃娃瞅着挺小,竟然掏出那么大一坨棉花出来,可真是了不起。
被掏棉花的感觉实在是,实在是太古怪了,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和新雨现在瞅瞅旁边那一大堆的棉花忍不住想惊叹,难怪她总觉得身体沉重很难抬起手脚,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了铁块呢。
和新雨甩动一下手臂,在透明大碗里抖出一片水花。
这感觉比之前还要更奇妙了,她就剩了张皮,可她还能看还能思考。
难道她不是附在娃娃身上而是附在了这张皮上?这就是新时代画皮了吧。
和新雨抖着脚又往前飘了飘,这不比做娃娃的时候轻松多了,手脚也能控制了,她现在可以在这个容器里随意飘动。
也许她可以爬出去。
和新雨现在是在卫生间里,装她的东西是个透明的玻璃容器,不知道以前装过什么,有股挥之不去的蒜味,这人瞧着人模人样,没想到口味竟然这么重。
卫生间门没有关,她能模糊地看到那人的动作,他换好西装准备出门了,看样子今天一天自己都要在这里泡着了。
瞅着人离开,和新雨立即飘到了碗边,她控制着身体贴到了碗壁上开始往外爬去。
这碗看上去不高,却着实不好爬,太滑了,还没扒住碗沿她就落下来了,尝试了几次都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来回几次,碗里的水受到震荡扬起一些白色泡沫,和新雨身上也起了一层白色,才发现应该是水的缘故,本来玻璃就滑,水里还加了洗涤剂,洗涤剂更滑,可不就断送了她的逃跑之路。
这个男人可真是太阴险了!
和新雨愤愤地拍打了一下碗壁,早上她都从桌子上下去了,又被人抓住拆了丢到这里。
可能是脑袋里的水太多,和新雨现在甚至觉得有点委屈。
不就是爬出去么,她可以花一夜时间挪动,现在也能爬出去。将手臂和腿都抬起来贴到碗壁上,只剩下背还贴着水面,她维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放空。
今天太阳这么好,她总有风干的时候吧,等她干了就更轻了,到时候爬出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和新雨这一放空一个上午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都有了丝紧绷感,原来是没有被水浸的地方都已经干了,再看看抬起来的手脚也都干了。
和新雨一阵兴奋,立即打起精神打算往上爬。
然而还没有高兴太久,新的挑战又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贴在碗壁上晾干的,现在她的手脚全都粘在了碗壁上了。
尴尬,谁能想到会这样。
和新雨不敢用力拽,生怕又因为惯性将好容易晒干的手脚掉回水里,只能一点点撕扯,气喘吁吁地扯了半天,终于下来了,她立即使劲浑身解数往上爬去。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终于终于爬上了碗沿,半个身体都搭在了上面,像特地放在上面晾晒的一样。
和新雨趴在上面休息了片刻,将自己完全翻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果然宽广多了,和新雨仰着皱皱巴巴的脸开始在台子上展开冒险之旅。
没了棉花拖累后她的速度快多了,手脚也变利索了,先前十分钟走一毫米,现在十分钟能走一厘米了,之所以看起来还这么慢,主要是被脑袋拖累的。
齐天晚为了掏棉花,将她脖子上的线拆开了大半,此刻她只有一小块还连着身体,现在全身上下最重的就是这个脑袋,如果不是它还兼顾着看和思考的作用,和新雨恨不得将脑袋直接丢掉。
玻璃碗是放在公用卫生间里的,这里没客人来也不常用,台面很干净。
和新雨非常努力地在上面挪动,她的目标是位于上方的镜子。
到现在为止,和新雨单知道自己变成了一只棉花娃娃,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子。她无比好奇。
卫生间的镜子都有些高,和新雨挪过去后发现自己想照镜子有点困难,除非她沿着墙壁爬到镜子前放置东西的窄台上,那个位置离地有二十厘米。
二十厘米,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实在是天堑了。
努力扬起脑袋看向上方,和新雨还是不太甘心,都挪到这里了,不照个镜子就算现在脱离身体去投胎了她也还是念着这件事。
将手脚贴在还湿润着的身上,很快干涸的手脚也有了些湿意,和新雨贴烧饼一样整个贴在墙壁上,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
万幸这块墙壁没有贴瓷砖,不然她立即就掉下来了。当然现在也只是多坚持了几秒而已。
身体太轻了,摔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和新雨丝毫不气馁地再次站了起来继续往上爬。
她站立起来后有十厘米,只要再爬十厘米就够了,只有十厘米。
和新雨给自己鼓劲,就像昨晚上一样,全身力气都集中在手脚上,微微带着湿意的布料摩擦着墙面,竟然真的贴了上去。
和新雨一阵欣喜,立即就着这股力气继续,然后她在十二厘米的地方又掉了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知道了诀窍,和新雨来回尝试,终于在一个半小时之后顺利抓住了镜子前的板子。
最后时刻了,现在掉下去可真就功亏一篑了,和新雨连思考都不敢,生怕思考的力量会让自己掉下去,手上的猫爪刺绣牢牢扒着板子边缘,她一个用力,将另外一只手也挪了过去,抓稳后一点点勾着身体往上爬去。
历时俩小时,和新雨终于顺利爬到了镜子前,眼瞳中的金星闪闪发亮,她抬起期待已久的视线看向镜中的自己。
然后,和新雨的心瞬间凉透了,杀了十八年鱼又被放进南极冰层下的心都没这么凉。
丑,不忍直视的丑,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么丑的东西?
如果能流出眼泪的话,她的泪一定能把这张脸给冲脱线。
很少被用到的镜子擦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清晰映照着面前的一切。
镜子里的是一块皱皱巴巴的布,布白一块黑一块,脸部位是眼歪嘴斜的五官,头顶一大撮浅黄色枯草张牙舞爪地炸开,扭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有些贴在皮上,有些不屈地冲向天空。
最重要的是,为了掏出棉花,连接脑袋上的线被拆开了大半,现在她的脑袋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边,就算和新雨尽量直立,可实际上它还是歪的,比被拧断脖子四处晃悠的丧尸还要歪,而这些在照镜子之前和新雨都没有发现。
面皮皱巴就算了,身上还有破洞,腿上一大块黑色斑斑驳驳,丢到街边除了环卫工人绝对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和新雨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次思考起了偶生。
要不然从马桶里跳进去,连接黑洞的下水道绝对能让她瞬间升天。
她回头看了眼马桶,那个距离和高度,恐怕在那人回来之前都爬不进去。何况马桶盖还是合着的她也打不开,偏偏卫生间的垃圾桶也是盖着盖子的,想藏进去都难。
和新雨陷入了两难境地,靠自己好像真的没法做到什么,她扶着镜子长长地叹了口不存在的气。
所以她的人生是从死了之后开始进入困难模式了么?
本来还想着如果自己长的可爱,能博得人类一丝好感让他贴身带着,这样有什么想法也容易完成,结果自己长成这个样子,连自己也一块吓到了,想必没有人会贴身带着,除非那人是变态,想拿她来辟邪。
和新雨想来想去,最后发现回到碗里就是最好的选择。她歪着头挪到了台子边缘,仿佛殉情跳崖般向着玻璃碗跳了过去。
啪叽,她掉在了玻璃碗前的洗手池上,还顺着池壁往下滑了滑,直接滑到了最中间凹陷处。
和新雨用手扶了下快歪到肚皮上的脑袋,不就是往上爬么,她已经很有经验了,现在是个攀爬高手,别的娃娃肯定没她厉害。
困难遇多了,她都能麻木面对了。
齐天晚今天只加了一个小时班就回来了,到家的时候七点半,比起平时来说算是非常早了。
他不太开火做饭,随便叫了份外卖,等待间隙,他想起早晨离开前泡着的娃娃,赶紧去了卫生间。
看清楚碗里的情况后他微微皱了下眉,泡了一天,娃娃腿上的污渍却并没有被泡开,颜色瞧着还是很深,也没有向边缘晕去。如果洗不掉这只娃娃就废了,只能丢掉。
齐天晚将面皮捞起来搓了搓腿部,污渍下去一点,却还是有印子能清晰看到。
“怎么会不行?”他疑惑地低喃。从前和布料打交道,怎么处理污渍也有一点经验,泡洗涤剂这个方式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顽固污渍。
难道是太久没接触这行,这个办法已经不行了?
齐天晚有些怀疑地看了洗涤剂瓶子一眼,388一瓶的洗涤剂效果竟然这么差,下次还是换一个牌子好了。
而在对方到家前十分钟才终于爬回碗里的和新雨偷偷撇了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