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血管受剧烈撞击……破裂……”
……
“谁是家属……”
“……我是。”
“……什么身份?”
“……未婚夫……”
声音被空气蒸腾，一滴不剩，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真空当中。
头顶时不时闪过亮白色的灯光。
周围人影憧憧，光怪陆离。
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名字叫纪许的时候，那时蓝天白天，广袤无垠，她在体育课上突然晕倒，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晃眼的阳光。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最后陷入混沌之中。
——
做手术的有两个人，此刻有一位已经脱离了危险，处于昏迷当中，另外一位还处于危险当中。看着眼前还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门外的少年们个个脸色都是一脸沉重。
“我当时就看到了她们两个起争执，然后……片雾桑就把雅子推下……松开了手……雅子就滚下去了，我就只看到了这么一点。”结叶千纱揣揣不安地坐着，抬头看了众人一眼，便又重新低了头。
“你在撒谎，小凉是不可能把她推下去的。”
迹部亚纪推开众人站在结叶千纱面前，她指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大喊道:“你知道现在正在里面被紧急抢救的人是谁吗，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怎么可能会把人推下去，让自己受那么重的伤。”
结叶千纱被女生的样子吓到，往后退了几步，最后跌落在地，一脸愧疚，“对，对不起……我……我……”
迹部景吾好看的微微蹙眉，伸手拉开迹部亚纪，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低声道:“别说了，会没事的。”女生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立海众人也扶起跌倒在地的结叶千纱，将两人隔开。
深蓝色头发的少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额头磕在合拢的双手，一脸疲惫自责。如果不是他打电话让小凉一起来合宿，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们别都这样看着我啊。”
女生苍白的脸此刻恢复了一些血色，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正靠坐在床头，神色无奈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人。
“小凉……”迹部亚纪眼眶一红，要不是怕不小心压倒她的伤口，她真的很想扑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大哭一场。
“亚纪别哭啊……”片雾凉眼神慌乱地看着女孩骤然红起的眼眶，下意识看向男生，想让对方帮她安慰一下，却发现对方俊秀的脸庞上也是一片沉默寂然。
“小凉，你先好好休息休息，”片雾千山摸摸她的头，笑得温柔，继而把人推出去，关门之前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如果想吃什么的话，和我打电话啊。”
片雾凉点点头，看着几人消失在门内，缓缓扭头看向窗外，眯着眼看着外面几近黄昏的天空，橘黄色的光芒倒映在飘动的帘子上，犹如水面上浮动的光影。
她的手掌下意识捂上胸口，眼眸微垂。
片雾千山双臂环胸，靠在走廊洁白的墙壁上，微垂着脸，眼睑在脸上洒下深深的阴影，刚才忍足和迹部把基本的情况都和他说了，虽然秋田雅子已经恢复了，除了头磕破了一点，手臂骨折并没有出现脑震荡等更严重的症状，但还是需要过几天再和她好好聊聊。
他正想着事，突然听到一阵铃声，打开手机一看，是藤井树理打来的电话。
“妈妈。”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小凉怎么样了?”
他看了眼病房，压低声音答道:“手术很成功，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听着电话里传来女人顿时松了口气的声音，片雾千山沉默了几秒后接着问:“妈妈，你不回来……吗，回来看看小凉?”
女人声音里藏着深深的掩饰不住的疲惫，她说:“最近有几个单子实在是忙得我焦头烂额，公司那边不能缺我，等一切处理好了我再回国，千山，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好好陪着小凉了啊。”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攥紧，稍稍几秒后又无力松开，终究还是没有将那句小凉也需要你的话说出来。
“……好的。”
“嗯，那妈妈还有事先不聊了啊。”
“好……”
挂断电话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片雾千山都站立在门外半晌没动，他抬头朝病房里看去，女生已经躺下睡着了，清丽的脸庞上透着苍白，脆弱异常，就像……她差点出车祸那次，在学校被人欺负，发高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那次，还有这次……
正在社团活动时差点错过的电话，还有听见电话里人说小凉心脏血管破裂需要动手术时，他脑袋轰得一片空白的情景，还有自己狂奔出去赶去高铁站的身影。
片雾千山颓然地靠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臂弯中。
——
住院这几天，不少人来医院看她，除了网球部的大家，还有安藤明美和小西早见，还有早田美波，代表班上同学来给她送花，总之病房里常常里热闹一片。而她躺在床上，作为热闹的核心，旁边是正在给自己削苹果的忍足，眼前是岳人和亚纪的掐架，还有……从门外进来发现屋子里闹哄哄的，头冒十字架毫不留情把人一并赶出去的片雾千山。
片雾千山一脸不善地看向坐在床边，顶替了他的工作的忍足少年。
“忍足君，你还不回去吗?”
忍足一脸无辜，“我在这里睡也可以。”
片雾千山:“???”！！！
眼看着就要发飙的片雾千山，片雾凉忙出来打合场，“那个……哥哥，这家医院是忍足家开的……”
片雾千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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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春日模様」
从窗外透进来月影，在地面上落下斑驳倒影，彼时已是夜晚，四下静谧一片。
倏忽，房门发出吱呀一声清响，穿白色风衣的高大身影从外面走进来，边关门边说着:“最近东京变冷了点，我去外面给你买了一些你最喜欢吃的鱼丸串串，快趁热吃吧。”
片雾千山把塑料袋放在桌旁，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片雾凉放下书，接过盒子放在支架上，“谢谢哥哥。”
片雾千山在一旁坐下，余光瞥见她放在一旁的书本，眉梢微挑，“还在看书?”
片雾凉边吃边应道:“整天都只能坐在床上，哪都不能去着实有点无聊，便让忍足帮我带了几本书来看。”
片雾千山坐在一旁，听到男生的名字，微微失笑道:“你们这是真的在一起了?”
片雾凉摸摸鼻尖，有点心虚，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句。
“小凉现在都有秘密了啊，交男朋友了都不和哥哥说了，”对方深深叹了口气，“果然妹妹都是别人家的。”
“……”片雾凉吃饭的手一顿，擦了擦嘴乖巧地坐好，“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再说哥哥平时上课那么累，我都不好意思打扰。”
“所有暑假偷偷和他溜去北海道的事也不说?”片雾千山戏谑地瞥了她一眼。
“……”
为什么这件事也知道。
片雾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哥哥……你怎么知道?”
片雾千山起身，把窗户关上了点，回头冲她眨眨眼，笑得轻松，“我猜的。”接着慢悠悠地踱步回到床边，“不过看你的神色我是猜对了。”
“……”
她顿时不想说话了。
“行了，哥哥就随便问问，又不会阻止你们谈恋爱，当然是在他老老实实的份上。”
“……”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大碗米饭，片雾凉满意地躺在床上，摸着肚子促进消化。
片雾千山把折叠床铺好，睡在上面一直没说话，半晌，才淡淡来了句，“小凉变了很多呢。”
女生微微一顿，扭头看向他。
“变了……不好吗?”
片雾千山露出淡淡的笑，“当然好啊，小凉像是突然之间长大了很多，坚强了很多，很多事也只会藏在心里，都不说出来了。”
“……是吗?”
他望着天花板，像是陷入了沉思当中，一路娓娓道来，像在讲故事。
“还记得你小时候每次遇到了什么欺负，都会第一时间跑回家和我撒娇，让我去帮你出出气，我当时还嫌你烦来着，竟没料到后来的你再也没对我露出那样撒娇而信任的目光了呢。”
他还记得几岁大的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睛亮到放光，嘴角漾着青涩狡黠的笑。后来，便全都是女生淡淡疏离的笑，像是从来没有开心过的模样。
“现在的小凉，不管是被人欺负，被人诬陷，都会选择一个人承担，像是成熟长大了好多，但却是陌生了很多。”
片雾千山说着说着，突然自嘲地低笑了句，“可能我也有错吧，没有做好一个哥哥该做的事，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小凉心里，也在怪我们吧。”
空气停滞了几秒，随后传来女生低低的声音。
“没有。”
“从来没有怪你。”
女生望着他，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真挚。
“只是因为愧疚，因为以前做过的种种错事而不想再让哥哥担心了。”
“无论是当时那一段无理取闹的感情，还有对于父母的事情小孩子似发泄愤怒，自暴自弃，这些都曾给哥哥造成了很多困扰与麻烦，所以不想再让哥哥为难。”
“还有……逼走川上学姐这件事……”
“哥哥做得一直都很好，我真的很幸运，能够有你这样一位亲人。”
片雾凉微微弯了唇，笑容明朗，让他神情有一瞬间恍惚。
半晌，他摸摸女生的脑袋，嗓音微微沙哑，“不是你的错，我和川上的事不是因为你造成的，所以不用觉得自责。”
女生微微睁大眼睛。
“父母的事情我们没办法去选择，所以小凉也没必要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所以，你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着，也可以一直依赖哥哥呢。”
月光透过窗纱，倒映在窗帘上，随风浮动，静谧美好。
——
东京的天气渐冷，路上的行人都换上了更厚实的外套，树枝上掉光了叶子，显得光秃秃的，如果不是每天都有人来找她，她真的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让人感觉不到时间已经过去四天了。她也在医院呆了这么久，久到都要发霉了，她早就想出院了，不过医生说要再多静养几天所以便一直留了下来。
每日放学，忍足和亚纪都会来看她，和她讲功课，也讲一整天发生的开心事儿，比如说迹部景吾又被人表白了，不过那个女生直接在他面前晕了过去，还有忍足被高年级学姐告白的事情，岳人在街上被人误会成女孩子的事，总之，讲的话题五花八门。
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却插上几句。这样有朋友陪伴的日子让她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心底的满足，因为被人挂念着，被人珍惜着。
她不再是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医院里。
最后临走时，迹部亚纪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起身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
迹部亚纪刚才说的是:
忍足要过生日了。
*
一直到她出院前一天，秋田雅子都没有来找过她，不过片雾千山已经告诉她了一切，据说当时现场刚好有人看到一切，是秋田自己掉了下去，而她反而是那个受害者。片雾千山并没有让她进行经济赔偿，只是让她来道歉，然而一直等到她出院，女生都没有来找过她，倒是立海大的众人来过两次了。
本来也就对她会来和她道歉没抱期待，所以对于她没来这件事并不难过，虽然迹部亚纪一脸气愤地说要找她算账，被片雾凉拦住了。
然而，出院那天，柳生来了。
一群人正在病房里收拾东西，骤然听到几声敲门，几人回头便见少年站在门口，身姿请瘦，紫色头发微微扬起，目光落在靠坐在窗边的女生身上。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片雾桑，我们能聊聊吗?”
男生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片雾凉看向一旁男生，对方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她笑笑。
“去吧。”
一路跟着柳生到了一处僻静的公园，对方才缓缓停下脚步，四周安静地只能听见沙沙的风声，轻微的鸟鸣声。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男生的嗓音。
“对不起。”
片雾凉怔怔地看着缓缓转身看着她的男生，对方紫色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飞扬，划出优美的弧度，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与愧疚，是她在记忆中从没见过的神情。
“对不起，当时没有站在你身边。”
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天的事情，很多细节此刻都在眼前丰富了许多，比如说秋田雅子说的那句话，她拉住柳生衣角的手，还有男生停在原地的脚步，明明不是最痛的那个地方，却让她在此刻还能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