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扬的红丝带——哈尼歌者
时间:2022-09-05 08:00:13

第58章 折翼的青春
  今年的高考已经放榜了,地处中缅边境的临江县破天荒出了一位普宁市理科状元。
  这对于近几年来一直处于普宁市教育水平末端的临江县来讲,的确是非常提振信心的。
  一时间,这个临江县理科状元的横空出世成为普宁全市人民关注的焦点。
  随后的一天下午,安朵在县防艾办接到了一个艾滋病咨询电话。
  电话那头,有一个稚嫩的男声怯怯地对她说:
  “你好,我是赵少君,请问是县防艾办吗?”
  安朵一惊,这个赵少君,难不成就是今年普宁市的理科状元,她记得这个理科状元的名字好像就叫赵少君。
  安朵镇定了一下,温和地回答道:
  “是的,这里是县防艾办,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电话那头顿了顿,有些恳切地说道:
  “我找安朵阿姨。”
  安朵听出了对方急切的期盼,于是说道:
  “我就是安朵,你请讲吧!”
  那个怯怯的男声不再犹豫,急促地说:
  “我现在在县疾控中心,我刚刚被检测出了hiv阳性,安朵阿姨,可以到县疾控中心来看我吗?我和妈妈想和你谈谈。”
  安朵知道,又是一个得知艾滋病病毒感染后茫然无措的家庭需要得到她的心理安抚。
  但愿这个叫赵少君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理科状元非同一个人。
  关于艾滋病方面的咨询,安朵总是有求必应,她急忙说道:
  “请你稍等一下,我现在马上赶过去。”
  安朵放下电话,对同事说了一声,就往县疾控中心赶去。
  安朵在赵安全的办公室看到了一个长相俊秀、气质清新脱俗,看上去有着十七八岁样子的少年,耷拉着头,目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旁边,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正在掩面哭泣。
  安朵一看就知道,这个妇女肯定是赵少君的母亲。
  突然间检测出hiv阳性,这让很多家庭都无法接受。
  赵安全向母子俩介绍着安朵:
  “这位就是县防艾办主任安朵,你们不是要和她谈谈么,她到了。”
  少年木然的看着安朵,郁郁地说:
  “安朵阿姨你好,是我给你打的电话,我叫赵少君,就是那位被社会上炒得热热闹闹的那位普宁市高考理科状元。”
  果然,面前这位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少年就是今年普宁市的理科状元赵少君。
  这让安朵不禁愕然,世上的事真有这样的巧合。
  还没等安朵开口说话,那位赵少君的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数落上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看你自己都干了什么?你爹自打你出生就不管我们娘俩,他一个人在外面风流快活,现在你也学会和你爹一样了。”
  赵少君木然的脸色突然抽搐了一下,瞬间转换成一丝阴冷,他冷冷地对妈妈说:
  “别拿我和那个老男人比较,我们不是一路货色,我早告诉过你了,我这个病不是乱来的。”
  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别看你今年高考成绩这么好,可是你带了这种脏病,就是给我抹黑,给我们这个家庭抹黑,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现在你得了这个脏病,我都不敢想象今后你将如何走完自己的人生,不敢想象今后我们母子如何一块生活?”
  安朵发现赵少君的脸色愈发阴森得可怖。
  安朵眉头拧得好紧,她从看到这一对母子开始就一直没有插得上话。
  赵少君的母亲一直悲戚地数落着儿子的各种不是,同时也在诉苦着自己这么些年来养育儿子的不易。
  安朵打断赵少君母亲一直没法停顿的絮叨,她对这位悲愤的母亲说:
  “这位妈妈,我非常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既然你儿子打电话给我了,那么是否能够让我单独和你儿子谈谈?”
  赵少君妈妈依然数落着自己的儿子:
  “都成这样子了,他能有什么好谈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少君妈妈却停止了絮絮叨叨,表示默认了安朵的建议。
  赵安全用眼神示意安朵,可以去隔壁的会议室和赵少君单独谈话。
  安朵就带着赵少君到了隔壁会议室。
  屋内只有安朵和赵少君两人,安朵温和地对赵少君说:
  “赵少君,阿姨恭喜你今年高考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特别是一举夺得了普宁的理科状元,更是可喜可贺。”
  赵少君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对安朵自信满满地说道:
  “安朵阿姨,谢谢你给我的祝贺,自从上高中以来,我的理科成绩一直在全市名列前茅,我一直相信这个理科状元肯定非我莫属。”
  安朵向他竖起了右手大拇指,夸耀道:
  “嗯,你真棒!”
  赵少君突然收敛了笑容,幽幽地对安朵说:
  “安朵阿姨,你认为得了艾滋病的人都是下作的人吗?”
  安朵摇摇头,对他真诚地说:
  “哪能这样讲,怎么你说是下作呢?在艾滋病已知的三种传播途径中,有时候我们稍微不注意就被艾滋病病毒感染上了。
  “尽管感染上艾滋病病毒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但是并非到了世界末日。”
  赵少君似有所悟,静静地听着安朵说话。
  安朵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她开导赵少君道:
  “艾滋病虽然可以预防不可治愈,但是如果规范治疗,一直按时服药,那么你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正常地学习、生活和工作。”
  安朵发现,听到此话的赵少君突然把紧绷的脸色放松了很多,他对安朵点点头道:
  “嗯,我明白了。安朵阿姨,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的?”
  安朵摇摇头又点点头。
  李少君扼腕叹息道:
  “我妈妈一直以为我和外面的妹子有染,她可低估了自己儿子的品味。
  “尽管我在学校一直被那些小女生视为白马王子,不仅学习成绩好,人也算长得有些帅气,而且我还是我们高中文艺社团的骨干,所以有很多的小迷妹。
  “我妈妈都以为我和那些小女生有勾连,我的艾滋病是那些小女生中的某一位传播给我的。
  “其实,我没有和那些开放的小女生们发生过关系,我和她们是清白的。”
  安朵好奇地问他:
  “那你感染上艾滋病病毒是怎么回事?”
  赵少君把自己的长袖撸起来,安朵看见他的右臂上有一个某国内著名摇滚歌星的头像纹身。
  “你怀疑是因为纹身感染上的艾滋病病毒?”
  赵少君点点头,肯定地回答道:
  “安朵阿姨,你还记得吗?上个月你来我们学校进行艾滋病健康教育进校园讲座,你讲过到不规范的纹身店进行纹身会感染上艾滋病病毒,你还讲到了感染艾滋病病毒身体上会出现的一些表征。
  “高考结束后,我经常感冒,直到吃了很长时间的药,还打了半个月的点滴,才算是感冒恢复了。
  “还有,我身体上有几处地方可以摸到结节状的东西,我知道你讲过那是肿大的淋巴结。
  “一想到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结合最近身体上出现的不适,就想起来疾控中心检测一下血样,没想到还真检测出了hiv阳性。”
  听完赵少君关于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经过的讲述,安朵觉得十分惋惜,就一次小小的纹身,那可恶的艾滋病病毒就不依不饶地缠上了这个无辜的青春少年。
  安朵只好安慰李少君道:
  “记得按时服药,一天也不要漏掉。”
  赵少君点点头,对安朵充满感激地说:
  “谢谢安朵阿姨,感谢你一直的倾听,我只想对妈妈说,我是个乖孩子,我的艾滋病不是乱来的。”
  安朵看到赵少君的情绪非常平稳,就和他结束了谈话,最后还给母子俩留下了自己的电话。
  安朵告诉她们,有事可以随时找她。
  告辞赵少君和他的妈妈,安朵就返回了单位。
  可是,令安朵没有想到的是,看上去情绪非常稳定的赵少君,竟然在当天深夜,在自己的卧室,割腕自杀了。
  接到赵少君妈妈电话里传来的噩耗,一下子就把安朵惊呆了。
 
 
第59章 病耻感的阴霾
  安朵第二天早上赶到了赵少君家。
  赵少君的家里来了很多的亲戚和邻舍,她的妈妈郑女士悲痛欲绝地躺在床上,鼻子上还罩着氧气罩。
  儿子的离去,怎能不让这样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痛彻心扉。
  看到安朵到来,郑女士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她示意身边一位小女孩帮她取下氧气罩。
  郑女士的嘴里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对安朵郁郁地说:
  “安主任,是我害了我的儿子,我后悔呐!”
  安朵看着面前被悲伤笼罩的一群人,一下子找不到要说什么话来安慰郑女士。
  郑女士递给安朵一封信,安朵猜想这封信应该是赵少君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告白。
  果然,这封信正是赵少君写的遗书。
  赵少君在遗书上写道:
  “亲爱的妈妈,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无比的残酷和不堪,但是我必须得离开你,因为自从我得了艾滋病以后,这个世界对于你对于我来讲,不再是晴空万里。
  “我知道妈妈为了我的一切,放弃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爸离开了我们,但这并不影响你依然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知道我就是你的一切,为此你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给了我最好的教育机会。
  “在你的心目中,我必须一切完美,我的生命里不得有半点的瑕疵,不能有一丝一毫让你觉得羞耻的东西。
  “但是,妈妈,你知道吗?严苛的教育和管教并不能给我完全的幸福。
  “我和其他的孩子一样,都想拥有一个宽松而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尽管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是你引以为傲的地方,甚至是支撑着你走过逆境的精神支柱。
  “但是,我也有专属自己的青春叛逆,我偷偷去纹了身,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己索然无味的少年时光变得有些滋味。
  “也就是那一次纹身,那个可恶的艾滋病缠上了我,这让我觉得悔恨交加,无法面对你的失望和苛责。
  “我知道,我得了艾滋病这个事实,不再让你觉得我是你最大的骄傲,我在你的心目中,一定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坏小子,你把我和我爸相提并论就是最好的佐证。
  “无论如何,我都回不到那个曾经令你骄傲的位置,虽然我是全市理科状元又能怎么样,我还是一个不受你待见的得了艾滋病的坏孩子。”
  赵少君的遗书字字诛心,让安朵看得一阵惊心。
  这件事表面上看是郑女士的态度激发了赵少君赴死的决心,其实是艾滋病带给他和妈妈的病耻感让他不堪重负,最后就走了绝路。
  安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这个悲愤痛悔的母亲面前,自己又能够说什么好呢。
  一切安慰的话语,都显得异常的苍白和无力。
  安朵只有走近这位痛苦的母亲,紧紧地握着她那显得冰凉的双手。
  赵少君的自杀引起了安朵强烈的反思,她甚至有些自责自己。
  昨天和赵少君见面,是不是显得有些敷衍或准备不足,还是自己对他的开导劝解没有做到位?
  自己只是看到他平静的表象而忽视其内心的脆弱恐慌,是不是自己看人看事的眼光太过于浅薄?
  自己虽然有着一颗帮助别人的爱心和满腔热忱,但是给予别人的帮助是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甚至丝毫不起作用?
  如何才能够真正帮助到别人,是不是自己还得提升帮助别人的能力和水平?
  而这种能力和水平的提升,又要靠什么途径和渠道得以实现?
  说白了,就是如何才能够真正走进那些深陷艾滋病病耻感泥沼不能自拔的人们的内心。
  其实,像赵少君一样对病耻感挥之不去的艾滋病感染者和患者,不要说全国这样一个庞大的基数。
  就拿临江这个小小的边境县份来讲,走不出艾滋病病耻感的人比比皆是。
  赵安全时常对安朵叨叨:
  “看来这个艾滋病带给人们的病耻感,就像一道深深的烙印,铸在人们的心底难以磨灭。”
  他对安朵讲过这样一件事。
  中科乡暖里村委会某村民小组长家,他家的儿子就读大一时被检测出hiv阳性。
  按说他家是农村户口,经济条件也不好,为了供儿子读大学,日子更是过得捉襟见肘。
  赵安全得知这个情况后就去找那位村民小组长,可是去了几次,那个小组长就是躲着不见他。
  连续去了几趟,一直没有碰上小组长,赵安全就采取拖延战术,呆在他家就不走了。
  那位小组长见赵安全不走,深知躲在外面也不是长久之计,只好怏怏地回家。
  小组长对赵安全恼怒地说:
  “赵医生,你到底要干嘛?”
  赵安全狡黠地对他说道:
  “我来干嘛你心知肚明,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组长的心里显然不高兴了,他有些愠怒地说道:
  “求求你别再往我家跑了,你这个艾滋病医生整天在我家晃悠,让村里知道我儿得了艾滋病该多丢脸呀。”
  赵安全不置可否地说:
  “现在国家对艾滋病防治工作这么重视,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患者这么关心,我看你家应该可以享受到一些扶持政策。”
  小组长连连摆手道:
  “我不要,我不要,怎么说我也是村组领导,也是党员,我家不需要任何国家给予的艾滋病方面的补助。”
  赵安全对他解释道:
  “国家的四免一关怀政策,你家儿子是符合享受的,你写一个申请书,我帮你拿着去民政办理,就可以把你家纳入低保,这样,每年不就有几千元的补助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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