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静?”付平津忽然开口。
“咦,平津哥,是你呀。”卢静惊讶又愧疚地说道,“抱歉,我最近刚拿下本,技术有点不好,你俩没事儿吧?”
付平津心说岂止是有点不好。他笑道:“没事儿,对了,你不是在国外呢吗?”
卢静摇摇头,“我之前在国外交换,现在不是马上大四,回来了嘛。”
“哦,我想起来了,你在外国语大学读书是吧?回国好,以后常来家里玩,你阿姨经常念你。”
“好的呀,平津哥,不过我今天朋友那儿有点急事儿,先走了,改天请你和你这位朋友吃饭,今天是我开太猛了。”
“多大点儿事儿,甭放在心上。”付平津说,“你快去找你朋友吧。”
“好的,平津哥,再见。”
“诶——”付平津又叫住她,想起她刚刚那么着急,问,“你朋友那儿,用我们帮忙吗?”
“不用不用。”卢静忙摆手,“对了,平津哥,我加你一个微信吧。”
“行。”
两人加了对方,随后卢静撑着伞,小跑进车里。
司柏燃和付平津看着那辆小巧克力启动,汇入车流。
“认识?”
“嗯,她爸以前也是公安系统的,后来和老付一起出任务,为了保护老付牺牲了。”
司柏燃没料到刚刚那女孩儿,就是之前听过的付平津他爸救命恩人的女儿。
“我爸妈一直觉得亏欠他们家,想接济她和她妈,但她妈很要强,不想被人说闲话,这么多年一直也不怎么肯和我家多来往。”
他心中对卢家是感恩的。
但这种感恩,只是一种概念。
他对卢静的印象,更是稀薄。还停留在三四年前,她刚高考完时,瘦瘦小小没长开的模样。
谁知今儿一见,小姑娘这么漂亮。
司柏燃把付平津送到他家,车停在地库里。
“你开回去呗,要不找人送你?”
司柏燃摆摆手。
“我走走,散散身上的酒味儿。”
付平津一乐,问:“你又没喝,有什么酒味儿?”
“谁让你喝得多呢,我身上也染了味儿,一闻着就头疼。”司柏燃笑笑。
“公主病。”付平津笑骂道。
司柏燃捶了他一拳,又叮嘱他明天记得把车送去修。随后两人分开。
雨已经停了,地上留着深深浅浅的水坑,倒映着半角月,另一半藏到了云层后。
司柏燃忽然想起夏烟之前发过的一条微博——“下雨的夜,积水里住着月亮。”
他忽而笑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
付平津这小区和夏烟住的那小区离得挺近,但他这儿的物业费,比她那儿一年的房租还要贵得多。
这小区很大,好在付平津住的这栋楼离大门不算太远。
司柏燃没走多长时间,就走了出去。要是住在中间那几栋楼,走到大门口都要好一段时间。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带着一种寂寥的味道。树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抖落一树的雨珠。
司柏燃从树下经过,正好被掉下的雨珠砸到,头顶翘起来的头发打湿,乖顺地垂下去。
他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抓了抓头顶的头发。想起夏烟之前揉他的头发的动作,心中莫名一暖。
这个点儿,已经过了晚高峰。下班的人,要不住得远还在地铁上,要不已经回了家。
街上零星散落着几个人。
都是住在附近,趁着雨停,出来遛弯放风的居民。
刚入夏,一到晚间,天气不算太热,更何况刚下完一场雨。司柏燃走着走着,就觉得有点冷,搓了搓胳膊。
也因为这点冷,他的心比平时安静和清醒。
重新思考起夏烟为什么会给他备注“bei bei”。
路旁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大爷在卖花。
天儿怪冷的,那大爷抱着一大捧不起眼的雀梅,六瓣白色小花,茎秆青绿,每两三枝被透明的塑料星星纸包成一束。
旁边立了一个木牌,写着“两元一束”。
司柏燃心想真便宜。
也不知道这大爷住哪儿,一晚上看样子也卖不了多少,要是住得远,说不准连成本都回不了。
太辛苦。
但这仅仅是社会疮痍的一角。
每当这时,司柏燃感受到的不是庆幸,而是一种由庆幸延伸而来的愧疚,令他无地自容。
他是这个社会体系的既得利益者。
很早的时候,司柏燃便告诫自己,不论何时都不能沾沾自喜,不能忘了这社会中还有另外一群人、一大群人,不幸处于弱势的地位。
他走过去,想全买了。
谁知道跑过来俩小孩,横冲直撞地追着赶着,经过老大爷身边时,把半捧花都碰到了地上。
而那俩小孩儿看了一眼,哈哈大笑,继续往前跑。
司柏燃立马来了气,可看老大爷呆愣着要哭出来的模样,他一时也顾不上逮那俩小孩儿,先蹲下身帮老大爷捡花。
下过雨,地上都是泥水,星星纸和花瓣全被弄脏。
老大爷声音哽咽:“我的花儿。”
“您别急,”司柏燃说,“这花我都买了。”
“可这……”老大爷一脸为难,“这包装纸都脏了。”
“我买花管包装纸干嘛?”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三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老大爷。
“用不了这么多。”
“没事儿,这花好看,您拿着早点儿回家。”
说着,他接过那一大捧花。
司柏燃继续往前走。
谁知在路口,他正好逮到那俩小孩儿。
那俩小孩儿在猜拳,应该是住在附近的社区里,司柏燃一只手揪住他俩的衣服。
俩小孩儿被吓了一大跳,同时回头, “你放开我。”
“我不放。”
他们不知道司柏燃为什么突然抓他俩,以为是拐卖儿童的,吓得要哭。
“你干嘛抓我们?”
“干嘛?”司柏燃冷冷一笑,“当然是抓起来把你们卖了!”
“哇——”一个小孩儿先哭了出来。
真没劲。
司柏燃心想,这胆儿也太小了吧,就会欺负老人。
他一看这俩人的衣服,就知道他们家庭条件不错。
一件T恤要好几个三百。
“哭啥?”他故意把声音扮粗,像是电视剧里的坏人,“再哭我先把你卖了。”
那小孩儿吓得立马闭住嘴,但是眼泪忍不住,一直往下掉。
“不是挺能耐的吗,刚把人家老大爷的花撞到地上,都不道歉?”
“对、对不起。”哭的那个小孩儿很机灵,一下子反应过来,忙道歉。
另外一个小孩儿也跟着道歉。
“跟我道什么歉?认识到自己的错了没?”
“认识到了……”
“什么错?”
那个没哭的小孩儿说:“不能把花撞到地上。”
司柏燃:“……”
哭的那个瞪了没哭的那个一眼,对司柏燃说:“要尊重老人,做错了要道歉。”
司柏燃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女人哭天抢天跑过来喊道——“小哲、小奇,你俩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俩走丢了?”
她穿着红色的衬衫,牵了一条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狗狗,打扮得很时髦,抱住这俩小孩儿,抬头警惕地看向司柏燃。
“你是谁?是不是欺负我儿子了?”声音很凶。
俩小孩而一看妈妈来了,也有了底气,忙说:“是。”
“别怕,妈妈给你们撑腰。你干嘛欺负我儿子?走,咱们上派出所。”
司柏燃抱着大捧花,笑着盯着这女人,把她盯得忽然红了脸。
刚刚哭的那小孩儿不敢去派出所,揪了揪女人的衬衫,说:“妈妈,我想吃巧克力,我们回家吧。”
女人摸摸他的头,然后看向司柏燃:“今天先饶了你,以后要是让我再见到你,绝对找你算账。”
司柏燃轻呵一声,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女人转身,说:“小奇、小哲,还有贝贝,我们走吧。”
司柏燃忽然顿住,叫住她:“你等一下?”
“干嘛?”那女人回头,没好气地问。
“你刚刚叫谁贝贝?”
“狗呀,怎么了?有病吧。”
司柏燃看向她脚底那只脖子上戴着五颜六色项链的泰迪,心一梗,问:“干嘛叫这名儿?”
女人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贝贝本来不就是一个狗名吗?”说完,她忙带着俩小孩和“贝贝”离开了。
司柏燃:“……”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表弟付与最后和谁在一起了?
第52章
翌日早上, 夏烟在厨房准备她和陈穗芬的早餐。
门铃忽然响了。
一打开,只见外边站了一个穿着灰色工作装的陌生男人,衣服上印着某货运公司的logo。
一问, 才知道是来安装床垫的。
夏烟疑惑, 她没买床垫,转头问:“妈, 你买床垫了?”
“没。”陈穗芬刚洗完脸,走过来说,“不过你这个床是真难睡。”
可不嘛,连床带床垫才二百块钱, 能好睡到哪里去。
她原本想着,陈穗芬来了, 换一个好点儿的床垫,但一直没顾上。听陈穗芬这么说, 她心下愧疚。
夏烟想起什么, 于是让陈穗芬先去厨房拿早餐,然后她把门阖上,低声问面前的人:“请问, 是谁让你过来的?”
“一位姓司的先生让我们送过来的,听说是两个月前定制的, 刚从欧洲运回来。”
他见夏烟愣着, 说:“夏小姐, 床垫在楼下, 我们现在帮你安上吧,一会儿还有别的活儿。”
这人是上来看看家里有人在没, 工友还在楼下的车里。见夏烟没有异议, 他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不一会儿,就和工友把床垫搬了上来。
夏烟心里很乱,表面上却不显。帮忙把床上的东西取下来。
其中一人问:“旧床垫放哪儿?”
夏烟摆手:“旧的不要了。”
“那我们一会儿拿下去了?”
“嗯,麻烦你们了。”
那两人一边搬着,一边聊天:“这好的和差的就是不一样,这个旧的里边都是空的。”
夏烟每晚躺在上边睡觉时,总会担心床会不会塌。
另一位大哥对夏烟说:“小姑娘,你这挺低调呀,这么有钱,住这么小的房子。”
“啊?”夏烟讶然,开玩笑问,“我长得像有钱人吗?”
“没钱人哪儿买的起这床垫,这床垫比我家房子还贵。”
“不是吧。”夏烟看着眼前这个蓝白格纹的床垫,以为这大哥在夸张。
“这不是你买的?”
“昂。”
“嚯。”大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听我们老板说,这个牌子的床垫是专供瑞典王室的,国内还没这个牌子,有钱人都是从外国订好后运回来,一件就要几十万。”
夏烟愣住,陈穗芬比她识货,认出牌子,惊讶地问:“烟烟,这谁买的?”
夏烟不答,给司柏燃发微信:「床垫是你买的?」
刚打完,她又把这条删除,除了他,她还认识第二个姓司的人吗?
她重新输入:「你干嘛买这么贵的床垫?」
往常她发信息,他一定回复得特别快。
今天过了好久,直到那两位大哥走了,司柏燃都没回复。
陈穗芬往新床垫上躺了躺,说:“这个舒服诶。”
夏烟:“您注意您那腰。”她忙去扶陈穗芬,待她坐稳,才去吃被中断的早餐。
咬了一口水煮蛋,司柏燃这时回了微信:「舒服呗,和我同款。」
啧。
这语气怎么这么自恋。
XY:「你什么时候买的?」
一棵燃烧的柏树:「你和我说,你那床不好睡的时候。」
他原本想着连床一起换了,后来又想到她租的这个小破地方,换个床不方便,索性换个好床垫。
夏烟握着叉子的手一顿。
当初两人还在一起,她就是随口一提,把上个租户和房东battle失败然后从二手市场花两百块钱买了张床的事儿,当作玩笑讲给他听。
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上。
XY:「你多亏。」
一棵燃烧的柏树:「亏什么?」
XY:「当时是给女朋友买的,现在跑到了不想关的人手里。」
司柏燃似乎是懒得打字了,发来一条语音,语气吊儿郎当的,不怎么正经:“不相关就不相关呗,起码咱俩床垫同款,四舍五入就是同床共枕了。”
“收到床垫,是不特感动?”
夏烟心中那点感动的心思,忽然被戳破,她也没否认,回复:「谢了。」
司柏燃又说:“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XY:「不过分,不过今天不行。」
“为什么?”
XY:「今天陪我妈出去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