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入戏——长街旧人
时间:2022-09-05 08:18:56

  他迫不及待想将这个顶顶有趣的谜团抱回家。
  谁也不给看,留着他自己一点点探索。
  梁雯脚下无力,迈步都困难。
  程铮霆见状,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腰肢,表面上看起来是梁雯胁迫着他往前走,暗地里其实是他在带着梁雯前行,他本不喜欢与女人有过多肢体接触,但对梁雯,这些惯例好像被逐一击破了,他并不感到排斥。
  单薄的短上衣窜上去一截。
  他的手正好直接贴在了皮肤上。
  冷汗蒸腾过后,只留下触手的冰凉和滑腻。
  程铮霆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手上加大了些力道。
  梁雯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只盯着前方看。
  “走错了,是右边。”程铮霆稍一用力,就将试探性要往左的梁雯拐回了怀里,“你又不认识路,怎么还能这样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梁雯的肩膀撞在了程铮霆的胸口处,她先是惊了一跳,而后赶忙去看程铮霆的脖颈,还好领带夹没有造成什么划伤,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觉得被说得有些没面子,于是嘀嘀咕咕道:“不是让你别乱动嘛,戳破脖子怎么办……”
  “那还成我的错了?”
  程铮霆悠悠然地反问了一句。
  还没人敢像梁雯这样同他说话,太新奇了。
  梁雯憋憋嘴,自觉辩不过程铮霆,索性不接话了。
  他们坐电梯下到了负一层。
  门开,一辆迈巴赫就停在外面。
  “程总,这……”守候多时的秘书看到梁雯后,欲言又止。
  梁雯赶紧收回了手,急急就想逃离出这个地下车库,却被程铮霆不急不慢地拉住了后衣领,直接扯了回来,“你认识路吗,还是觉得凭你的能力,可以甩掉早已经守在这里的那些安保人员?”
  她当然不认识路,也肯定跑不过那些安保。
  “上车。”
  还不等梁雯反应过来,就被程铮霆塞进了迈巴赫里。
  梁雯局促不安地坐着,尽力缩在最角落的,离程铮霆远远的。
  “要去哪里。”程铮霆问道。
  好一会儿,梁雯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赶忙结结巴巴地接住话,“海,海城市医院。”
  程铮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受伤了?”
  梁雯连连摇头。
  而后便是一路无话。
  直到看见熟悉的路标和街道,梁雯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是落了下来,她偷偷看了一眼维持缄默的程铮霆,为自己先前对他的误解而感到愧疚,想来要是换自己遇到大吼大叫、不明不白的人,也不会搭理的吧。
  程铮霆最终还是帮了自己。
  那他应该是个好人。
  梁雯当然不知道,程铮霆之所以让她上自己的车,只是给悦色那边一个无声的讯号,表示这个人从此刻开始,就归属他程铮霆了,不然就凭梁雯能侥幸逃出地下停车库,悦色也会追她到天涯海角。
  迈巴赫缓缓停在医院门口,吸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
  临下车前,梁雯郑重地将那枚领带夹归还给程铮霆。
  “谢谢你,程总,你真是个好人。”
  程铮霆没有说什么,目光沉沉地盯住梁雯的后腰。
  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淡淡的指印。
  “听到了吗,这个傻子竟然说我是好人。”程铮霆像是自言自语,而负责开车的秘书只静静听着,知道自己无需接这句话。
  车内回响起程铮霆的笑声。
  “等会儿跟悦色联系,把钱一笔付给他们。”
  程铮霆有点好奇,这个小傻子到底值多少钱。
  作者有话说:
  嘶,日常感慨程总的变变态态。
  PS:明天要出去一趟,如果没九点多更新,就说明会晚一些。
 
 
第六十章 
  厄运并未就此停歇。
  梁雯此后的处境愈加艰难。
  就好像上天得了某种健忘症, 将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加注于梁雯一个人的身上,势必要她所经历的每件事都拐入最离奇破碎的悲哀结局中。
  真应了那句话,麻绳专捡细处断。
  梁雯家的房子忽然被房屋中介撤销挂牌, 原因是那一片地即将被规划进拆迁区,但这些房子的产权归属却有突然了争议, 经过相关部门的核准,这些房子实则属于政府,早年办理的房产手续存在问题,有待追究。
  这就意味着, 梁雯最多分到些补偿款。
  她甚至没有权利卖自家的房子。
  而那些追债的人同样没有放弃,无论梁雯搬到哪里去,哪怕是睡街边最不起眼的小旅店, 他们都消息灵通得很,如同鲨鱼闻到了血腥气, 以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倒没有使用什么暴力的催债手段,只是大肆宣扬、谩骂。
  以至于梁雯根本无法从周边人的目光中幸存。
  那一双双满含探究的眼睛。
  那一张张不断开合的嘴巴。
  梁雯那一刻突然就明白了母亲当年的苦楚。
  如今她也要过上相似的生活, 不停搬家,东躲西藏。
  累累债务未减, 笔笔花销也没停过, 她原先存进去的钱所剩无几,眼看就要见了底,梁雯只能一边尽量拖延, 一边东拼西凑, 但这就像个无底洞, 前天的还没凑齐, 今天的款项名目就出来了。
  医院也不再那么好说话, 变得铁面无情。
  甚至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再补不齐欠款,要么转院要么出院。
  只有一天时间,梁雯怎么可能补得上那么多的钱。
  从前她还能不断暗自鼓劲,轻易不肯认输,就是因为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苦难皆是考验,熬过这些之后总能有所好转,但梁雯现在显然不确定了,她开始深深怀疑,也许苦海真的是无边无际的。
  自己如一叶破落扁舟,艰难漂泊。
  梁雯回到出租屋时,却发现自己的所有东西都被扔在了门前的小路上,她在断了一只轮子的行李箱边停下脚步,望着满地狼藉,大脑一片空白。
  她敲响了隔壁房东的屋门。
  窗里分明灯火通明,交谈欢笑声响亮。
  但梁雯硬生生敲了好久,房东才不耐烦地将门拉开一条小缝。
  防盗用的安全锁链还拴在中间。
  “什么事。”房东满脸警惕。
  “租期分明还没到,你怎么能……”
  房东厌弃地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地呵斥道:“你欠了那么多高利贷,我怎么敢让你住我的房子,万一那些讨债的人把我们全家杀了怎么办!”
  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但梁雯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
  她及时用肩膀挡住门板,试图与房东理论。
  房东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从鼻子里哼出怪声,嘟囔了一句“不就是想要钱嘛,穷酸鬼”后,拖鞋的踢踏声逐渐远离,不一会儿又重新回到门边,房东舔了舔两根手指,沾着唾液从一沓钞票里暴躁地揪出几张来。
  红色的百元钞票从门缝中被扔了出去。
  适逢一阵风刮过,几乎没有重量的纸票被吹上了半空。
  洋洋洒洒飘向了各个方向。
  梁雯下意识探身,尝试用手去捞。
  房东又骂骂咧咧了两句,同时重重摔上了门。
  梁雯呆呆地立在门廊下。
  直到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疾速浇透了地面,也同样打湿了物品和钞票,后知后觉的梁雯才赶忙冲入如瀑的雨雾中试图挽救,可东西四散,这场雨并不等人,她刚把书本抱进怀里,就看到一张钱被水泡得已经浮起。
  小心翼翼地才把软得不像样的钱拿起来。
  谁知下半截就因水的重量直接断裂开。
  破损的钞票残骸躺在水洼中。
  豆大的雨滴狠狠一砸,顿时变得稀巴烂。
  梁雯止不住地用手去捞,却只挂了一指缝浑浊的碎片。
  情绪的崩溃只在一瞬间,梁雯颓然地跪坐在地,积蓄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决堤,她几乎是放声大哭起来,企图用这样的宣泄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痛苦和委屈,雨水冰冷,眼泪滚烫,均在脸颊上蜿蜒出水痕。
  她实在太累了,累到快要撑不住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像是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时,两道远光灯刺破雨雾和夜色。
  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停在了梁雯的旁边。
  过大的雨势冲得梁雯根本睁不开眼睛,她只能低着头,迷蒙之间好像看到车门被打开,一双高档皮鞋踩在地面上,溅出了水花,皮鞋主人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尽管低沉,但在这场大雨中却还是掷地有声。
  犹如孤城之外,金戈铁马之阵,联营号角响彻云霄。
  带着十万分的威严、冰冷、好战和喋血。
  “梁雯,我能给你所需要的一切。”
  她已经走投无路到悬崖边沿,甚至不具备回绝的资格。
  黑色雨伞之下,露出程铮霆那双散发着凉意的眸子,他好像一位掌握生杀大权的高位者,立下了明明严苛且不平等的条例,半是利诱半是胁迫,却还好想要低位者对他感恩戴德,乖顺地俯首称臣。
  即便这一切前因,都是他随手使的寥寥伎俩。
  从医院回去后,程铮霆就拿到了梁雯的所有资料,区区几页纸,通篇都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如若不是他先见到这个人,甚至不会想看这份调查,梁雯努力挣得的荣誉奖项和学术成就,在程铮霆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像程铮霆这样由两个顶层家庭通过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根本不能理解作为一个普通人,想要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就是努力读书,他也不会知道梁雯取得这样的学历,又是花了多大的艰辛和功夫。
  他早已褪去雏羽,成了看过广阔天地的鹰。
  小小鸟的世界,他不屑去了解。
  当看到梁雯受过资助的那一栏时,程铮霆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之前是有个什么女学生来过家里,但那时候他看都没看过一眼,谁知道就是梁雯。
  他对梁雯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急于探索。
  好像是一件可供掠夺的物品。
  程铮霆迫不及待想要据为己有了。
  而他考虑得也过于极端,甚至可以说残忍。
  像梁雯这样在底层长大的孩子,也许没什么富余的物质财富,也没什么可拿来炫耀的好东西,但她却有坚韧不拔的无用自尊心,这会支撑她恪守道德良俗和底线,轻易不会把自己出卖掉。
  所以若是她不到山穷水尽,就不会心甘情愿跟自己走。
  一旦猎物不甘愿,就会多挣扎。
  就好似斗虫,容易断翅折腿。
  平白少了许多乐趣。
  程铮霆二十多年的人生过往中,还没有什么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曾经想留住好多东西,但最终却从来都没留住过,所以他渴望亲手创造出一个自己的所有物,而这个亟待改造的就是梁雯。
  他想来当她的天,享受她的所有依存讨好。
  一执着起来,程铮霆的脾气就会像极了顽劣固执的小孩子,拼命想留住只在他生命中充当过客的人和事,比如看似残忍地将蝴蝶的翅膀拔掉,将游鱼困在没有恒定氧气的小桶中,初衷当然不会是刻意折磨。
  只是一种想要留住它们的执拗方式。
  程铮霆不会承认自己就是这样。
  但他确实如此。
  梁雯坐上程铮霆的车,比头一次更要局促不安,她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脚尖,从头到脚都已湿透,一双帆布鞋自然不能幸免,甚至原本洁白的鞋头上也挂着污渍,雨水滴滴答答,在脚边汇聚成滩。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脚,却不小心踩飞了水。
  瞬时在真皮座椅上留下了斑斑点点。
  梁雯哽了一下,再也不敢乱动。
  “那些东西别带上车了,垃圾堆一样,脏得很。”
  程铮霆的语气比车内的空调还要冷飕飕。
  梁雯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在丝丝缕缕的头发后边瞪得极大,她慌乱极了,支支吾吾想要向程铮霆开口恳求,但冻得发乌的嘴唇抖个不停,讲不清连贯的一句话,她下意识想用手去扯他的衣袖,半途硬生生止住了。
  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
  雕刻精繁的金色袖口。
  梁雯怯生生地藏起了手。
  “我,我就拿一样东西,就一样东西。”
  她太着急了,生怕程铮霆厉声阻止,一边说着一边就去拉车门,眼看已经打开,可程铮霆忽然倾身靠近,拽住把手直接关上,他的力气很大,动作迅速,梁雯躲闪不及,手指被夹在了车门缝里。
  痛感瞬时袭遍全身,梁雯没忍住痛呼出声。
  她本以为程铮霆是不小心的。
  可程铮霆接下来说的话,仿佛将梁雯打进了寒冰炼狱。
  “痛吗,这就是不听话的后果。”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梁雯痛的。
  梁雯的一颗心沉了下去,程铮霆的真实面目在这一刻开始逐渐暴露,她知道自己哪怕违心也需要暂时迎合,只能咬住牙向程铮霆低头认错,“对不起……我只想拿一样东西,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求求你了。”
  程铮霆果然很吃听话这一套,手上的力气松了松。
  梁雯立刻收回抖个不停的右手。
  手指上是一道很深的压痕。
  甲根处冒出了血珠。
  她在那堆东西里翻翻找找,最终带回了一个相框。
  程铮霆不由分说地从梁雯手里抢了过来,里面是梁雯一家四口人的合影,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最幸福的笑容,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最重要的东西,用现代科技定格下静止一瞬的愚蠢产物,还要郑重其事地包在框子里。
  哪怕照片中的人已经死了两个,半死不活了一个。
  还要借这种无用的东西来寄托情感。
  真的很可笑。
  程铮霆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一些过往,心情更加不快,随手甩到一边,有些重量的相框砸在了梁雯的脚背上,她不禁扣紧了手指,被车门夹到的伤处再度渗出血来,但她并不感觉痛,反而无比的清醒。
  她不该对程铮霆抱有所谓好人的幻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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