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禁不住撑圆了眸子,扯着他衣服的手指尖被烫得发热。
他的身体不同于她的柔软,有型又强硬,他黑衬衫上的淡淡烟草味混着那股不寻常的药皂味,那股独一无二的自然草药的浓苦香味比市面上的那些龙涎香,雪松木,都要适合他。
计戍寻在被子里的手锢在她肩头,被迫她以一个最大限度贴着他,他没怎么用力,手劲依旧很大,应樱甚至觉得她的肩膀都会被他握出指痕。
不知哪里弄得她额头痒痒的,可是一动,鼻尖就蹭到他胸口。
应樱无奈,只得偏过头,用侧脸贴着他的胸口。
这样的姿势,让她清晰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咚,咚,咚。
又慢,又稳。
这样一对比,她扑通扑通如打点机一样的心跳完全暴露了她现在忐忑悸动的心情。
计戍寻不知道这小姑娘在被子有什么可蹭来蹭去的。
她一蹭着他的胸腹,计戍寻在上面的眸子冷不丁地紧了几分。
计戍寻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抬起,不轻不重地对着她的后背位置拍打了一下。
随后隔着被子,她听见他低哑的警告声:“老实点儿,别动。”
应樱愣住,立刻呆若木鸡,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计萧惟走进来,看见的就是有个男人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他从那人穿着的黑衬衫认出应该是计戍寻,计萧惟的眼神些许变了。
计戍寻侧躺着,应樱躺在里面,钻在他怀里位置。
他用自己宽阔的后背直接挡住了计萧惟在不远处的视线,让他看不见自己怀里鼓起来的这一“小山包”。
计戍寻装出一副酒醉初醒,被人打扰到的不满语气,背对着计萧惟开口:“谁。”
计萧惟微微颔首,赔礼道:“哥,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面休息。”
计戍寻很会装,故作没睡醒似的烦闷地发出一道气声,然后随口训他:“干嘛呢,敲门都忘了。”
“在…”计萧惟试探着往他身内侧看,但是被计戍寻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又挡住了视线。
他换了个说法,问:“哥,你房间没进别人吗?”
“不知道,我一直在睡。”计戍寻慢悠悠说。
在他怀里的应樱听着,心里警铃大作。
不能这样回答呀!
她在心里呐喊,同时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示意自己的不满。
计戍寻感受着她跟小猫挠痒痒似的戳弄,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唇,偏要逗她,继续对身后站的计萧惟说:“要不你自己找找?”
应樱不知道计萧惟是否真的会在屋子里找,吓得身子都抖了一下,死死的扯着他的黑衬衫。
呼吸都变急促了。
然而。
计萧惟盯着计戍寻那始终背对着自己的躺姿,眼神一暗,说:“不了,既然没有,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扰哥休息。”
说完,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过了几秒钟,应樱听见一声门板被撞上的声音。
提到嗓子眼的心跳终于落了下去。
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原本僵硬的全身瞬间软了下来,计戍寻轻嗤,忍不住来了句:“出息。”
随后单手一扯,把被子从她头上扯开。
清透的空气一下子钻了进来。
应樱探头出来,小脸红扑扑的,赶紧喘了两口大气。
她一扭头,对上他玩味的眼神。
应樱悻悻从床上坐起来,挪远了点,原本放松的心情被另一种紧张代替。
计戍寻把被子扔到一边,睨着她。
应樱因为在被子里又蹭又躲,软发有些凌乱,紧张的眼神透着几分涣散。
他转身坐在床边,自然不打算就这么放她走:“说说吧。”
两人都在床上,总感觉怪怪的。
于是应樱顺着床边滑下去,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背靠着床头柜。
“说什么。”她悄悄瞥了一眼计戍寻,装傻。
闹这么一出,计戍寻那点酒也醒了大半。
“计萧惟为什么找你,”他始终持着那副,不太在乎可是又想听个热闹的揶揄神情,“你又躲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含含糊糊的。
计戍寻若有所思地笑出半声,问她:“应樱,你是觉得跟我在这儿装装傻,就能出去?是么?”
应樱知道他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
青竹的那些话,让她震惊又失望,原本她以为柳苑的青竹夫人和计萧惟是她在计家唯一可以全身心相信的人。
但是如今看来,这些信任都错付了。
她看人还是太浅显,不过也是因为青竹的心思和真面孔藏得太深。
应樱抬头,对上计戍寻深沉漆黑的眼眸。
如今那边已经不可相信,她不给个说法又走不了。
索性,就都告诉计戍寻。
应樱转身正对着他,无奈地低头交代:“好吧,其实是这样的……”
她尽可能用最简练的语言把刚刚听到的事都跟计戍寻说了一遍。
说完,她低着头等计戍寻的反馈。
没有想到的是。
计戍寻双手撑在床边,眼睫稍垂着,唇边挂着略有略无的弧度。
完全没有得知家人算计自己后该有的阴沉,反倒转而盯着她布满失望的脸,笑话她:“哦,原来难受这么半天…”
“是因为失恋了。”
应樱诧异地抬头,阔圆眼眸,直接否认:“你说什么呢!我真的没有喜欢萧惟哥。”
计戍寻逗她没够,学着她,拉慢语调:“萧,惟,哥。”
“不是。”应樱臊得涨红了脸,整理思路,极力想把他的思绪拐到正确的地方:“我难过的地方不是在计萧惟对我的态度怎么样。”
“是因为青竹夫人…”她一想起,眉眼又耷拉下去,声音都变得委屈:“我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我本来很喜欢她…”
“你为什么喜欢青竹?”他问。
应樱回想,心中酸涩:“因为…她对我很好,也教给我很多东西。”
“对你好,”计戍寻反问:“你就喜欢她。”
卧室里只有夹角的壁灯和台灯开着,暖黄色和白色交织。
中央空调的风将窗帘的尾端穗穗吹得晃动起来。
他始终吊儿郎当的,含着那股微醺和睡梦初醒的懒散。
似乎没太把应樱的烦恼太当回事,调侃她:“那我对你…你怎么就不喜欢喜欢我啊?”
“你哪里对我好了……”应樱几乎是下意识反驳,再撞进他那半挑的质问眼神时马上闭嘴。
她暗搓搓在心里嘀咕:就会骂她训她,然后还用…还用这种眼神瞪她!
“以前,现在,我少帮你了?”计戍寻嘶了一声,所有所思。
她稍稍一怔愣。
原来计戍寻记得自己?
他俯身,拉近与坐在地上的她的距离,眯起眸子:“应樱,你小名是不是叫白眼狼,啊?”
应樱没理,自知不对,低下头还狡辩:“我不是白眼狼…我很感谢你的,真的。”
计戍寻看她太失落,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青竹不喜欢猫狗,你猜她为什么让你在计家堂而皇之地养猫。”
她懵懵懂懂地看向他。
沉思片刻,试探着回答“因为…是你下达的指令?”
青竹借着这猫,在暗地里挑衅计戍寻。
计戍寻没出声,只是点点头。
应樱又惊诧了,没想到,她以为青竹对她和小动物的好意,竟然还有这份算计在里面。
卧室里又沉默了一阵子。
今天完全是备受震惊和颠覆认知的一天,应樱说:“我一直以为计萧惟是那种对生意场不怎么在意的风流雅士,结果……”
她看着神色自若的计戍寻,不禁多问一句:“你就不着急吗?”
“我急什么。”他回。
“别人都明晃晃要靠联姻和你争抢家业了。”
“抢?”计戍寻弯唇,眼尾向上翘了翘,毫不在意:“他先得有那个资格。”
别的不知道,此刻计戍寻身上的这股绝对自信和傲视一切的狂妄。
在应樱眼里反倒成了一种…魅力。
如果应樱没有记错的话,计戍寻的父母应该早就去世了。
他只身一人在计家,面对自家亲戚多方明里暗里的攻势,竟然依旧能做到这般处变不惊,覆手翻云。
或许跟小枝说的那样。
他真的,什么都很厉害。
这会儿,门外传来宾客走动的声音。
应樱对计家的那些明争暗斗没兴趣,该说的都说了,问他:“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能回去了么?”
计戍寻捞起脱在床上的西服外套,站起身,睥睨着她:“走吧,带你出去。”
门一开,外面吵闹的宴会纷扰钻进应樱的耳朵,她埋下头跟着计戍寻往楼下走。
一路上有各种人过来和计戍寻打招呼,而计戍寻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和他们进一步交流的架势。
下去以后,应樱忽然对上举着杯香槟和他人谈话的计萧惟投来的目光。
后背一僵,她马上偏开眼神。
然而,身前走着的人忽然慢了一步,等着她走到他身边。
计戍寻俯身,提醒她:“自然点儿。”
“后背,挺起来。”
应樱听话,马上要腰背挺得直直的,对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计戍寻回身的刹那,和远处的计萧惟对了下视线。
暗潮涌动,意味不明。
计萧惟捏着香槟杯纤细的杯颈,含笑的眼眸深处,封了几度暗色。
……
两人分别在岔路口,计戍寻看着她往柳苑走。
应樱走出五六步,突然回头。
计戍寻挑眉,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晚风习习,快四月份了,风已经没有那么冷。
随处的花草香味,飘荡在风里,云里。
应樱望着他,忽然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你这个……”
“喝酒,不会刺激神经吗?”
计戍寻的神色并未有波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也没回答。
应樱悻悻收回手,还是说了一句:“还是……多注意点吧,能少喝酒,就少喝。”
说完,她耳尖莫名滚烫,转身往柳苑的后门跑去。
温温柔柔的晚风将他的黑发吹动,计戍寻杵在原地,单手揣在兜里。
他盯着小姑娘消失的那个拐角,耳畔还回荡着她轻软话语的尾巴。
半晌,他轻轻勾唇,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白白:你俩下次啊,把鞋脱了再给我上床!!清洁阿姨们很难做的好不好!
计戍寻:?
应樱:?
【单数章节依旧是留评红包哦,后面几章剧情都嘎嘎带感,家人们喜欢记得收藏!】
第12章 红豆沙面包圈
寂静的夜,窗外高大的树摇曳着叶子,发出的沙沙声音盖过了夜里所有的细碎杂音。
本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夜晚,然而在下一秒,这般静谧骤然被撕碎。
碎片像玻璃渣一般刺痛着他。
二楼深处那个陈旧的卧室,顺着木质的门缝,黑色的血像长了手脚一般攀爬出来,弥漫在地板缝隙里,腥臭味扼住了他的喉咙。
随后,死亡般的尖叫声倏地爆发出来。
计戍寻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他持着粗重的呼吸,快速喘了几口气。
他偏头,窗外的树还在随风摇曳。
计戍寻撑着太阳穴的胀痛从床上坐起来,单手打开台灯,暖黄色一小团的光照亮了他所处的世界。
他已经多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计戍寻不记得,甚至连怎么定义好的睡眠都快忘了。
计戍寻举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虽然口中无味,但他多少能猜到舌苔上应该都是宿醉后的沉苦。
心跳正在随着他的刻意调整逐渐平息。
每当梦魇之后,他为了再度入睡,都会想些别的事,好的事。
比如期满退役,身心健康地开启后半圆满人生的战友们,比如生意上那些谈成的单子,纷纷向他站队的计兴董事们。
比如。
计戍寻眼眸微亮。
鬼使神差般的。
应樱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愤怒的,固执的,委屈的,可怜央求的,冁笑的。
在计家这种迂腐又麻木的地方,她格外得鲜活特别。
计戍寻回想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模样。
她站在甜品店橱窗外,拎着一个大篮筐,身上的衣服破破旧旧的,盯着店里的蛋糕模型哭到绝望。
之后就是在计家,像条小死鱼一样表情木楞,被人欺负连还手都不敢,畏畏缩缩。
时隔了七.八年再见着她,看着她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样子。
这让他不禁觉着,那时候买了一块布蕾托店员送出去,包括到后面次次维护她。
这些当时外人看来有点多管闲事的举措,是有意义的。
计戍寻向后靠,阖眼沉吟,突出的喉结仰着微微滚动。
暂且把那小丫头,算好的事儿吧。
……
应樱这天晚上也没有睡好。
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脑子太混乱,躺着一直思来想去,根本没心思投入睡眠。
她蜷缩在床上,盯着撒着月光的窗边,窗外的木槿花闭合着,叶子和枝头承接着月光。